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血》麦弦

33、第2章

　　远远的，倾星便看到站在中海大学大拱门外花坛边的黑色身影，一动不动。
　　是夏佐。

　　近了，能看清夏佐那张苍白的脸，她在自己的脸上见过这种一夜不眠后的苍白，这种苍白不应该出现在这张如夏日骄阳般明快的脸上。

　　夏佐盯着站在车门旁的式漠，目光锐利如见血封喉的剑稍。

　　倾星走向夏佐，每一步都是不曾有过的沉重，她的脑袋里正上映一个画面:

　　在一个清朗的拂晓，穆倾星拿着剪刀，亲手剪断了一只蜻蜓透明轻盈的双翅，而这只蜻蜓0.0001秒前还趴在墨绿色稻秧上，微风拂来，一眼望不到边的秧苗轻轻浮动，碧浪叠生。

　　“不好意思，昨晚你的生日party，我临时有点事所以没去。”她的眼睛不自觉地眨了几下，眼光掠过夏佐白色的领结，继而停在自己拖鞋上凸起的小白兔图案上。

　　“It’s OK, It’s OK……”他仍然盯着式漠，声音有些颤抖，实际上，他的全身都在微微颤动。

　　“我跟他说几句话。”倾星告诉式漠。
　　然后她迈开脚步从夏佐身旁绕过，走进校园，朝樱花园走去。

　　跟在她身后的夏佐，静悄悄的。

　　他像换了个人，那死寂的表情让倾星想念起在竹林小道上跳踢踏舞、在蝴蝶林里爬上爬下的那个阳光男孩。

　　春日里繁花傲世、人声鼎沸的樱花林，此时，光秃秃的树枝伸向空中，像无数双乞讨的手，落樱零落成泥碾作尘，晨雾弥漫，萧索，清冷。
　　她在最大的一棵樱树下停住了脚步。

　　“You look gorgeous!”夏佐的双手伸进裤兜里，也许在美国长大的他，更倾向于用英语掩盖自己的伤痛。

　　“Thanks! Happy birthday!”倾星把垂在脸上的头发拢向耳后，用英语给他祝福，这样真能让她的不忍少一些吗？迟到的生日祝福会不会像“往伤口上撒盐”之类的，她不知道。

　　“现在你也18岁了。”她想覆盖住蹩脚的生日祝福，可似乎词不达意。

　　“林式漠不属于我们的世界！离开他！”他双手抓住倾星的肩膀，语气里命令多于恳求。

　　这种强烈反应的背景身份应该是男友、父亲或者……倾星不知道为什么想在这两个并列词后加上一个名字——尹峰，但很显然的是，没有夏佐，夏佐在她心里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弟弟而已。
　　面前的这张横眉怒目的脸如此陌生，倾星几乎不认识了，而他的话也主观臆断，而且莫名其妙，倾星觉得有些反感。

　　“我不属于你的世界。”她厉声回应到。

　　“你必须离他远点！”

　　“这与你无关，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只是把你当做朋友，或者弟弟，你已经18岁了，该懂事了，如果你还想继续做我的朋友，请你自重些！”倾星用力想挣开他的手。

　　可他按住她的双肩大吼：“离开他！”

　　他按着倾星双肩的手越来越重，她趔趄后退，靠在了背后的樱树上。

　　“放开我。”倾星开始紧张，紧张的时候，她的嗓音会不争气的高不起来，甚至有些嘶哑。
　　他还在疯了一样吼着：“离开他！离开他！”

　　“你疯了！”倾星想甩开夏佐的手臂，可是她浑身发抖，根本使不出力气。

　　“她让你放开，你没听见吗！”式漠愤怒地拉起夏佐按在女孩肩膀上的手，向后甩去，夏佐竟然被甩出了10米开外。

　　式漠脸色苍白，牙齿紧咬，眼神凶残而冷酷。倾星连忙扑过去，双手堵住他的胸膛，

　　“式漠，没事，我没事！”因为激动和震惊，她的声音不自主的颤抖。
　　她觉得如果不拦住式漠，他一定会把夏佐撕成碎片，式漠此时的状态让她毫不怀疑自己的这个结论。

　　式漠搂住了她，胸口在女孩温热的手心下慢慢平复。倾星在他的怀里随着他一起转身，离开了樱花园，朝寝室走去。

　　敲门声刚落，门便开了。

　　图图一脸惊诧的看着倾星和式漠，不过一秒后，她表情陶醉地说，

　　“姐夫，姐夫，快进来呀！”

　　“不了，下次吧。”式漠一时适应不了图图，和她的称呼，很正常。

　　他牵住倾星的双手，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微笑看着她一小会儿，然后，转身下楼了。

　　“Oh My God！，我要死了！”图图趴在门上迷醉起来。

　　倾星没理她，进了寝室。

　　“衣服都脱了，他把什么都——给你了吧，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吧，穆倾星？！”图图没迷醉死，开始盯着倾星身上这件男士外套口出秽言。

　　马上，玲子也凑过来添油加醋，睥睨着倾星以风凉的口吻说，

　　“彻夜未归，孤男寡女，该发生的都没发生吧？”

　　倾星可不能任她们疯言疯语，诋毁她和式漠的清白。

　　“我们只是在河边聊天。”她说。

　　“后来呢？”

　　“一直聊到很晚很晚。”

　　“后来呢？”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们没再问“后来呢”，图图一把拉走了式漠的外套，鼻子在外套上深深一闻，说，

　　“两个人的味道都合为一体了，穆倾星，告诉我，你醒来的时候是不是一丝不……”
　　倾星的脸立即滚烫到无处摆放，还好玲子把图图掀开了，手叉着腰呵斥道：“色情狂啊你吴图图！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

　　玲子的微博首页写着：穆倾星就像上上个世纪被锁在封建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黑阁楼里一辈子，临死前才被抬出来见见阳光的小脚女人。”附上的照片，是倾星三股编的特写，晚上拍的，颇具
　　“一只绣花鞋”般的惊悚意味。

　　没有谁比她更相信穆倾星和林式漠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

　　“什么嘛，什么跟我一样嘛，人家还是处子之身好不好。”图图扭捏的双手抱肩说。

　　“厨子之身吧，跟你家梁哲不知道炒过多少遍了。”

　　“哼，你和你的肌肉男就干净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没人看见你和你的肌肉男私会啊！”

　　“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艾玲跟齐炼——”

　　“你想死我成全你！”玲子蒙住图图的嘴巴，把图图按在地上，曲腿死压住图图的肚子，“别怪我没提醒你，再嚼舌根，你非死在我手上不可！”

　　图图一边咳嗽一边哭着求饶：“我放不了气了呀玲子，你的腿快拿开嘛！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嘛，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求求你了，求求你嘛！”

　　玲子刚松开图图，图图便破口大嚷：“艾玲，我幼小的心灵被你无情地伤透了，我跟你割袍断义！”

　　玲子指着她的鼻子回答：“割你自己的啊，我这可是两千多一条的。”

　　倾星正凝神想着玲子和齐炼什么时候已经发展到那种地步了，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甄然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她说：

　　“夏佐昨晚在这儿等了你一个晚上。”

　　“我没带手机，我本来想给他打个电话的——”她不想说了，根本圆不过去，如果要联系，怎么会没有办法。

　　“他崩溃了。”甄然的眼眶里闪动着泪光。

　　“对不起！”倾星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也许是为了甄然的泪光。

　　“对不起有用吗！”甄然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

　　“我已经跟他道过歉了。”倾星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急着澄清自己的罪过。她的理智被对夏佐的怜悯和对甄然的友谊挟持，逼着自己承认自己是个刽子手。

　　“你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了夏佐的痛苦之上，你知道吗？！你觉得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是吗！你有男朋友了，夏佐可以归我了是吗！你知道什么是爱吗穆倾星？爱一个人，他快乐你也快乐，他痛苦你也会跟着痛苦，这才是爱，懂吗？我宁可你选择的是夏佐，这样他才会开心，只有他开心我才会感到幸福，你懂吗，你跟个白痴一样，当然不懂！”甄然大吼着，泪水夺眶而出。

　　“甄然你太过分了啊，赶紧给我住口！”玲子抱住呼吸哽在喉头的倾星，抵制甄然：“再说了，恋爱不是绑架，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懂吗？”

　　甄然情绪已经完全失控，冲着玲子骂道：

　　“滚开！你在这儿装什么好人！婊子！”

　　“你骂谁婊子？！你是个什么东西，没人要的妒妇！”玲子伸手就要去打甄然，倾星急忙抱住了她。

　　图图则死死抱住了张牙舞爪的甄然，

　　“我的好姐姐们，君子动口不动手，别打别打啊！”
　　玲子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图图的话，一脚朝甄然踢过去，说时迟那时快，甄然也一脚踢了过来，二人的鸳鸯腿一前一后踢在了图图腿上，图图扑倒在地，“哎呦哎呦”喊个不停，吓得其余三个人急忙把她扶到了床上。

　　“痛不痛啊？”玲子抬起图图的一条腿，边揉边问。

　　“对不起啊！”甄然抬起图图的另一条腿说。

　　“哎呀，你们两个想干什么嘛！人家可没有怀孕，你们这是要给我孕检还是人流嘛？”
　　看着图图高高叉开的双腿，女孩们笑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