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美人》恒殊

8、第八章

　　“恩”成安回答。
　　“你穿衣风格很中性。”杜雪言说。
　　中性？他穿的是男装好吧，不过是桃红色的而已。成安暗自腹诽。真不知道这个人是眼神不好还是灯光太暗。
　　“我很令人讨厌？”杜雪言问。
　　成安回过神来，“没有。”语气有些无措。
　　“我很吓人？你说话声小得我都听不到了。”
　　成安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抱歉，我不太喜欢大声说话？”
　　“是嘛。”杜雪言说，“你声音很甜美啊，不多说话真可惜。”
　　成安突然觉得瘆得慌，如果这个人知道他的声音并非如此，知道他用伪声也可以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同人讲话，这人又会作何感想。
　　很害怕被识破的成安现在很想逃开，但是似乎又有一种情愫在抑制着他离开的念想。
　　“你晚上不回家？”杜雪言问。
　　“不回。”成安答。
　　“如果不介意，一起去喝一杯吧。”杜雪言说。
　　“喝？抱歉，我不太会喝酒。但是，如果喝别的的话，我还可以考虑考虑。”成安笑容加深，他当然听得懂这人话中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要拐弯抹角一下。
　　“‘好梦’的规矩你不会不懂吧，拐弯抹角可是违反游戏规则的。”杜雪言笑得满面春风。
　　“游戏规则？”成安像受了刺激似的话多了起来，“你们把最肤浅的意义赋予给了‘好梦’，‘好梦’原本不是这个样子。我记得三年前还有人在这里独舞‘人面桃花’，还有人独奏舒伯特的‘小夜曲’，还有人弹自创的古筝曲‘梦境’。而现在除了这些低俗的流行音乐就是毫无营养的群魔乱舞，‘好梦’已经在人们的意淫中变质了。”
　　“我去，玩与不玩就一句话的事你瞎扯那么多干嘛。”杜雪言无奈。他从“好梦”诞生到现在就没有哪段记忆“好梦”是眼前这个小丫头说的这么充满艺术气息。
　　“你记性可真好。梦总是令人憧憬的，如果不是好梦，那就是噩梦，披着好梦皮囊的噩梦才是最恐怖的存在。灯红酒绿，醉生梦死，人们都像傀儡一样活着。”
　　“我操！你丫是学汉语言文学的吧！哦，不，是搞艺术的吧？和林微那脑残女有的一拼。”杜雪言彻底无语了。刚开始的玩意完全被眼前的人震撼没了，果然这世上纯洁的好女子都是装出来的。
　　“我是玩网配的，刚才那不过是句台词。”成安说。
　　他的表达有些模糊，让杜雪言误以为那句独舞人面桃花，独奏小夜曲，都是台词的部分。
　　“你说你是玩什么的？”杜雪言唯恐自己听错。
　　“网配啊，怎么？”
　　“没，真巧，我身边玩这个的妹子也不少。”
　　“是嘛。”
　　成安低头，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了。如果就这样坐一夜回去，老妈不在还好，如果在他一定会死得很惨。突然有些后悔没有早些回家，这种小孩子闹脾气的行为还真是幼稚。
　　“那个一直在后面打转转的，是你朋友？”成安问。
　　杜雪言转头看去，结果那个一直畏畏不前，苍蝇似的在金色柱子周围打转的男人迅速端起一杯红酒，成功装逼。
　　“白玦…，那臭傻逼。”
　　“好梦的意义，在它诞生的时候就已经确定，这些年的好梦更是很好地诠释了它的意义。想要追求童话的人还来这里，你是想把所有人都带进童话世界还是说你觉得‘一夜情’也是童话的一种。”话毕，杜雪言离开了。
　　成安如释重负般扒在桌上，眼神迷茫地看着倒映在桌上的水晶吊灯。突然，他魔怔了似的站起身，脑中闪过唐佳佳生日那夜的事情。
　　【不好意思，我家这蛇精女忘记吃药了。】
　　【你认识我……又或者我认识你？】
　　这声音，好相似。
　　他们，是一个人吧？
　　成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他推开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穿着单薄睡衣的柏陵。那瘦弱的胳膊上爬着一条条紫青色的伤痕，脸颊似乎也肿了。是妈妈干的，成安知道，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悄无声息地回到卧室，将自己反锁。他害怕，害怕那种被亲人冷漠对待的感觉，但他却那样对待了柏陵，而且不止一次。
　　屋子里很安静，大约半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一丝会爆发暴力的迹象。
　　成安打开房门，从门的缝隙看见空荡荡的客厅，柏陵也不见了。
　　中午时柏陵拍开成安的卧室门说饿，成安确确实实是心疼了，他做了简单的饭菜给柏陵吃，自己却是一口都吃不下。
　　晚上的时候，妈妈回来了。成安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穿着时尚的女人，那胆怯的目光就像等待女王指令的仆人。
　　妈妈是舞蹈演员，漂亮的脸蛋，完美的身材，怎样看都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女人。舞台上的妈妈就像从盛唐的诗画里走出的仙子，仙灵动人。妈妈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舞者，她负伤练舞，负伤演出，即使伤痕累累也要戴上王冠站在领奖台上做一个骄傲的女王。梦想已经成了她的全部，而成安他自己也竟然成了妈妈梦想的一部分。
　　他从会走路就开始跳舞开始学舞，三岁时代表妈妈的舞团去上海比赛，表演的是古典舞雏凤。妈妈把他当做宝贝，妈妈说要他考进北京舞蹈学院，要他成为桃花源里的仙子。所以，从六岁他就开始了他的桃花仙子生涯。一场“人面桃花”在北京纷纷扬扬，跳舞的孩子也成了众人的焦点。
　　直到初三暑假，妈妈的梦破了，他的梦也破了，他再也不想跳舞了。
　　他觉得既然现实不尽人意，那就让梦变得更像梦吧。他选择了全心投入网配，让那些似真似假的故事来充实自己。他学业荒废，生活懒散，妈妈失望透顶，爸爸离开，一切好像都在瞬间发生，又在瞬间悄无声息。好好的生活自然而然地趋向冷漠，越来越冷，越来越疼。
　　“昨晚上哪里去了。”妈妈问。
　　成安低头看着原木色的地板，“在Nero那里。”
　　“瞧你那点出息，和那个纨绔子弟混在一起也不怕智商退化。”妈妈的语气很恶劣。
　　“……”成安不说话。
　　柏陵的眼睛一直盯着成安，和成安不同的是，柏陵的眼里少有畏怯，多的却是不甘。
　　“你真不该听你爸爸的话去学什么计算机。你的身体，是用来跳舞的。”
　　“他在雅家梗对着红石研究了半辈子，他只能记得清那些石头的模样，他连你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都不知道，他懂什么啊，他的心里只有那些没血没肉的破石头！”
　　“在国家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呆了那么些年，还不是老样子，那破石头上的物质是活的是死的照样不知道。”
　　妈妈愤愤地说着，成安静静地听着。他习惯了妈妈的抱怨，有些时候确实也理解。爸爸从研究红石开始就像着了魔似的，对这个家完全不管不顾，直到后来的出轨都感觉那样的自然。记得小时候爸爸对他说红石上的物质不是什么地衣，也不是什么微生物，而是一种气生丝状绿藻。他不懂，但爸爸说得很开心。
　　妈妈讨厌雅家梗，但是那里的雪那里的红石滩确实很美，很美……
　　“妈，我也可以跳舞的，我可以代替哥哥，我……”柏陵说。
　　“你想跳舞？”妈妈的眼睛看着柏陵，没有一丝作为母亲的慈爱，“你有什么？脸蛋，身材？你什么都没有，你更没有资格代替你哥哥，你成为不了他，更代替不了他。”
　　“妈！”成安打断妈妈的话，“你知道吗，你一开始期望太大，到最后的失望，你怪谁啊！”
　　“你不失望吗？你本该站在舞台上受万众瞩目的，你是桃林中的仙子，你不是平凡人！当初说要超越妈妈的小凤凰是谁啊？是谁说要将‘人面桃花’跳出不一样的味道？又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考上北京舞蹈学院，一定要进中国歌剧舞剧院！现在呢？整天对着电脑做着那些无聊的事，你的一生就要这样度过吗！？”
　　妈妈的训斥让成安的心隐隐发疼，他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他的梦还是妈妈一厢情愿强加于他的梦，毕竟当初天真地以为这个世界只有舞蹈。
　　“我的人生怎么走，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成安说。
　　“呵～，老娘现在也懒得管你。”
　　妈妈坐进沙发的身体猛的站起来，愤怒亦失望。在摔门而出的那一刻，她大概用了全身的力，红色的门反复碰撞了好几次。
　　柏陵悻悻的眼神落在了电视墙上那张放大的照片上。照片上的男孩一袭桃红色的古装，一把桃红色山水折扇，漂亮地像仙子。
　　“哥哥你说，桃花仙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柏陵问。
　　成安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中了心脏，只是一刹那，却很疼。
　　“爸爸说男孩子不适合跳舞，妈妈却说只有哥哥你配。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哥哥可以我就不行。我在很努力，但是就是不行。”柏陵说。
　　“你想要得到认可？傻瓜！那么在意别人做什么，如果做不到就不要挣扎，如果想做就做到最好。”成安说。
　　其实他自己也不懂自己在说什么，有些话是说得出却做不到。
　　“舞蹈有两个层面，它是一种行为艺术，同时也是一种表演艺术。而艺术，它不仅仅需要你的汗水，它更需要的是你心的悟性。话说回来，你付出了多少，你疼吗？你有过连续一个月腿疼到整夜都睡不着的经历吗？你到底努力过多少，你想过吗？”成安不知怎么就开始说教了。
　　“是啊，我不够努力！我不能像哥哥你一样拿命去跳！我记得，那年我才七岁，哥哥你就像王子一样跳舞，跳到下肢失去知觉，当时，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你要残废了，但是没有。妈妈继续让你跳，跳到最后你真的再也不能跳了她才甘心。现在，她还想让你跳，她还想让你痛苦，她疯了你知道吗，她的心里除了跳舞什么都没有！”
　　柏陵说的是真心话，她不想哥哥痛苦，她想要替哥哥分担，但妈妈不肯，在妈妈的心里谁也不能代替当初的桃花仙子。
　　“不喜欢就不要跳了，为谁都不值。”成安说。
　　大年初二是成安的生日，玩网配这几年他几乎年年都办生日歌会，就是一伙逗比唱唱歌，聊聊天，也没多大意思。
　　今年是他第一次配长篇耽美剧，也是第一次将自己的言情剧社抛之脑后专心耽美剧。浅浅地觉得耽美剧似乎比bg剧好玩得多，当然也更适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