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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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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他今日倒是一副出游的公子哥儿模样,一扫那天颓势,衣冠齐整,手里还握有把折扇。这可是下着雨。
温阑忍着笑揶揄:“哪里及得上萧兄风雅。”
“哎~果然被你看穿,”萧疏佯装很苦恼的样子,“本想着温兄是极斯文的人,在下却是一介粗鄙,不得已才摇把扇子装点装点……”说罢果然极其懊恼,不住摇头叹气。
“……喝些茶吧!”温阑发觉萧疏实在放的开,只是边倒茶一边同萧疏客气——不是什么好茶。
“我是来喝茶的吗?”萧疏接过茶,冲温阑挑眉。
温阑差不多摸准了他脾性,不答话,留待他自己分说。
“在下是来同温兄讨教学问的!”这哪里是分说,分明是瞎说。
温阑不拆穿。饶是他不肯承认,也不得不赞同,若非萧疏,这里还不知冷清成什么样。
萧疏性子疏朗,正应了他名字,见识也广,各地趣闻讲的绘声绘色,颇是令人神往。
温阑多半捧着茶盏静静地听,不会贸然打断,也不会全无回应,时而细心地给萧疏空了的杯里续上茶水。他二人一处,常常是一人说的兴起,一人听的认真。说到趣处相视一笑,仿佛相识已久的至交。
及至告辞时,萧疏颇有不尽兴的遗憾。温阑欲相送,萧疏却道不必,眼珠一转,是追悔莫及的神色,从容拱手,“出来时忘记备伞,劳烦温兄借伞一用。”
“这可奇了。”温阑不解道:“你没带雨具,来时衣衫怎不见湿?”
外面暮色沉沉,冷风裹雨,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会停。萧疏沉吟一会儿,决定耍一回赖:“……来时碰到一个人,估计是见我相貌不错,好心借我半边伞……”
“……”温阑无奈又好笑,从架上取出伞,递过去“仔细路滑。”
却不见伸手接过,愕然抬头,对上一双意味深长的眼,内里仿佛蕴着什么山雨欲来的情绪。温阑忽的不自在起来,心里有些发慌,提高了声音:“萧兄!”
“咳,”萧疏暗骂自己鲁莽,忙双手接过,绞尽脑汁为自己开脱“让温兄见笑了,在下想事情岔了神。”
温阑放下心,更是体贴的为萧疏着想,“既然有事,那早些回去吧!”
萧疏这次不再含糊,拿起伞便窜进雨中,很快不见踪影。
温阑看时候差不多,也预备打烊,正去关门,眼神微变,门柱边立着一把孤零零的伞。
这,这。温阑眉头打成结。
004
一晃又是半月。茶楼里的人去了又来,茶水热了又凉,而早该上任的慈城县令迟迟没有到任。那天神色异常离去的萧疏也不见踪迹。
家书来了两封。温阑好像在盼着什么,却又说不出在等些什么。
慈城的雨多温吞,夹道柳色簇青,护城河上弯弯一道石桥,拱洞下兰舟唱晚。
温阑就着烛火,最后对过一遍账册,脑袋却昏沉的厉害。父亲重病,两位姐姐各自嫁人,总不能日日病榻伺候。兴许是回去的时候了。
温阑入神的计划着,直到脸上罩下一片阴影,这才如梦初醒。他沉默地看着一步之遥的来人。多熟悉的面孔。连带着语气。
“阿阑……”语调慢极,只有两字,却又仿佛千言万语。
来的可是秦楚慎呀!今春及第的进士,陛下御笔钦点的县太爷。也是自己报复非凡,立志要这社稷海晏河清的昔日同窗呀。
温阑飘忽着的眼神忽然有了着落,他急急抓住他的手,“你总算来了……”委屈的仿佛被丢在原地终于等到人来接的孩子。
秦楚慎脸上的思念不是假的,眼神里流转的情意不是假的,他低低呼喊:“温阑。”
温阑直直看他,眼角发红:“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好好和他们说,求他们原谅……行吗?”
过去优渥富贵的小少爷,如今忧郁的眼睛,秦楚慎欲伸出去的手,僵硬地攥着,眼里真真切切的豫色。
温阑仿佛看不见,依旧问:“好吗?”
“我已经同吏部尚书千金订立婚约,择日成婚……”说完这些,仿佛失了全部气力,秦楚慎的身子踉跄地退后一步。
温阑脸上的微笑凝固了,然后一点一点破裂,如玉璧上的一道细纹,随着外力的加诸,纹路向着四面八方蜿蜒,裂变成万千道。再也恢复不成原来完好的样子。
他仍是笑着:“那倒要恭喜秦大人了……寒舍粗陋,就不留客,秦大人慢走……”
他们二人,一个欲语还休,一个疏离客套,中间如隔山岳。可即使隔着茫茫山岳,那也只有他们两个的世界,旁人都失色。
他们认真的僵持——谁都没有注意到门板后有谁来了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