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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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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从认识他开始就一直在发愣呢?
林翊年看她又发呆,真是无奈了,竟又不由得笑了起来:“我们俩还没给对方做过自我介绍呢,这样吧,我们都亲自介绍一下自己如何?你好,我叫林翊年,森林的林,立羽翊,年岁的年。毕业于英国W大学媒体研究与传播专业。现任《时新日报》记者。”
“你好,我叫岑烬。山今岑,灰烬的烬。C大传播学专业大三在读。”
林翊年有些诧异。“这么巧,你跟我还是同行啊。”
岑烬冲他笑,暗暗在想,其实不是巧合,是因为你才一定要学这个的。
初二那年,林伯伯跟父亲聚会,提起林翊年学的传播学,总是干点东奔西跑的工作,就是不肯接手家里的公司,话语里满是无奈,但是却也能听出一个父亲对于儿子的骄傲。
后来高考填志愿,岑烬瞒着父母将本来填在第一志愿的J大挪成了第二志愿,第一志愿填上了C大,专业栏里只填了一个专业——传播学,专业服从栏填的是不服从。后来被父母发现了,他们哪里愿意,岑烬不愿意学金融学也就算了,还要跑到北京,在他们看来这不是胡闹嘛!岑烬最终绝食了三天才被答应不再改志愿。当时的高考政策,学校是优先录取第一志愿的考生的,也就是说如果你第一志愿没录取,那可能后面几个志愿都不会录取你,更何况岑烬的第一志愿还是不服从。岑烬父亲实在没办法,在录取结果出来之前就在后面几个志愿的学校都托了人,希望如果岑烬第一志愿没录上还能有个学校上学。
岑烬现在也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可笑,哪来的自信就觉得自己一定会上最好的传媒大学里最好的传播学专业,不服从,为什么要服从?她只想上这个领域最好的大学的这个专业。林翊年都能学传播,为什么她就一定要学什么金融。年纪小的时候也固执,完全不会转弯,就从没想过为了爸妈就在上海念J大,J大也有传播学专业啊,大不了就读个双学位,何必跟父母较劲。更何况所谓父母在,不远游。
父亲总说她幼稚,其实她就是幼稚,而她的幼稚就是自私。
岑烬大一的时候,妈妈出车祸腿骨折了,岑烬请了两天假从北京回上海,可是两天假有什么用啊,加上周末才四天,母亲的腿伤少说就要养三四个月,根本照顾不到什么,也就是回来在病床前削两个苹果。
后来父亲不放心护工,硬是撇下一个月的生意照顾妈妈。岑烬那时候就觉得自己特别不孝。
林翊年不紧不慢地抽着手里的烟,岑烬突然出声问他:“做记者好玩吗?”
“好玩啊,在采访的时候,能看到很多人、很多事,这个世界永远有你能为之惊奇的事情,不管好坏,然后把这些故事写出来,这种感觉很有趣。只是现在的媒体环境越来越差,有一些人是真的把报道当故事写了。”
话很短,但能听出前一句的骄傲和后一句的不屑。
岑烬想起来大二的新闻写作课,老师是个瘦瘦小小的老学究,年轻的时候做过越南战争时期的战地记者,有着强烈的职业使命感和崇高的道德观。那时候的班里很多同学图省事,根本不去采访,就编一篇作业了事。后来有一次点评作业,一个同学的采访出了很明显的漏洞,闹了个笑话,整个班的人都笑得前仰后合。老师什么也没说,也没笑,摘下鼻梁上的眼镜等着班里安静下来。大家都发现气氛不对,很快都有些紧张地看着老师,以为他要发火。
“你们传播学的学生以后不一定会去做新闻,但是只要你们以后做的是新闻,新闻的基本特性是真实你们一定不能忘。我知道现在的新闻环境不太好,你们拿着笔杆子写两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新闻不实所造成的后果你们想过吗?就算是一篇新闻评论偏了方向都有可能误导受众的判断!受众对于整个世界的了解都是通过你们的笔,在他们心里,记者写的事情就是真事,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这件事情怎么会这样,引发他们判断的媒介都是你们的笔!一旦有假新闻产生了严重的社会影响,它所带来的舆论你们想过吗?还有一些不经核实的新闻,一旦事实不符那也是假新闻,运气好不会造成什么影响,顶多就是扣奖金,运气不好你们的笔就会成为杀人的武器。从我手底下出去的学生,只要你们以后做新闻,真实二字不能忘,良心二字要在心。以后你们谁要是忘了我的话,那以后再看到我也不用叫我老师了。”
声音不高,但掷地有声。那一次的作业,所有编造的作业都被自觉撤回重新上交。
"你这老师有点意思。"林翊年双手交叠着,右手食指轻轻地叩击着左手关节,微颔着首表达着赞许。
一场自我介绍,最后竟然发展成了学术讨论。林翊年跟岑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这些年职业生涯里趣事,岑烬则投桃报李,把自己实习时地糗事曝光了一二。在林翊年聊到自己第一次去参观英国报纸的出版流程的时候,两位父亲终于决定结束这顿饭局。
岑烬立刻准备站起身,结果确实有些醉了,身子不由得晃了晃,林翊年反应很快,在身后扶了她一把。
又是一声低低的谢谢。
岑烬觉得林翊年身上的味道好闻极了。他抽过烟,可是身上却没有那种令人讨厌的烟熏火燎的味道,只有淡淡的薄荷香混着一丝烟草的气息。
很特别的林翊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