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冥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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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云痕怔怔地站着，握紧的双手在袖子里微微颤抖。灯遥无奈地叹息一声，上前握住他的手，然后将他紧张的手指一点点的松开。
“既然他是仙人，肯定可以救他上来的。”灯遥一边握着他的手，用仅剩的一点灵力帮他愈合伤口，一边放缓了音调说着。等了许久，感觉到他的心跳逐渐镇定下来，灯遥才松了手。
夏云痕却隔了许久才摇头说道：“不，正因为他是仙人，才危险……冥界里还有伊泉在，他是伊妍的亲哥，现在又是冥界之王，万一联合起来对付他……”夏云痕的声音很冷静，手却有些微微的颤抖。
“你……到底在担心谁？”灯遥扳过他僵直的身子，一点一点想要将他看透般紧紧的盯着他的眉眼、神色，却完全读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灯遥叹息一声，感觉到夏云痕肩膀传来的颤抖，心里满是挫败“好像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帮不上忙……甚至无法让你感到安心。”
夏云痕抬眼看着他，目光柔软了几分却又立即恢复了坚定，现在莫彦生死未卜，并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我要去冥界，回来以后再和你解释这一切。”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屋子。
“九翎！带我去冥界找他们！”夏云痕在走廊里喊了几声，果不其然看到一抹浓重的黑色出现在走廊的尽头，还是那身宽大的斗篷和一张苍老的容颜。
“少主，跟我来。”九翎沉静的声音从斗篷下传来，犹如飘渺的风声，模模糊糊。
夏云痕跟着他往前走，只觉得明亮的走廊突然被时空扭曲一般，变得昏暗无比，然后眼前一黑。视野再次出现那一片鲜红的光芒，依旧是黄泉边，只不过相比之前多了很多失去意识的幽魂。
“不要跟丢了。”九翎慢慢地在前面走着，夏云痕看的心里着急，忍不住道，“可以快点吗？万一被伊泉看到泽尘，别说救不了莫彦，泽尘也会遇到危险！”
夏云痕可没有忘记泽尘的告密给冥界带来了多大的灾难。只不过当时伊冥深陷其中，又有自己的立场，所以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但千年以后在夏云痕看来，泽尘并没有做错什么，冥界用无辜人的灵魂去维持运作，本就是天理不容的事情，迟早也会被人揭穿。只不过那个人，刚好是伊冥喜欢的人。但作为现任的冥界之王，伊泉肯定对泽尘是恨之入骨了吧！万一……
九翎历经沧桑，仿佛一眼便能看出夏云痕的想法。他咧嘴干笑了两声，有些无奈道：“少主你向来聪明，怎么每次遇上泽尘的事情就犯傻呢？”回头看见夏云痕疑惑不解的神色，九翎幽幽的叹了口气，替泽尘不值道：“伊冥少爷一直到最后都认为是泽尘对不起他，就连转世之后的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夏云痕突然定了下来，瞪着前面的九翎，一字一顿道：“你是说……”
虽然并没有恢复所有有关伊冥的记忆，但九翎作为他最忠心的护法，在记忆中的印象却颇为深刻，总是神出鬼没，身份神秘，又总是高深莫测的样子，却也是有仇必报，有情有义的人。他怎么没有想到，九翎作为伊冥最忠心的护法，以他的性格，如果冥界的灾难真的是因为泽尘的背叛，他如何会放过泽尘？又怎么可能呆在仙岛，呆在泽尘的身边？
那这么说来……夏云痕呼吸一滞，全身止不住轻轻的颤抖起来。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难道是个误会？
漆黑的大殿，朱红色血一般的灯笼挂在各个角落里，投下一点点昏暗的光线，幽幽的洒在伊泉的身上，留下一道道淡淡的血色阴影。他正皱眉看着手中的公文，似乎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举步维艰。
大殿里传来很轻的一阵风声，判官大步走了进来，恭敬报道：“冥界闯进来一个凡人已经被我们活捉到了。”
伊泉有些不耐烦的抬头看去一眼，却看到两个鬼差押着一个凡间男子走了进来。
花花绿绿的衣裳很是扎眼，伊泉甚至没有耐心看全他的样貌，便挥了挥手，示意带下去别打扰他。那个凡人却发出了诡异的笑声，尖利却带着遥远的熟悉感。
伊泉禁不住又抬头去看他，对上了那双血腥的眸子。
“你……”作为冥王的这一千年来，为了让冥界支撑下去，伊泉从没有松懈过一刻，可说是尽心尽力，为冥界费尽心思，历经磨难，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咋咋呼呼、心浮气躁的少年，修为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要在一个凡人身上看出另一个鬼魂附体完全不在话下。
只不过这一眼看到伊妍那狰狞疯狂的笑容，伊泉却是大大的皱起眉头，一副厌恶的神色。
“怎么？看到自己的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不高兴么”伊妍敛了几分猖狂，刻意表现的柔顺一些。但即使过了千年，伊泉对着任意妄为的妹妹可一点都没有忘记过，对她的本性又怎么会不了解。他非但没有像伊妍想象中那样激动，反而带着居高临下和疏离的态度看着她。
“我以为你早已灰飞烟灭了。”冷冷的一句，伊泉的目光中没有半点动容。
“楚雨救了我，把我封印在冥镜里。”伊妍紧紧盯着自己亲生哥哥的眼神，数次确认他目光中的冷漠之后，心里又是失望又是疼痛。从小到大，除了父亲，便是伊泉对她最好，毕竟是最小的妹妹，什么最好的总是会主动让给她，就连当初对泽尘，因为自己的爱慕，伊泉也十分支持，对泽尘也是以礼相待……可是为什么……这千年后好不容易的重聚，却没有想象之中的思念、拥抱和倾诉。
“你先从这凡人男子的躯壳里出来。”伊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高傲的态度倒是和千年前高高在上的父亲一样。
难道是因为自己霸占着凡人的躯壳，他不喜欢？伊妍没有多想，从段莫彦的身体中脱离出来，变成一缕半透明的游魂，满脸激动的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伊泉却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眉眼之间没有一丝喜悦，甚至还带着疏离和嘲讽。
“我是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啊……你见到我难道没有一点喜悦之情？”伊妍对他的态度无法置信，尖声嚷嚷着：“我差点被伊冥打得烟消云散！要不是楚雨救了我，把我关在冥镜里……”往事不堪回首，伊妍越说越气愤，却发现自己亲哥的眼神居然轻飘飘的越过自己，落在了旁边倒地不起的段莫彦身上。他一身墨绿的绸缎袍子，稍显稚气的脸庞在玄黑的大理石地板上更显苍白。
“将这个凡人丢出冥界。”伊泉对左右两侧的鬼差下命，伊妍却不依不饶的叫道:“不行！他是伊冥最好的朋友，不能就这么放了他！”
伊妍在大殿里放肆大吼的声音久久回荡，等她回头看高坐上的伊泉时才发现伊泉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了她的身后，带着一抹嘲讽到极致的笑容瞪着她:“你当这是哪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命令我的人？”
那狂狷的神色让伊妍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触碰到伊泉的目光便下意识的闪躲开。眼前的伊泉面容从未改变，但对她的态度却不同往日，判若两人。原来的伊泉作为她最亲爱的二哥，是如何的疼爱她……
“我是冥界唯一的公主……为何不能……”
本来就弱了几分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伊泉打断。
“够了。”伊泉不耐烦的瞟了她一眼，“你的自以为是这千年来都没有变过。判官，将她带下去，关入死牢。”
伊妍直到被判官捉住手臂都还没办法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我可是你妹妹……”她带着哭腔，愤怒的望着他。
“千年前就已经不是了，从你杀了父亲开始。”伊泉懒得再看她，目光落到旁边的段莫彦身上。
“哥哥……伊泉！你不能这么对我！”本以为能够来投靠自己仅剩的亲人，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伊妍不死心地大喊大叫:“那不是我的错！我只是被伊烙利用了！我只是被他利用了！”但伊泉已经不再看她，对她的解释更是充耳不闻，任由判官将她押了下去。
大厅里似乎久久还回荡着刚刚伊妍尖利的声音，声息未平，一波又起，大殿门口又是一阵仓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匆匆跑进来的鬼差。
“冥王 ，有个……有个仙人居然闯了进来，正往这来，我们拦不住……”
仙人？
“把他扶到内室去。”伊泉再次瞟了眼段莫彦，估计是为这个凡人来的吧？
伊冥最好的朋友？他吗？
鬼差们刚好将段莫彦抬了进去，大殿门口便是一阵清风，一袭白衣飘然而至，不带一丝凡尘气息，就连一向昏暗诡异的大殿也不由得亮堂了几分。伊泉依旧坐在大殿的高台后面，看见来者先是有些吃惊，继而对台下站定的白衣仙人道笑:“真是稀客。”
“我来找个人。”泽尘开口便直接说明了来意。
“事隔千年，不在你的仙岛好好呆着居然跑到我这儿来要一个凡人？”伊泉不可一世的睨着他，肆意的笑了起来:“你倒真的把我们冥界当做自己家来去自如啊？”
“你把人给我，我便离开。”泽尘淡然的看着他，一如千年前初见的温润。
“我说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也不是你一届仙人该呆的地方，请回！”说罢，伊泉便起身往内室走去。
“你不是一直很想找我报仇吗？”泽尘突然道。
伊泉终于侧过脸来，认认真真的看了他一眼。
“关于千年前冥界陷入危难的事情。”泽尘淡淡的说道，眸色清宁，仿若再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你让我把人带回去，我便答应你，三日之后回来任你处置。”
结果这段话换来的却是伊泉的大笑，无所顾忌的笑声在大殿里格外刺骨。“你真当我和他们一样傻？这仇该找谁报我心里清楚。”伊泉顿了顿，故意嘲笑他道:“当年你被伊冥迷的七晕八素，连天人的身份都可以放弃。为了护着伊冥不被天界抓去，不惜和自己的家族亲人反目成仇。导致现在众叛亲离，无家可归。怎么，现在来找这个凡人莫非又是为了他？”
说到最后，伊泉鄙夷的神态毕露无遗。
泽尘垂下眼帘不以为意道:“条件。”
伊泉冷哼一声:“看着温吞的性子，倒是出乎意料的直接。”说话期间，伊泉不经意的用眼角扫过大殿的门口，眼底的嘲弄更是明显：“我要的对你来说并不难，千年前你拿走了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如今也该还给我们冥界了。”说话间，丝毫不留余地的口气，就像是个高高在上的王者发号施令。
其实这样的条件也在泽尘的意料之中，他淡淡投去一眼，温润的话语如水一般:“玄冥石确实不属于我，但也不属于你。”
“难道你真的以为他属于伊冥吗？它是属于冥界的。如果没有玄冥石，你休想带那个凡人离开。即使你法力高强，也别忘了这里是冥界，是我的地盘，要留住一个凡人，那可是轻而易举。”伊泉带着几分狂妄的看着他:“还是你打算硬闯吗？”
泽尘抬眼看着他，目光一改往日的温润，隐隐现出几分仙者的气度。伊泉也是桀骜不驯的看着他，气氛渐渐凝固……
许久，泽尘终于松了神色，淡声道:“是冥界出事了吗？”
伊泉冷冷侧过脸，不说话。
“这千年来，九翎一直在我身边，我一直以为他会拿走玄冥石回到冥界，但一直到我修补好伊冥的灵魂，送伊冥投胎再将玄冥石送还给他。九翎始终没有出手。你能让我带着玄冥石历经这千年，想来也是念在兄弟情分让我救他，现在千年都过了，却来要回去，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冥界需要玄冥石。”
“你爱怎么想都是你的事情，该说的我已经说了，给你七天的时间，玄冥石没拿到，就别再进冥界！”
伊泉冷了脸，大步跨入内殿，再不看泽尘一眼。
泽尘站定了一会，便也转身走出大殿，刚跨出几步又不由得停了下来。殿外一片黑暗之中，隐约立着一个青色熟悉的身影。
“你……”泽尘看到殿外默默站着的夏云痕不由一愣，夏云痕却是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苦涩:“我让九翎带我来的。”
泽尘这才看到隐没在夏云痕身后的九翎，只不过他全身隐没在斗篷之中，看不见神情。
泽尘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夏云痕，你可知道你也是凡人之身，连着来两趟冥界恐怕会折寿的。”
“那莫彦……”夏云痕下意识握住胸前的玄冥石，神色焦急。
“你放心吧，伊泉虽然性格狂傲不羁，但相信他这七日之内的定能保段莫彦的安全，倒是你自己……”泽尘见他满脸焦急矛盾，却只关心朋友，不关心自己的安危，由不得拉过他的手，带着他尽快离开冥界。
九翎则一直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看着泽尘的背影，苍老的脸庞带着隐约的愧疚。
从未想过，伊泉安插自己呆在他身边的事情，原来他也心知肚明，只不过并不戳穿而已。
再次穿过莲花池的湖水时，泽尘的怀抱依旧是清新的味道，没有太多温度，却让人安心。
夏云痕没再像之前那般害怕，甚至张开了眼，看着周围无数彩色的小鱼游走，还看到了许多莲藕花茎，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看着看着，刚刚伊泉的话又禁不住回荡在耳边，和自己之前的推断没错，前世确实只是一场误会，只是因为一场误会。虽然并不想纠缠前世的事情，但夏云痕心里也不免唏嘘，因为伊冥的误会和不信任让泽尘在这个孤岛上待了一千年，愧疚了一千年，应该也是孤独了一千年。泽尘心里到底又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冥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