《非完美爱情故事》花开的表情

3、金子

　　回去的路上，吴渊的思绪依然凌乱，像一个个散开的小圆点，如随风飘散的蒲公英，没有焦点。
　　要么天堂，要么地狱，如果是真的，你会怎么选？为了钱，你到底会怎么做？
　　钱不是万能，可在受尽白眼后，你已经明白了在这个社会，没有钱是万万不能。
　　若真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你能心安理得么？
　　怀里沉沉的4万块，他在没人的角落偷偷数了一次，4万整，接近他一年的工资。
　　酒色财气，现在他占了两样。谁知道这是不是好事？
　　吴渊长长叹口气。
　　究竟会面临什么？刁蛮少爷？非法勾当？怨气不散的众多冤魂？还是从此平步青云的康庄大道？
　　他甚至希望他打开门的一刹，那个所谓的私生子已经不知所踪，省却烦恼。
　　可是，想到缠绵的昨夜，他也有点不舍。
　　门打开，里面空落落，只有寂寥的几件家私；吴渊快快看遍角落，依然没有人，书房、卧室、厨房、浴室、卫生间统统不见人影。
　　难道他真的走了。
　　吴渊心中的不舍占了绝大部分，他怅惘地在客厅的沙发坐下。
　　还真的走了。
　　算了，走就走了，明儿把这些东西还给公司，乐个自在。穷开心也不错。好歹曾经享受过。吴渊转念一想，开怀了。
　　与其有闲工夫胡思乱想，还不如趁着天气好，把昨儿换下来的衣服洗掉。
　　吴渊收拾好昨天凌乱的被褥，把床单被单衣服抱在一起，拿到阳台上的洗衣机上去洗。刚走到阳台，就看到阳台一角上的摇椅懒洋洋地躺着一个人，正眯着眼睛在晒太阳。
　　那人听见脚步声，开眼望了望，见是吴渊，也不说话，接着闭眼晒太阳。
　　吴渊知他未走，心下一喜；但见他态度冷漠，不由得心又一凉。
　　“你要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洗不？”吴渊问。
　　他身上的衣服皱巴巴，上衣的扣子随意扣了两三颗，也没有穿鞋，头发也没有梳理，一头蓬乱遮住半边脸，邋邋遢遢地躺在那里。
　　听到吴渊问他，他照样头也不抬，仅伸手把扣上的扣子解开，然后一扔，正好搭在吴渊的手上。
　　吴渊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后，问他：“你要不要洗个澡？”
　　他睁开眼睛，冷冷地看了吴渊一眼，一副被打扰了的样子。
　　吴渊自讨没趣。也不管他，回屋去收拾昨天还没归置的行李。
　　那少年就眯着眼睛在摇椅上摇啊摇，直到天色昏黄。
　　“你晚上想吃什么？”天黑了，吴渊没法当他不存在。
　　他照样眼皮都不抬，冷冷地说：“随便。”
　　热脸贴到冷屁股。
　　吴渊没好气地顶回去：“大少爷，这个世界没有随便好吃的。”
　　他冷冷地说：“那是你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回家？”
　　他终于抬了抬眼皮，语气依然冰冷：“你这是赶我走？”
　　“哪敢？不过是怕你住不惯。”
　　他冷笑一声，说：“哼，我得在你这待上一段时间。还是你早点习惯吧。”
　　吴渊忍不住问：“哎，我得罪你了？怎么说话处处带刺？”
　　“我就这样。不针对你。”
　　“我叫金子，黄金的金，儿子的子。你呢？”
　　“吴渊。口天吴，渊博的渊。”
　　两人到这，才算正式认识。
　　晚饭是吴渊下厨，做了简单的两菜一汤，金子扒拉几筷子菜，基本没动口。
　　“不合胃口？”
　　金子没搭理，放下碗筷，抱着手去阳台看红红落日。夕阳把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一条，伶仃而孤单。
　　爱吃不吃。
　　对着这个叛逆期的青少年，吴渊开始头痛，难以想象自己昨晚还跟他有过肌肤之亲。
　　金子的眼睛深邃而飘忽，没有焦点，让人无从判断他对什么感兴趣，在想些什么。当吴渊吃完收拾好走到阳台想问他要不要吃点别的什么的时候。金子突然开口了：“你不用管我。当我是一个会移动的物体好了。我不会妨碍你的。”
　　“你爸爸和……”
　　金子厉声打断吴渊说：“我没有爸爸！”
　　“总经理和周经理让我好好照顾你。”吴渊马上改口。看来这小孩和家里闹的矛盾还不小。不过如果换着自己，从小到大都要偷偷摸摸，见不得光，脾气也不会好。
　　金子没有说话。眼神飘向远远方。
　　“和家里闹矛盾了？”吴渊以过来人的身份试图开解他。“我在你这个年龄也曾离家出走……”
　　“我这个年龄？你说我多少岁？”金子打断他。
　　吴渊看看了他，猜到：“十七？”
　　金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十六？”
　　金子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和未成年人上床是犯法的？”
　　吴渊吃了个鳖，半晌没说话。这算什么事？昨晚貌似是你爬上别人的床。
　　“你说话是不是非得这么多刺？”
　　“我高兴。”
　　“小p孩，反叛得很啊。如果在这里住能让你高兴，或者说刺激我你能高兴，那么随你，随你住，随你刺。不过我要说，父母是世界上最关心你的人。闹完别扭，就回去，别让人担心。”
　　“哼哼，很伟大，真伟大。是什么让你这么冠冕堂皇？是他们给的钱，还是你昨晚□□得很爽？”金子的话不单冷冰冰，而且深刺入心。一下子就把吴渊给刺痛了。两样都是他的痛处。他缺钱，也缺个爱人。
　　说话的艺术就像打乒乓球，一来一回才有聊。像这样，吴渊一抛个球过去，金子就猛地扣杀，不留余地，聊不起来。
　　真想用钱砸死这个破孩子。吴渊深呼吸一下，压下怒火，也冷冷地回道：“这个世界上钱不是万能的。别恃着有钱就以为可以践踏一切。还有，容颜总会老去，生命也迟早消逝。你爱信不信。”
　　“如果我是个残废，你会养我一辈子，决不背叛吗？又或者我是一个丑八怪，你会和我上床吗？如果我没有钱，长得又难看，毫无利用价值，你说，走过路过会有人理睬吗？”金子冷冷地说。“我看，早就一脚给踹到太平洋去了。”
　　吴渊的愤怒被他的话浇灭。
　　他才多大？十六？十七？说出来的话，句句割肉，没有少年人的好奇和朝气。脸上一抹阴郁的云彩，似看透世事沧桑后的百无聊赖。没钱可恨，有钱何尝不可怜？
　　“如果我说我会。你相不相信？”吴渊说。
　　吴渊在小学4年级的时候就替那时被众人欺负的结巴王振出头，为了王振，青葱岁月时他挨了不少拳头，也揍了不少人。直到现在，如果有人要欺负王振，吴渊还是会站在最前面。吴渊爱钱，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更明白，这个世界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金子定定看着他，仿佛要看透他究竟说的是不是奉承话。
　　晚风徐来，红霞满天，吹散一天的烦嚣，映出泼天甜蜜。
　　金子忽然笑了，眉眼弯弯，细白的牙齿，显出少年的可爱，此刻的他，是一个青春无敌美少年。金子挽住吴渊的手，甜甜地说：“小老头，我们去洗澡吧。”
　　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不止老女人一个。是不是有家族遗传？要是让吴渊重新选择，他还是希望自己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该哭，哭；该笑，笑。年少时宁可单纯，也不要复杂。越是玲珑心肝，越是煎熬，人家刚说了个开头，就猜到了结局，毫无乐趣。
　　吴渊还发现，金子乖起来完全是另一个人，你让他往东，他绝不向西，全然是乖乖好孩子的模样。
　　他不爱讲自己的家庭，不提过去，不论将来，只要现在。他挑逗吴渊的时候，吴渊想着他还未成年，抗拒着，没过多久，也缴械投降。金子比他小了快一轮，却比他经验老到，似已久经沙场，是风月老手。
　　金子爱问吴渊的过去，问他的童年，问他的密友，问他的第一次牵手，问他的暗恋、初恋、上一任男友……金子知道了他喜欢红白蓝三色，喜欢不穿衣服满屋子跑，喜欢狗而不喜欢猫……他几乎把吴渊掏空。
　　讲了半夜吴渊的历史，那么金子的呢？
　　“我没有朋友。”
　　“没有特别的爱好。□□算不算？”
　　“他们不要我，没有人要我。他们要的，不是我，是别人。”
　　“不说我了，说说你好不好？”
　　金子，人生白纸上寥寥数笔，也许是过于年轻，苍白到无话倾诉。吴渊紧紧抱着他，想温暖他单薄冰凉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