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摇卷》月见枝

7、 紫玉箫（六）追忆1

　　言云从睡梦中醒过来，发现自己竟趴在庭院的石桌上。

　　“云少爷，你总算醒了。”石桌边站立的家仆石子转忧为喜。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迷迷糊糊地问道。

　　“已经戌时了，少爷您从昨晚开始醉酒，醉到现在。”

　　“罗姑娘呢？她有来过吗？”

　　“少爷，您不记得了吗？罗姑娘她。。。她今日出阁了。”

　　出阁。言云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疼。

　　是啊，今日是她出阁的日子，嫁给言息。他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喝得酩酊大醉。

　　言云从石椅上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出庭院。

　　“少爷，您要去哪儿啊？”

　　“别管我！”他不管不顾地推开石子。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大街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夜晚的风将他的醉意吹去了些，他开始清醒过来。

　　待他停下脚步，竟发现自己在一个庭院中，院中种满了一种不知名的蓝色小花，淡雅的花香溢满了整个庭院。

　　随后，他看到了她，盈霜，他最深爱的女子，身披红装喜服，从屋内走了出来。

　　这里竟是言府，而且还是言息的主屋，今日他们在此洞房成亲。

　　他到底走了多久，言府距离别苑何止千里，为何他会来到这里，见到此情此景？他想挪开脚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她的随身丫鬟羽儿从庭院外跑进来，慌张地说：“小姐，你怎么能跑出来，还有你头上的凤冠和红盖头呢？新娘子不能自行将这些取下的啊，这样有违规矩的。要等姑爷替你取下啊！”

　　“你明知我不是自愿嫁他的，我又何必装模作样讨他欢心呢？”

　　“小姐，羽儿知道您心系云公子，可是如今木已成舟，您还是听老爷的，将云公子放下吧。”羽儿殷殷劝导道。

　　“哼！要不是我爹拿自己的身子同我怄气，我怎会答应？他口口声声说将我捧为掌上明珠，但是我喜欢的他何曾应允过？我说要嫁言云，他嫌弃他无权无势，不肯允我。他明知他的安好我看的最重，就拿自己的安危逼我就范。”

　　“小姐，老爷也是为你着想啊！云公子虽也是言老爷的孙子，但是将来继承城主之位的却不会是他，何况他身无长物。倘若将来他被逐出言府，你与他一起会过的很是清贫的。”

　　“那又如何？能跟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即使是粗茶淡饭也会很开心。”

　　“那是因为你没吃过钱的苦头。”羽儿叹了口气，转口道，“小姐，你看看这院中的植被。”

　　盈霜抬起头随意瞥了几眼，却被震惊住了，“鸢尾花。。。怎么会？”

　　“这是小姐最喜欢的花束。姑爷早前特地向我打听过，知道小姐平日在家里最爱的就是鸢尾花了，无奈龙溪城却没有，于是他专门命人从江南带回几棵回来移植，为的是给小姐一个惊喜。”

　　盈霜向前走了几步，弯下腰捧起一束鸢尾花，轻轻地闻它的香气。

　　“好怀念的味道。”她不禁说道。

　　“所以说，小姐为何不给自己和姑爷一个机会呢？小姐喜欢云公子不喜欢姑爷，也是因为之前甚少与姑爷接触，而跟云公子却足足处了三个月。倘若小姐多跟姑爷相处，说不定也会爱上姑爷，而将云公子忘怀了呢！”

　　盈霜转头愤怒地瞪她：“你以为我是如此易变心的女子么？”

　　“羽儿不敢！”她慌张地垂下头。

　　盈霜叹了口气，说：“我对他的感情已经很久了，有十多年那么久。你说我怎么放得下？”

　　她从袖中拿出一根短萧，是紫玉制成的。

　　看到此情景，言云想起盈霜与他的一段对话。

　　那日，他们一起去翠竹林玩耍，坐在成堆的竹叶上，言云无意中说道：“这个翠竹林是我小时候最爱来玩的地方，到了夜晚甚是美丽，尤其是美丽的月光倾洒下来，投在地面上形成影子，我就用手扮演各种动物，还有两相对打的情景。”

　　“你最爱来翠竹林玩？”盈霜的语调变了，“那你可记得，你曾遇到过一个小女孩？”

　　言云看着她，摇摇头，“我想不起来。”

　　盈霜从袖中掏出紫玉箫，递向言云，急切地说：“那这个呢？你可还记得？”

　　他拿过仔细端详，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啊，是你送给我的？你不记得了么？”

　　“我送你的？何时？”

　　“十三年前，那时我才五岁，而你也才七岁，我们在翠竹林中邂逅。我问你姓名，你不答，只是将这管紫玉箫送我。第二天我再回翠竹林等你，没等到人，却找到你遗漏的玉佩，上面写着‘言’字，我才知你姓言。后来爹爹带我回府，我便离开了龙溪城，一别就是十三年。但是当时你说的话，我总觉得你很悲观，我想知道为什么？”

　　“十三年前，恰逢我母亲去世，那一整年我都很消沉。”言云想起忧伤的往事，不禁垂下了头。

　　盈霜露出慈祥的笑容，“伤心的往事已经过去了，何况，你现在有我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不过啊，你送我的这什么萧啊，我回去一直尝试着要把它吹出声音，但是根本徒劳无功嘛！”

　　昔日的音容笑貌还在脑海徘徊，如今却是此情此景，言云不免再度神伤。

　　“小姐，姑爷回来了！”羽儿突然叫道，“快快随我进去，将凤冠戴上。”

　　“我不去。”盈霜别扭地答。

　　“小姐，要是让姑爷看到你这样，受罚的可是奴婢啊！小姐，羽儿求求你了，你忘了老爷的教诲了吗？”

　　盈霜还是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命羽儿在门口守着，自己独自进了房。

　　此时言息被一大堆人簇拥着进了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