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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旧里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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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大作,屋上的瓦似乎都要被其掀掉,院里那棵高大的树木伸展出去的枝桠也被吹得折断,耷拉下来,可怜兮兮。
婆媳俩站在门口,衣摆都被吹得凌乱,明明才过了午时,这天却阴暗地如同傍晚。
“这架势也太吓人了,景心呐,你说静和他们在路上那马车稳不稳啊,会不会被吹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风……”骆夫人张望着,儿子和夫君都出了门去谈生意了,这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居然变成了这幅可怕的样子!
景心也只能安慰她:“没事的,要是不稳当公公他们也不会贸然就出来,您放宽心。”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骆夫人碎碎念着,只是没有见到人之前,那颗心是安不下来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这场大雨终于砸了下来,雨声大的几乎能把油纸伞滴穿。骆夫人又忍不住担心起来,虽然是夏天,不过淋雨的滋味应该是一样不好受的。
景心绣完了最后一针,把线剪断之后,把衣服叠好放在线箩里,让丫鬟拿到房里去,又吩咐她把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布料拿来,然后走到骆夫人身边。
“已经让人备了热水,万一真要淋湿了,立即洗个热水澡也该是不会着凉的。昨天少爷给我拿了一匹料子过来,花色挺素的,婆婆你看看,要是觉得合适,我就给您做一身。”
骆夫人瞋她一眼,怪道:“什么少爷少爷的这么生疏,就叫他静和!之前那时候是他不对,这些天可不好了,他对你啊是上了心的,之前那位我可没见他这样好过。相信我,你们俩啊,合得来的。”
见景心点了头,她才提布料的事:“这料子既然是静和给你带的,自然是他认为适合你的,我怎么好来抢,他回头要怪我的。”
“哪里会,我都让人拿来了,您就先看看,看了再说。”景心坚持,正好那丫鬟带着布料回来,就招手让她捧到骆夫人跟前来。
拗不过她,骆夫人只好顺了她的意,不过真的,一眼看了她就喜欢上了。深蓝色的缎面好看的紧,花纹繁复但不艳丽,很是大方贵气。
景心看她爱不释手的样子抿唇一笑,就知道她会喜欢的。对于景心自己来说,衣裳太够了,成婚的时候制了好些衣裳,到现在还没穿过重样的呢。“正好静和的做好了,下一件就可以给您做了。”
骆夫人听她这么说,不好意思起来:“我一个当婆婆的怎么能……”
“反正我也是穿不上的,与其让这料子放着,倒不如给您用了,合适就好。”三言两语就把人哄好了,骆夫人原本悬着的一颗心也因为注意力被转移然后悄悄放下了,开心地由着景心给她量尺寸。
所以等骆静和父子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女人靠在一起,小声的说着话,脸上带笑,满怀愉悦。
景心和骆夫人是知道两人回来了的,小厮早早的就来通传了,但是因为他们都好好的,也没有哪里淋湿,所以正说到兴头上的骆夫人就决定不出去迎了。
“咳咳。”骆老爷出声提醒,昭示自己的存在。
“明儿如果不下雨,我带你去萃宝轩看看,那里的东西都不错的。”骆夫人跟景心说完,才回过头看骆父,“生意谈的顺利吗?这雨下的这么大没淋到吧?”
一提到生意,骆老爷的眉就皱了起来:“难缠的主儿,那女人……啧啧。”
“女人?”骆夫人立刻敏感起来,追问道,“多大年纪的?”
骆老爷扭头,摊开手无奈道:“我年纪都一把了,你还不放心……那女人比静和大几岁吧,要说也是景心紧张啊。”
“那可说不好的,越年轻你们男人不是越喜欢的吗?”骆夫人嘀咕,她站起身来,“给你们准备了姜汤,愿意喝的自己去厨房端,不愿意的话就让丫头都端去给车夫喝了。”
“这样的天谁要喝那东西找折腾?”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进去了,把空间留给了景心和骆静和。
“想吃什么吗?要洗澡的话热水也已经备好了,我去给你拿衣裳。”景心看这时间,而他们又是急急忙忙往回赶的,怕他没吃好饭,所以这样问了一句。
骆静和看着她,忽然凑过去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搂住她的腰也不顾这里是大堂,与她额头相抵,亲昵了好一会儿。
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人心情不好,景心也不敢去惹他,等他折腾完了自己放开了才说话:“你那天带回来的那匹料子我给婆婆了,正好她也喜欢。”
“你呢,你不喜欢?”他声音有些哑,垂下来看她的眸子分外迷人。
景心红了耳根,她低声道一句:“我衣裳够了。”她腿上酸疼,站不得太久,遂走到一边的位置上坐下,伸手去揉了揉。
骆静和走过去,蹲下身抬起她的右腿,轻轻给她揉捏:“怎么伤的?”
景心从一条腿的僵硬发展成整个人的僵硬,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娘过世那天……走的太急,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坏的。”
“大夫怎么说?”骆静和手上动作不停,继续问。
回忆了一下,发现每个大夫说的话都是千篇一律的,景心笑了笑:“说是有一截骨头摔碎了,好不了了。当年也看了不少大夫,药喝了有一年,后来骨头是长好了,不过歪了。”
她没告诉骆静和,骨头长歪之后她让人重新给自己弄断了,又治了一回,只可惜还是没长好,才算了。
“再请大夫来看看吧。”骆静和站起,把景心也扶起来,“回汀兰院,现在虽然凉快了,上午闷热可出了一身汗。”
下人拿了伞给他们,骆静和左手执伞,右手搂着景心,青石板铺的路面虽然光滑了一些,但至少没有脏兮兮的泥水困扰。
“过些天我要去北方一趟,你想要些什么吗?”他问道。
景心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答不上来:“我不知道北方有些什么,从来没有去过。”
骆静和笑了:“以前爹走南闯北行商的时候,娘总能提出一大堆的东西让爹带回来,她也没去过那些地方……不过就是你想要的东西,什么地方的不重要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府里什么都有,并不缺。你又时不时往我爹那儿送东西,现在我爹那儿也都不缺什么了,这也还没来的及感谢你。我这几天想想再告诉你,好么?”
许久没有得到他的回答,景心有些疑惑的看去,却对上一双赤红的眼,紧接着肩膀处被他抓得剧痛,下一刻她便被甩倒在地。
暗红的伞摔在她前面,拳头和雨点一同落了下来。
总是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挨打,上次是,这次亦然。
依旧是大雨瓢泼,在漫天的雨幕里,她蜷缩在地,被身边的男人发了狂似的踢打。
远在天边的地方传来朦朦胧胧的呼喊,还有依稀的脚步声。
在昏过去的前一刻,她想:她要与之共度一生的男人,是有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