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血》麦弦

23、第23章

　　甄然告诉玲子这个消息的时候，倾星假装出一副于己无关的模样，不论甄然与玲子有没有看出闷骚室友的伪装，她们都做出了配合倾星的行为。

　　“他们休学了，去参加一个国外亲戚的婚礼，我从教务主任那儿得到的消息。”甄然告诉玲子。
　　她们正站在607阳台的花丛中，背对着室内正伏案写着什么的倾星。

　　“休学多久？”玲子失落地问到。

　　“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既然是休学而不是请假，估计至少也得到下学期吧，现在都快放寒假了。”

　　玲子猛地一脚踢翻一盆石斛兰，“最好永远别回来了，免得看着碍眼！”

　　“真这样想就好了，你呀！”甄然心疼地摆好花钵，把洒落的泥土一点点捧回花钵里。

　　“不好意思啊甄然！”玲子也蹲下身去捧起了土，她当然知道夏佐送来的这些花对甄然有多么重要，它们就像甄然的小心肝一样。

　　三个人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来到了遍地铺满金黄色银杏叶的银杏林里。

　　夏佐朝她们迎过来的时候倾星差点撞到了他身上，她脑子里闹哄哄的，眼前全是林式漠跟她告别时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为什么专程跟我道别呢？跟他单独相处过两次，每次的感觉都妙不可言，就好像我和他的关系可以定义为亲密似的，他会回来吗？告别时说的好像永别了似的，不，他会回来的！

　　“Sal,有没有撞到？对不起，我没有让开，对不起，头痛吗？”夏佐焦急地询问手捂着额头的倾星。

　　“没事。”倾星的手离开额头，插/进了衣兜。她只是猛然间被撞醒了，手足无措，所以双手蒙在额头以躲避自己的难堪而已，并非疼痛。

　　这是倾星第二次参加英语角，她太喜欢英语，喜欢到足以打败对社交的恐惧。

　　被这个美籍华人像忠实的仆从一样跟着，倾星根本分不清同学们是阿谀奉承还是真心实意，她认为自己的口语虽然过得去，可远不至于激起英语角高手们那样夸张的赞美。

　　她正想让夏佐别再跟着她，一个人火急火燎地朝他们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转眼间，这个和倾星差不多身高的国字脸男同学已经到了他们跟前。

　　“不是晚了，是早了，我说的是英语角结束时，四点钟左右。”夏佐对他说。

　　“啊？我听成了英语角开始前，两点钟左右，都怪我，连one,two,three,four都分不清楚，我说老兄，下次能不能不跟我拽英文哪！”国字脸乐呵呵的。

　　“Syl，他是物理学院的，‘UFO社’社长，他们社专门研究人类未解之谜，他的外号叫黑洞。”夏指着国字脸，一本正经地给倾星介绍到：“他也是田西自治州的，你的老乡，对了，他叫张一彪。”

　　“你好啊，老乡，我叫张一彪。”国字脸热情地和倾星问好，并伸出了友谊之手。他的皮肤显出一种偏黑的紫色，人类在水下憋气时长达到承受极限时的脸色就是这张脸给人的视觉感，笑纹很深，显示了这是个脸部时刻保持着笑意的人，因为正笑着，那双原本就很小的眼睛几乎变成了用刀片在紫薯上划出来的一道缝隙，这种长相完全具备成为最当红谐星的潜质。

　　“你好！”倾星回应到，并没有同他握手。

　　之后她转身准备离开，尽管这个老乡长相还算亲善，可她对交朋结友真没什么兴趣。

　　“Syl,放寒假你不是不让我送你回家吗，我给你报了‘回家团’，‘田西回家团’就是他组织的。”夏佐急忙拦住倾星。

　　“同学，现在火车票真的很难买，我们包了几辆巴士，直接送同学们到家，费用比坐火车还低哦！我保证，这是公益活动，绝不拿半分回扣，若有半句假话，我愿意承担一切法律责任！”国字脸立正着说。

　　他紫气翻腾的脸上洋溢着和夏佐同学如出一辙的阳光神情，阳光加上幽默，这实在让人不忍冷漠下去。

　　“要预交车费吗？”倾星问他。

　　“不用不用，把你安全送到家时，才会收取车费。”国字脸连连摇手。
　　这公益程度未免也太深了，简直无法拒绝。

　　“加入你们‘回家团’有些什么手续？”倾星接着问。

　　“只要到‘UFO社’填一张表就行。”国字脸回答。

　　“走吧，现在就去，我陪你去。”夏佐趁热打铁。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倾星告诉他。

　　“反正我也没事，刚好去见识一下‘不明飞行物社’是个什么样子。”

　　“你没去过？”

　　“贾少爷怎么可能莅临我们寒微的‘UFO社’呀！认识几个月了，任凭我再三再四再五盛情相邀，他老人家就是不肯屈尊呀！”国字脸抢着回答了倾星的问题。

　　“张一彪同学，你只邀请过一次好不好，别太夸张！”夏佐瞪着国字脸说。

　　看来这二位的关系还不错，敢跟夏佐这么调侃的男生，倾星是第一次见，一般情况下，都是对他点头哈腰的。倾星没想到富二代夏佐同学除了仆从竟然还有哥们儿，她不禁替夏佐开心起来。
　　夏佐宣布结束了英语角，大家都散去了，甄然和玲子早就不见了踪影，她们只是为了支持倾星参加这类社交活动而陪她来的，她们对英语可没半点兴趣。

　　‘UFO社’在社团楼的顶层，十二层，走进最里面的那扇门顶挂着血红色 ‘UFO社’牌子的绿色防盗门，张一彪殷勤地请倾星和夏佐坐下，不过他们都没有坐，因为被四面墙壁上悬挂着的相框吸引住了。

　　这些绘画或者摄影作品的色调都很灰暗，让人联想到梦境的色彩。一张张看过去，有灰蒙蒙的丛林、大雾里的木屋，无助呐喊的女人，还有里面容扭曲、浑身渗着黑色血液的怪物，等等等等让人看着头皮发怵的东西。看到角落里挂着的电影里那种额头贴着符咒的僵尸还有其丑无比的赶尸匠图片时，倾星的胃里一阵翻腾，急忙跑到窗口，看向远处的樱花林，捂着心口深呼吸。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让穆倾星感到恐惧到无以复加的东西，那么这种被人们臆造出来的清朝僵尸当之无愧。倾星初中毕业时，她们全班女生顺应挑战承受极限潮流包场看了一部立体港台典型版僵尸片，从那时起，倾星的脑子里被种下了恐惧这种东西的种子。

　　“Syl,you Ok？”夏佐关切地问她。

　　“没事。”倾星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接过夏佐递过来的纸巾，问张一彪：“表呢？”

　　张一彪急忙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张表，说：“简单填一下就行，我们会根据报名人数租赁班车，统一安排回家事宜。”

　　“谢谢！”倾星接过表，坐下填了起来。

　　填好了表回递给他时，又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说了再见，转身离开了这个被诡异气氛笼罩着的不明飞行物社。

　　“Syl,wait ,wait for me！”夏佐兴高采烈地追了上来。

　　她走在回廊里厚厚的藤蔓下，耳边反复重复着玲子的话：拒绝一个不来电的男孩就像扔掉一个棒
　　棒糖一样简单。

　　“我们去游乐场？”夏佐开心过头了，这句话显然没经过大脑，冷静下来后他不难发现，提议去图书馆会合适得多。

　　他喜不自胜的样子让倾星感到很别扭，他的提议也太莫名其妙！我跟他去游乐场？他是吃错药了吗！

　　倾星没有理他，快步朝前走。

　　“看电影？”他紧跟着。

　　“博物馆？”

　　“电视台？”

　　“天文馆？”

　　“动物园？”

　　“植物园？”

　　“我回寝室洗衣服。”倾星严肃地回绝。

　　“要不先去吃东西吧？”他挡在了倾星面前。

　　“我不饿！”

　　“那——去喝点什么好吗？”

　　“我是个很无趣的人，相信你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实不忍看到这个阳光男孩随着她的话语眉心生出的落寞，不过，倾星好不容易才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她不能半途而废，接着说：“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老是这样跟着我，可是我真的不喜欢被你这么跟着，我和你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你应该多靠近甄然一些，你们一定有很多共同语言的，你们——”

　　女孩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表达下去，为了甄然的尊严，不能直接告诉他甄然有多喜欢他，为了不把他伤害地太重，不能把拒绝的话说得太难听，她简直快急哭了。

　　“如果你不喜欢玩，我陪你洗衣服，陪你去自习，素描写生，只要静静陪着你就OK!”夏佐激动地一塌糊涂，湿透的T恤黏在了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间想到了林式漠，这几天她一直唾弃自己竟然厚颜无耻地梦到林式漠。而批判性词汇“厚颜无耻”也随着林式漠的样子一起出现在脑海里，这真让这个女孩烦乱至极，而烦乱往往使人的语言直截了当：“我是说我永远也不可能喜欢——”

　　“穆倾星！”这是倾星班主任郭老师的声音，她从来没有用这么大的声音叫过班上的同学。
　　倾星的背心随着自己的名字猛地一凉。

　　“你们两个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班主任宛海澜几乎是跑过来的。她有着女性中中等的个头，偏瘦，一头酒红色卷发，发量偏少，发际线很高，表情和肢体动作散发着一种知性美，容易让人主动把她上升到气质女人的行列，从而忽略了她长相的平实普通。

　　教育学院流行大三学生担任一年的代班主任，宛海澜正是代班主任中的一个。

　　“姐，这么巧！”夏佐对来者说。

　　“那你们聊。”倾星如释重负，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尾巴了。

　　“我确实找夏佐有点事，再见咯穆倾星！”郭老师甜甜地笑着。

　　“再见！”倾星抬腿就走。她一直对老师有一种畏惧感，在课堂以外与老师相处，总让她有一种呼吸顺畅不起来的感觉。就算宛海澜真正意义上不能算是老师，可她同样能让倾星感到紧张和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