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血》麦弦

24、第24章

　　12月23日清晨7点零8分，进入19岁的倾星从睡梦中疲倦地睁开眼睛，昨晚持续不断的梦魇让她醒来时仍旧感到心有余悸。趴在床头伸手拉开窗帘，窗外淅淅沥沥下着细雨，就像梦里的那场倾盆大雨落入了现实一般，只不过经过梦境的过滤，大雨化为了毛毛雨。

　　因为看了UFO社的那些让人浑身汗毛竖起的图片，倾星是料到自己会做恶梦的，可她没料到噩梦的主角会是林式漠，前一阵林式漠在她的梦里是追不上叫不应高高在上的天使形象，昨晚他却变成了长着獠牙的僵尸，他张开血淋淋的嘴巴在蝴蝶林里咆哮着，追着倾星想咬断她的脖子。倾星惊恐地东躲西藏，好几次感觉到他尖锐漆黑的指甲已经触到了自己的脸，好在自己又逃开了。就这样毛骨悚然地逃了一整晚的命，现在的感觉是精疲力竭，脑袋里像是有一个铅球滚来滚去，整个人晕乎乎的。

　　听到了图图独特的拖鞋啪嗒声，感觉到这个室友已经走到自己床沿边了，倾星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你去拿吧。”

　　自从和梁主播坠入爱河以后，赖床大王吴图图变成了607起床最早的一个，玲子对此非常现象解释为：这是初尝禁果后情绪亢奋所致。

　　这亢奋时段持续的天数，就是倾星那件方便面减少的包数。图图有早上起床先吃一包方便面的习惯，不过这只是早餐的一小部分，通常还会接着吃包子、牛奶和米粉或者面条。虽然倾星告诉过图图想吃就自己拿不用问她，可图图每次拿之前都会问一下倾星以示礼貌，一定是被他男朋友教化的。

　　不过这次她并不是来讨要方便面的。

　　“穆倾星，穆倾星，快起来啦！都19岁了还赖床！”图图把倾星的手臂像揉面一样捏来捏去。

　　“起床了宝贝儿，带你去看个东西。”玲子一边往面上拍着化妆水，一边瞅着倾星说。

　　“Happy birthday!”甄然首先把祝福送上了。

　　倾星手撑着枕头慢慢坐起了身子，爬下床梯。

　　“穆倾星，瞧你的黑眼圈，昨晚我镇压住女王和女神，9点钟就熄灯了的呀！”图图盯着倾星的眼睛大喊大叫：“哎呀玲子，你来嘛，快点来嘛，快呀！”

　　女王打了一下冷颤，缓过神后，一把扯下挽住头发的兔女郎围箍，怒目圆瞪：“我说吴小胖，说你亢奋你还死鸭子嘴硬，说什么‘人逢喜事精神爽’而已，瞧你都亢奋到什么样了！我可对你没一毛钱兴趣！”

　　“哎呀人家是叫你来解决穆倾星的黑眼圈问题啦，就知道奚落我，我又没得罪你啦！”图图翻了翻下嘴唇，满脸委屈相。

　　结果一如既往地不如人意，倾星拒绝在眼睛下方贴创可贴，即甄然的黑眼圈淡化神器。也拒绝穿玲子提议的裙子高跟鞋装束，化妆涂指甲油就更别说了。女王这天早上唯一的成就就是把穆倾星的秀发烫成了大波浪。倾星几乎是被三位闺蜜挟持着离开607的，那一头卷发让她难为情死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个长着驯鹿角的的驴子。

　　早餐后，闺蜜们告诉倾星，她们准备了大大的惊喜，拉着倾星往“子曰湖”边走去。

　　远远地，看得见湖边人山人海，几个女孩走过去的时候，大家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挡住“子曰湖”的最后一拨人往两旁退去的时候，倾星的脸瞬间像烙铁一样烫，唯一想的是跳进湖里躲避那无数双盯着她的眼睛。湖岸斜坡上的扇形草地上，铺满了火红的玫瑰，玫瑰排成了两行字：
　　My dear Sal
　　Happy birthday

　　“Happy birthday Dear!”夏佐猛然从人群里窜出来，手捧一大束红玫瑰，整张脸融化在纯洁的憨笑里。

　　在以图图为首的陶醉帮还闭着眼睛癫痫在幸福里的时候，倾星转身就跑，一直跑，跑进了一万米外的枫林。

　　趴在大枫树干上喘着粗气，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运动，的确能起到洗脑的作用。

　　“他不错。”身后传来的是林式漠的声音。

　　“与你有关吗？！”血管里奔跑的血液还炙热着，倾星的话音有些激动。

　　幽灵般出现的声音并没有激起这个女孩原本该有的惊骇，也许他的声音一直缠绕在她的耳朵里，也许激烈的奔跑使她的精神强大了起来。

　　“跟他交往吧。”他的语调竟然如此平静。

　　这激起了倾星的怒火。

　　“你，你是他爸吗？！”她激动到舌头有些打结。

　　她转头朝后看，本想愤怒地瞪他一眼，可一切恶意都碎裂在了他的模样里，他轻轻侧过脸去，低头轻柔地笑着，露出洁白闪亮的牙齿。

　　“你应该考虑一下。”他还说！并且是笑着说的。

　　倾星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说：“是的，我会考虑的！”

　　她告诉自己，是的，就算产生不了怨怒，至少守住自尊防线，表现得淡然一些吧。

　　“很好。”他嘴角和眉毛同时上扬了一下。

　　“好了，你满意了。”她咬着牙说。
　　说话的同时，胡乱抹了几把头发，结果把卷发搅地一团糟，还沾上了一些树皮碎屑，弄得她跟个跳了整天舞的吉普赛女郎似的。

　　她对面这个人，分明正竭尽全力想忍住笑。

　　“谢谢你的操心，不过你好像弄错了，我和你一点也不熟，实际上只是从人群中勉强认得出对方的两个陌生人罢了，我轮不到一个陌生人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而且，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幸运，16岁就能遇到——生命的另一半，最重要的是，我暂时对这种事情根本不感兴趣！”今天是倾星的生日，特殊的日子让她的胆量和表达能力也跟着特殊起来，她说得意犹未尽呢，力图把自己认为已经丧失在这个男孩面前的尊严挽救回来。

　　林式漠16岁和秦兰诺相识，他们一见钟情，相濡以沫，这是甄然与玲子闲聊时说到的，倾星牢牢记住了。

　　式漠勉强维持着笑容，不论有多么渴望，他也不能解除这个可恶的误会，他不是来诉衷情的，他只是来送上一句生日祝福，像个最普通的朋友一样说一声“生日快乐”，他曾经想躲开她，去别的城市，去国外，离她越远越好，彻底离开她的生命；也想过不逃离，把她当做陌生人，就算遇见也不打招呼不说话，让时间动手，随着时光的流逝，自己爱这个女孩的心会逐渐死去等等等等。

　　他也确实按照设想逐一尝试过，可那些个方法只是让他更加清楚自己对那个人类女孩的爱恋有多难以释怀，他必须转换方式了！最危险的地方既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的做法或许正是最有效的方式，他决定试着走近她，和她成为普通的朋友，自己对她那种强烈的思念一定是因为故意避而不见而产生的，直面这份友情，一切便会迎刃而解了！

　　与她建立友情，这是我唯一敢想象的，也是我唯一能奢望的，在她生命的百年里默默守护着她，这不是喊什么“爱不是占有而是守护”的高调，我爱她，这种爱很大程度上就跟爱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一样，希望她能平安幸福，快乐健康。

　　瞧她是一个多么需要保护的的女孩，老实胆小，面对恶人的欺凌根本束手无策；又那样莽莽撞撞，怎么就敢闯进原始森林了；似乎还有些没头没脑呢，竟然在一个男生跟着的情况下往废墟老街里钻；真难以理解她那莫名其妙的自卑感是从哪儿来的，“自信源于美丽”这句话在她那儿丝毫不管用，她何时才能从蜷缩的壳里爬出来？

　　可恶的误会！其实这误会也不是全然可恨的，至少它说明了这个女孩对我是不无感觉的，庆幸的是，这个女孩安静，保守，她对富二代高副帅夏佐同学的态度很冷淡，在这个年代里，照常理是没有比这个男孩更好的选择的。而据调查，她对尹峰也是毫无男女之情的。看样子她会乖巧地等到父母放心她开始恋爱的年龄才开始这项工程，很可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才开始交男朋友。所以，她对我的感觉，最多也就是和尹峰的感觉一样吧，好像我过于高估自己的地位了，尹峰是她的发小，我只是个才见过几次面的半熟人而已，我这是在嫉妒么？嫉妒有另一个男孩提前占去了她十年的友谊。

　　什么可恶的误会，随它去吧，式漠此时只想着尽一个真心朋友的本分，他的眼光从那株舒展着叶片的含羞草移到“朋友”的眼睛，微笑着建议：“你应该参加英语演讲比赛。”

　　教育学院期末考试前一周有一场英语演讲比赛，倾星正犹豫要不要报名。

　　倾星完全无地自容了，她咬着下嘴唇，眼眶已然湿润了。我发泄了半天，对于愤怒中说出的那些话本来就已经追悔莫及，可这个人愣了几分钟后竟然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句不着边际的话！可我又在期望着他说什么呢？说她喜欢的不是秦兰诺，说他喜欢的是我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勉强控制住了激动，这才意识到这句话是此时此刻最合适宜的。

　　“不久。”式漠回答这两个字后，接着劝倾星：“今天是报名截止日了，你该去报名！”

　　他离开了二十多天呢，对于倾星来说，这是多么漫长一段时间后的重逢，可他却丝毫没有显示出重逢的样子，女孩一时缓不过神来，难道是在做梦吗？正打算暗自狠掐自己一下，她瞬间僵住，身体连同大脑一起迷失了，因为这个男孩的掌心贴在了她瘦弱的臂膀上，这个动作像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把她的迷惘与懵懂一并灼烧成了灰。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式漠轻拍倾星手臂的右手快速收了回来，两个人同时陷入了尴尬。他本是想让“朋友”二字坐实，试着使用一下跟他的朋友们之间常用的身势语，结果当即产生了可怕的后果：狠狠地责怪自己轻率，害怕会给她留下负面的轻浮印象。

　　“生日快乐！”他把犯下亵渎罪的右手藏向背后，紧张地送出了祝福，就像被严刑拷打后被迫说出口的供词一样。

　　“谢谢！那个比赛，我再想想。”倾星轻轻回了话。她的心脏像打鼓一样咚咚直响，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在手里揉搓着，背过身走了几步后，又回转过来问到：“你哥哥回来了吗？”

　　她必须找话题，因为通常情况下，祝福送出之后，送祝福的人也该走了，更何况刚刚那一下触碰，她看得出他的尴尬并不比她少，似乎还更甚一些。

　　这世界上有多爱你的人，便有多恨你的人。倾星的心头正想着为爱她的室友玲子探听一下消息，突然发现秦兰诺身着一袭浅紫色短裙，站在不远处的枫树下，美的像一幅清甜的水彩画。

　　她的眼前，一只小鸟拖着一个成语——“相形见绌”叽叽喳喳地飞过，等此成语后面跟着的一排省略号中最后一个小黑点从她眼前飞过的时候，林式漠已经站在了紫衣女孩的身边。

　　这一对绝世佳偶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枫林小路”的尽头。

　　从头顶高大枫树上滴下一大滴露水，砸在她的耳朵上。
　　倾星从眼前的风景里惊醒，继而心头躁动，胸口瞬间堆积起一团恶气，愤怒像龙卷风般卷席而来。

　　他到底什么意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若即若离么！自负可耻的男人，他以为自己帅就能玩弄我们女孩于鼓掌之间么！不知道脚踏着多少只船呢！他把自己当什么了？把我当什么了？

　　把我当成黏住他不放的口香糖了吗！莫名其妙地让我和夏佐交往，还假惺惺地鼓励我参加演讲比赛，简直不知所谓，滑天下之大稽！臭男人！

　　她多想自己长着玲子那样能把人骂死的嘴巴，因为很快她就黔驴技穷，完全找不出能用来骂人的话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她的18岁生日，成为了一个奇耻大辱！她扯下林式漠刚刚盯着看过的那株含羞草，用鞋底使劲地碾压。18年来，这个女孩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也从没这样出离愤怒过，她觉得自己的脑子简直胀裂到快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