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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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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的灯光暗得恰到好处,但音乐声却是出奇得大,几乎震耳。成安熟门熟路地走到吧台前,扒在那撒了金粉似的吧台上,对穿着燕尾服的金发男孩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男孩递过来一杯酒,红色的液体在长长的圆柱体酒杯里显得分外艳丽。成安瞧了很久,却一口也没喝。
他只是想找人聊聊天,但人家似乎很忙。
大约半个小时后,金发男孩走过来瞧了一眼满脸抑郁的成安,哀叹一声后又走去陪酒吧的常客聊天了。
又是半个小时,金发男孩走过来,看着郁郁寡欢的成安说,“怎么还在?”
成安哀怨得看了对方一眼,说,“敢情你也嫌弃我!”
“怎么会呢,哥们!”金发男孩拍拍成安略长的头发说,“你是穷疯了,连剪头发的钱都没有了?”
成安冷哼一声,“是啊,剪个头发都贵得要死。”
“我去,你还是别活了。”金发男孩伸手去端那杯放了大约一个小时的血腥玛丽,“不喝?血腥玛丽唉。”
成安甩去一个白眼,“里面有番茄。”
“必然啊,没番茄这血腥二字就得去了。”
“Nero……”成安突然叫道。
“中邪了?”Nero凑近成安。
“我在S市遇到那个人了。”成安说。
“哪个人啊?”Nero刚问出口就像反应过来似地大叫道,“天!不会是那个当年那个公子哥吧!?我说,你还等什么呢,拉出来揍一顿,咱就当这事过去了啊。”
“揍你妹啊,都多少年了。其实我本来挺气的,气了这几年,但是不知道怎么就释怀了。”成安说。
“这你都释怀!我说要不是他,你也不会……。”
“行了,Nero。”成安打断Nero的话说,“人家或许早就忘了,反正我无所谓了。”
“你丫就装吧,不敢就是不敢,什么他妈的无所谓,要是我他就算躺进了棺材我也要给揪出来鞭尸,鞭到爽!”Nero是真气了,他知道成安的好脾气,但大多情况下,这种好脾气就是怯懦的表现。
成安不说话,转过头去看舞池里形形色色的扭动着腰肢的男男女女。摇曳的灯光打在身上,伴随着音量过大的音乐,人们显得格外疯狂。嘈杂的环境谁都不会喜欢,但这些嘈杂的环境却能填充人心中空虚的寂寞感,这样,喜欢与否就不那样重要了。
“想跳舞?”Nero见成安的眼睛一直盯着舞池看,便问。
“你知道,我不会的。”成安收回视线说。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嘛,以你对舞蹈的敏锐度,要不了几天就学会了。”
“教也不学。”
成安孩子似的语气逗笑了Nero,他变魔术似地从手里变出一杯酒,推到成安面前,“玛格丽特。”
成安盯着那冰蓝色的酒,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转动着大眼睛。
“不喝?”Nero疑惑。
“没钱。”成安可怜兮兮地冒出两个字。
Nero忍俊不禁,“请你。”
成安转移视线,若有所思。
“怎么了?”Nero问。
“没事,谢谢。”成安端起酒杯,小啜一口说,“你真不打算上学了?”
Nero一愣,继而又笑,单手支着下巴凑到成安面前说,“都多久了,你还惦记着呢,我就不是学习的料,这样不是很好么?”
“好?”成安重重地将酒杯砸在桌上,透明的玻璃给人一种要碎的错觉,“燕尾服?你审美畸形啊,难看死了。”
“去你丫的。”
闲聊一番,成安觉得这时间也该回去了,结果刚和Nero告了别,还没转身,一个半大的小孩端着血腥玛丽就直直地撞在了他的背上。成安面色一僵,呆若木鸡感受着背部扩散的湿意和Nero憋笑的表情。
小孩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呆呆地盯着成安的背。
“林玉杰,你大脑反射弧够长的啊,盯着人家的背做什么,赶紧道歉啊。”Nero差点笑弯了腰。
“啊,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大哥,你快赶紧回家洗衣服吧,真是对不住,我一跑快就刹不了车了,您谅解谅解。”
看起来腼腆一小正太,一张口全毁了。成安自诩天下第一好人,自然也不和人家小孩计较,就是这Nero的态度有些欠抽。
“你笑你妹啊,你们酒吧就是这样做生意的?未成年人的钱都不放过,你们不怕遭天谴啊!”成安冲Nero叫道。
“什么未成年人,他都十八了,不过现在还在高二蹲着呢。”Nero略带嘲笑说,“智商是硬伤啊。”
“抱歉了”成安对男孩说,语气很客气,“我忘了还有袖珍人的说。”
“袖珍你妹啊,我不到一米六怎么了,你高你了不起啊!你高你怎么不去当擎天柱啊!”刚骂地起劲,远处就有人向这边喊,小孩狠劲地瞪了眼成安,继续说,“目测你也没有一米八啊,嘚瑟你妹啊嘚瑟。今儿就放过你,下次别让小爷我给撞上了,撞上了我让你竖着进来平着出去!”话毕还不忘给成安一记刀眼。
“开个玩笑,还来劲了。”成安看着小孩离开的背影说。
“你戳了人家痛处,还不准人家骂两句发泄发泄了。”
“话说这小子谁啊?”成安问。
“老板的儿子,也就是我表弟。”Nero回答。
“行啊,我说这小魔王气质是打哪来的呢,原来是家族遗传啊。” 成安打趣道。
“得了吧你,走,哥们给你找件漂亮衣裳穿穿,快把你这身灰暗毫无生气的衣服换换吧。”
成安在Nero的小窝里换了衣服,重新出现在吧台前时总觉得不自在。Nero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堆狐朋狗友硬是被拉去喝酒,空缺的工作岗位也不知被从哪里拉来了个可怜孩子顶替。
成安本来是想回家的,但看看时间就果断地剔除了自己这种恐怖的想法。晚上十点回去,不被老妈杀了也会被弄个半死,索性一错到底,不回去了。
成安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光怪陆离的彩色灯光几乎忽略了这里。“好梦”的生意一直很好,就像他的名字,来这里的人总是盼着能有个好梦。当然成安也不例外,他之所以走进这里,不是Nero的原因,而是那年冬季他一直在做恶梦,梦里的他紧张、无措、彷徨,见了“好梦”便自然而然得走了进来。
后来他才认识了Nero和那个自始至终都不知姓名的人。
天真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天真。就像成安,他总觉得自己足够成熟,足够聪明,足够机智,但事实却是他比任何人都容易被欺骗,容易受伤害。当然,成安把它叫做善良,因为善良所以选择相信,即使是错的,至少自己没有伤害过别人。简而言之就是宁愿别人欠他的情,他也不愿欠别人的情。很纠结的心理。
也许,是因为他很寂寞,所以就着即使被伤害也不要被视而不见的期望活着。他总是会想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变得很乱,人们在悔恨与憎恶中活着,那将会是怎样刺激的事情。不仅这样,当他看到一座桥他就会想如果桥塌了会怎样。当他看到一条水流湍急的河,他就会想如果掉下去了会怎样。当他看到电视上有人被剑刺伤,被枪打中,被各种刑具折磨,他就会想如果这一切都发生在自己身上,那该是怎样的痛楚。
成安没有被虐倾向,他很怕疼,更怕死。但无聊的时候,总会想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就这样想着想着他几乎睡着,却猛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成安揉揉过度疲劳的双眼,正想躺下来睡,结果一个身影闪过占了他的沙发位置。
“抱歉,打扰了,借你宝地,让我避避难。”来人说。
成安借着微暗的灯光看清来人的脸,顿时睡意全无。是他,又一次……不期而遇。那天,中央大厦前的事,他怕已经忘了吧?
“你一个人?”杜雪言将手中的烟头随意往地上一丢,看着成安含笑问。
成安不答话,眼神定定地看了两秒地上的烟头,继而上升至杜雪言的脸,那种温和的笑却让他头皮发麻。
“小小年纪,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可不安全。”杜雪言见对方不答话,以为是害羞,便一副大哥哥语气说。
成安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气氛怪异得可以。
他不知该怎样来面对这个曾经伤害过他却不自知的人,更不知自己要以怎样的心态来对待这个人。平静亦或者愤怒对于自己都不合适。
成安侧过头,他想要看清这个人的表情,想要捕捉这个人眼中的玩世不恭和那点点足以让人忽视的认真。
“随地乱丢垃圾可不是个好习惯。”成安说,但他的声音很小。
杜雪言一愣,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颇有兴味地转动眼眸看向成安说,“小妹妹教诲的是,以后一定注意。”
成安窝在沙发里的身体微微颤动,昏暗的灯光擦过他的肩膀在他的脸颊留下一片阴影,索性杜雪言看不到他气得发红的脸颊,不然被当成害羞可就不怎么好玩了。
成安斜乜一眼杜雪言突然亮起的手机显示屏,“电话,不接?”
“不接,那个腐女简直烦死了。”杜雪言挂断电话说。
成安坐直身子,时刻保持观察状态的眼睛再一次落在了杜雪言的手机屏上,“你,刚从国外回来?”
杜雪言惊讶地看着成安,“你怎么知道?”
“手机显示屏上,都是英文。”
闻言杜雪言失笑,“还真是个机智的少女啊,不过我都回国好几个月了。”
“随便猜猜而已。”
成安内心纠结万分,想到底要结束这段对话还是将其继续下去。他实在没有故意扮女人的经验,更没有被别人错认性别还顺水推舟的经历。
“你,是学生吧?”杜雪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