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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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冥不置可否地望着他。
“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泽尘苦笑，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倾巢而出。为什么他们之间的感情，始终有另一个人插足，“也对，我到现在仍然不知道，你心里的人究竟是我，还是灯遥。”
伊冥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人，仿佛今天才真正认识他。
他气得连嘴唇都在抖：“我连他的记忆都抹去了，一直跟你一起待在这里，你居然……!”
泽尘对他的激动视若无睹，淡淡道：“伊冥，你说这话不会心虚吗？”
自从在一起后，他总是情切地唤自己“冥儿”，现在却生硬地叫着他的名字。伊冥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觉得委屈极了。或许他曾经三心二意过，但是，如果不是心中已有选择，他怎么会忍心抹去灯遥的记忆，任他离开。
在他全心全意对待泽尘的时候，他却这样污蔑他的感情。
“……你太过分了。”
伊冥的身体抖的如同风中落叶，似乎随时都要站不住。然而，泽尘就这样定定地注视着他，就像是脚下长了根。
伊冥并没有倒下，而是直直地冲了过来，扬起手一掌打在他俊雅的脸上。
“啪”的一声，极其响亮，也极其刺耳。泽尘并没有躲，连他的目光也没有回避。此刻伊冥的眼中，有愤怒，有悲伤，也有心痛，唯独没有悔恨。
“永别了。”他面如死灰地说出了这三个字，飞身跃起，消失在视线尽头。
夏云痕双手撑住膝盖，剧烈地喘气。伊冥被撕裂的内心隔着千年之久的时光，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尽头就在眼前，他看见泽尘清淡的身影站在前方，一如千年之前。视线有些模糊，他还是强撑起身体，一步一步朝前走去。泽尘向他投来鼓励的目光。
紫色的竹林雾一般的散去，画面中只剩下一片血红。
天与河融为一体，分不清彼此。巨大的红色漩涡中，站着一个纤细的白影。
“父王……”伊冥将玄冥石捧在手上，这块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石头，一直以来都像父亲
一样守护着他，“你的冥界，由我来守护……”
既然已经失去一切，灵魂肉身，他也不再稀罕。
他纵身跳入黄泉。
黄泉之水在一瞬间充盈起来，呈现出千百年都不曾有的迹象。天空的颜色逐渐变淡，与水分离开来，空气也不再是那样的压抑。
伊冥的身体灵魂，融化在黄泉的水里。
“啊——！”夏云痕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无数只黑色的手从地下伸出，在他身上抓挠。
“快过来。”泽尘的神色有些焦急，在几步之遥张开双臂。
夏云痕咬牙拜托身上的钳制，用尽全力冲向他。泽尘将他抱住，带着他升到了空中。
脚下密密麻麻的黑手一排连着一排，仿佛随时都要破土而出。夏云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些是什么？”
泽尘悲悯地望了一眼：“是那些得不到安息的灵魂。”
“那日冥界发生巨变，我也来到了这里。冥儿已经不知所踪，只有玄冥石浮在水上……”泽尘闭上眼睛，脸上浮现出悲痛的神色，“没想到他会牺牲自己的灵魂肉身来浇灌冥树回复生机......从而拯救冥界……”
夏云痕抿了抿嘴：“可是，你不是说我是他的转世？”
“我用玄冥石收集了他散开的灵魂，虽然不完整，也是他的一部分……之后我把玄冥石带到了阳间……”泽尘望着他淡淡一笑，“幸好……没有完全失去。”
夏云痕觉得脸有些发烫，大概是被那些画面影响了。
断断续续的回忆，呈现了伊冥短暂的一生。与伊冥相比，他这十七年的人生简直幸福太多，也安详太多……
他揉了揉湿润的眼角：“回去吧，我知道怎么救灯遥了。”
“有一件事我要提前告诉你。”泽尘犹豫了片刻，还是叹了叹气，“救他的同时，他失去的记忆也会恢复。”
“没有关系。”夏云痕摇了摇头，“我不是伊冥，我是夏云痕。”
泽尘略带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他离开了冥界。
一切恍若做梦一般，庄公梦蝶之后，繁华落尽，只有这阵阵的莲香提醒着他，一切都不是做梦，他们从冥界回来了。
泽尘站定之后，不着痕迹的放开了夏云痕，淡漠的目光眺向远方的朵朵白莲却没有看他。那样温润的表情和伊冥的记忆几乎重叠在一起，却多了一分令人看不清的寂寞。
“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他的声音低低的响起,温润如水。
夏云痕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摇摇头。虽然他从来都觉得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即使灵魂相同，也是不同的人生，不同的成长经历，又怎么能说是同一个人呢？但有了伊冥的记忆之后，每次看见泽尘，心里却还是难以平静，说不出的复杂。
泽尘的目光暗了暗，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泽尘……”夏云痕几经思量，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叫了他的名字。
泽尘侧身相望，眸光如玉。
“我……”夏云痕有些纠结的握紧了自己的手，看着他良久，表情时而犹豫，时而遗憾，最终却终于坦然的叹了口气，声音也多了分随意道：“虽然我不是伊冥，但我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他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你……没什么需要自责的，你和他只是在不同的立场履行自己的义务而已……”
泽尘的眼神动了动，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回过头去，背对着夏云痕轻叹一声:“灯遥应该醒了，你还是先进去看看他吧。”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一个清瘦孤寂的背影，如烟如雾，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记忆中他虽然淡漠却时常都是笑着的，而现在……本以为能够多少开解一下，没想到好像造成了反效果，为什么会是这样微妙的反应呢是……？夏云痕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竹屋的门口，夏云痕的背后，灯遥不知何时便站在了那里，也没有唤他，也没有上前，只是默默的看着，幽深的紫眸里堆积了种种情绪。等夏云痕反过身来看到他，他又恢复了平时邪笑的模样。
“回来了？”
“嗯……”
夏云痕看着他脸色还算不错，心情也不由得好了很多。
“那个人便是你要找的仙人吗？”
“嗯……”夏云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由地垂了下去，这种感觉就像是知道了什么，却不能说出来，对他有所隐瞒。
莲花池的背景，紫竹的小屋，缭绕的雾气，构成的场景，加上夏云痕这样支支吾吾的神情。一切都仿佛是什么在重演，虽然记忆中没有，却莫名的熟悉，熟悉的让人感到恐慌。
灯遥尽力保持着微笑，语气却不自觉冷了下来:“那这一整天，你和他去哪了？”
“我……”
夏云痕还没有想好如何开口，毕竟发生的事情本身就难以解释，何况灯遥又失去了前世的记忆……
灯遥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每近一步，眼底便少了分冷静，多了分炙热。
早上起来以后就没有找到他，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满池的白莲让他心里莫名的不安，这种感觉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本能，仿佛盘踞了千年都不曾消散。当听见他的声音，打开门却看见了另一个身影，灯遥自己也无法解释，心底这股怨气是从何而来？但莫名的，就是无法控制和排解。
“你是向他询问石头的缘由吗？花了一天的时间？”灯遥几乎将夏云痕逼到了墙角，然后双手将他困在了墙角和自己的怀抱里。
夏云痕被迫仰视着他，那双紫眸里炙热的光芒，几乎将他灼伤。
“是吗？”
来自灯遥身上的压迫感，几乎让夏云痕感到窒息。
“你回答我。”
看着灯遥冰冷却又炙热的目光，夏云痕突然笑了，低着头默默笑了起来，三分清冷，三分嘲讽，剩下的情绪，连灯遥也看不出来。
灯遥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想起昨夜朦胧的一幕幕，脑中一热，便俯身下去寻找他的唇瓣，却被夏云痕一个闪身，躲出了他的怀抱和气息。
“灯遥，我是夏云痕。”
灯遥微微一愣，眉端紧锁，满是不解的看着笑靥如花，却又冰冷无比的夏云痕。他眼神锐利如刀，一刀刀切在自己和别人的胸口却不自知。
“我是夏云痕，不是你希望的那个人……”
灯遥定定的站在原地，微微错愕。
本来有很多话想要对他，想告诉他自己有多么重视他，他说的每一句话，哪怕是捉弄他戏谑他，他也都完整地记得。可是……现在他不敢说……
“灯遥，或许你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一段很长的记忆吧……”夏云痕笑看着他，目光里却是无奈。毕竟这段记忆对于灯遥来说，有许许多多的不甘和悲伤。夏云痕完全不知道他恢复记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但是，有了伊冥的记忆之后，夏云痕才发现，他每次看自己的眼神就和千年前看伊冥的一模一样。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在冥冥之中，在灯遥无意识之中，自己被当成了一个替代品，甚至是他的记忆中都不存在的一个替代品……如果是这样，他宁愿让灯遥知道一切。
因为夏云痕是夏云痕，永远不可能是伊冥。
“你在说什么……”灯遥看着他陌生的表情，还不等再度发问，隔壁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好像什么金属物品落在地上“哐当”的一声，然后是过分的宁静。
“莫彦？”
夏云痕站在门口叫了几声，都没有人答应他，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夏云痕和灯遥对望一眼。把门推开以后，只见段莫彦背对着他们站在床边，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冥镜……？”
夏云痕飞快的上前，段莫彦刚好转过身，面色狰狞的挥出爪子朝他划了过来。
“云痕！”灯遥极快的将他拉入怀中，总算是毫发无损的躲过了段莫彦的攻击。
“莫彦……”
看着段莫彦满眼鲜红的模样，夏云痕一阵心惊，这熟悉的感觉……
“他被冥镜里的女鬼附身了。”灯遥挡在他身前戒备的盯着段莫彦。“可能是乘我睡着以后偷走的。”
“我当是谁呢，居然还和他纠缠不清……你果然天生就是狐媚胚子，无论轮回多少世，水性杨花的本质永远都不会变，就和你娘亲一个样！”尖利的女声响起，段莫彦的面孔开始扭曲，带着疯狂的恨意。
“你到底是谁……？”灯遥危险的看着她，手中燃起一朵淡淡的紫火，却又逐渐熄灭。
“灯遥，你别白费力气了，就你现在的灵力，连一只普通的鬼都杀不了，虽然不知道这一千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离开了伊冥，没有他的血和玄冥石。你就是个废物。”段莫彦狠狠的盯着灯遥身后的夏云痕，满是嘲弄的得意表情:“如果我在你面前杀了灯遥，你又会是什么表情呢……伊冥？”
说着他的手再次伸向了灯遥。夏云痕早有准备，狠狠推开了灯遥，拿着玄冥石对准段莫彦的胸口往前一送，口中念念有词。
就听段莫彦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被玄冥石发出的强光反冲到了窗边。
“你……怎么可能还记得这样的咒术……难道……”段莫彦不可置信的瞪着夏云痕微笑的脸庞。
“不想死的太惨，就从他身体里出来。”夏云痕如沐春风的笑着，再次拿起了玄冥石。
“不，我死也会拉着他一起。”段莫彦留下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就毅然转身，跳出了窗外。灯遥和夏云痕赶到窗边时也只能看到莲花池中溅起的水花。“莫彦！”夏云痕无论怎么喊，惊溅四起的莲花池恢复了平静后，别说是段莫彦的身影，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留下。
“他逃去了冥府。”门口传来一阵清润的声音，然后是一个洁白无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灯遥抬头看到他的那一刹那，眸色不觉深了几分。
白衣飘飞的身影，青墨如玉的眸子，温润的神态，淡漠如烟的气质……明明是记忆中没有见过的人，却勾起他的心中压抑的许久的怒火，灯遥这才恍然明白，他刚刚无端端的怒意其实是因为这个男子的背影而引起，而非夏云痕。
“泽尘，你带我下去找他！”
灯遥本来一直紧抱着他，生怕他刚刚在窗口过于激动会跳下去，结果夏云痕看见泽尘出现在门口，迅速的便从他的怀中挣扎出去，下意识走向泽尘求助。
“凡人在冥界坚持不了太长时间的，我拜托你带我下去找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夏云痕满脸焦急，却没有发现身后的灯遥神色越发冰冷。
泽尘淡淡的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一言不发的灯遥，摇摇头道：“不，我去便可，你留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泽尘……”
“你去了也无济于事。”泽尘淡淡的看了一眼夏云痕，白色的身影便犹如云烟一般消散在竹屋里。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