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安颂》岁暮青阳

16、第十五章：意外访客

　　张城安洗漱完毕返回之时，她已经裹在被子里睡得香甜，张城安关掉她那侧的琉璃灯，又绕回到自己这侧，这小店心细，还知道为客人准备几份睡前读物，他正好了无睡意，便随手携了一本来躺在床上细细品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许是睡熟了，动作开始舒展开来，他俩本来各自盖着一条毯子，她一个翻身就露出大半个背来，整天毯子都被压在身下，张城安无奈之下将自己的毯子匀她盖在背上，自己只留下半侧刚好遮住身体，而且根据上次的前车之鉴，如果他再不睡觉恐怕就会被她挤得无处可睡。于是他放下书，将自己这侧的琉璃灯关掉躺在床上。
　　屋内霎时一片漆黑，只隐隐约约可以看个大概，碰巧今夜又是个雨天，连点月亮光线都没有，张城安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大风呼呼作响，还真的有点冷，或许身旁的人也是这样觉得，缓缓挪动身躯朝他身边凑了凑，他们之间还隔着她抱着的那层毛毯所以并未有接触。
　　只是张城安这颗隐隐躁动的心越发睡不着了，哪知她硬是要来填上一把火，细小孱弱的胳膊明晃晃将他搂住，这下张城安终于不再冷了，周身发着热，这对睡梦中微冷的王雅矜来说简直像个暖炉，于是她更加明目张胆的往他怀里靠，许是嫌这怀中毛毯碍事，竟被她不留情面的几脚蹬到床尾去了。张城安只觉周身僵硬动弹不得，任由她亲密无间的赖在怀里，王雅矜倒是一脸幸福舒适的模样，睡得愈发沉了。
　　呼！张城安挫败呼出一口气，顺便安抚自己这颗躁动的心，左臂缓缓抬起揽住她娇小的背，她倒是听话极了任由张城安将她揽入怀中，还自己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张城安的手心忍不住在她肩膀处蹭了蹭，这一瞬间，真的感觉他们是夫妻了！他索性侧过身去双臂将她环住搂在怀里，她娇小的身躯瞬间填满他空虚的怀抱。
　　这世间怎会有你这般磨人的女子！他在口中念道，冰冷的唇角轻轻吻在她额间，然后挫败的闭上眼睛，沉沉呼出一口气，睡吧！张城安！睡吧！
　　若这一夜能够睡得安稳，那他大概是世上最有定力的男人，不知何时雨声歇了，他才浅浅睡去，没过多久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而王雅矜早已经折过身去翻向另一侧，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下床穿好衣服，而等王雅矜猛然从床上坐起的时候他已经一身清爽的坐在沙发上看书。
　　床上的王雅矜许是有些发懵，跪坐着缓了好一会，才头发凌乱的望向张城安，问道：“现在几时了？”
　　张城安放下书回答：“辰时了。”
　　“辰时……”还好自己没有起得太晚，于是她欢腾的下了床，却见张城安已经起身。
　　“你收拾收拾，我去找人拿早餐。”
　　她眉间带笑，欢脱的点点头。
　　等张城安返回之时她已经收拾妥当，就坐在他刚刚的位置上，看着他刚刚看过的书。只是那一脸皱着眉的神情着实让他费解，那是本爱情小说，按理她应该喜欢才对。
　　“吃饭了！”他淡淡道，开始摆放碗筷。
　　她拿起书一脸不解的走到他面前，“张城安，你还看这个？”
　　张城安淡淡看了一眼那封面上的妖娆女人，继续摆放筷子，“闲来无事，随便看看。”
　　“哦！”她将书放到一边，坐下来故意逗趣道：“睡沙发的感觉怎么样？让你偏只要一个房间，昨夜下雨可是很冷的。”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接过张城安为她盛的粥。
　　“还好！”他也坐下，淡淡陈述事实，“不过昨晚我没睡沙发，我在床上睡的。”
　　什么？她一口粥含在嘴里瞪大眼睛看他。
　　张城安肯定的点头，“你没听错，吃饭吧！”
　　她静了几秒，然后放下碗筷，有序的将嘴里的粥咽下，火气有些大，质问道：“张城安，谁让你睡床上的？”
　　张城安平静的喝一口粥，“你我是夫妻，我睡床上还需要何人允许。”
　　她有些急了，一掌拍在桌子上，“你答应过我不圆房的。”
　　“你何必紧张，那日在王府，我们不是也同睡一张床。”
　　“那不……”
　　张城安忽觉门外有人，目光一瞥，“谁！”
　　王雅矜只觉得门外有身影一僵，看似纤瘦的模样，然后张城安走过去一把将门拉开，看到陆馨园拎着皮箱神色惊恐的站在原地，似乎被他吓了一跳。
　　“城……城安！”
　　王雅矜也站起身，看着陆馨园脸上沧桑之气未退，憔悴之余倒多了些许妩媚，静静问道：“陆馨园，你为何会在这？”
　　陆馨园看了她一眼，倒未见敌意，只轻轻问：“能不能容我先进去？”
　　张城安看着她，神情颇具怀疑，若是在这珲春境内都能被她轻易找到，那陆薛源定是费了一番功夫，“自然！”他侧身为她让出一条路，“陆小姐，请。”
　　于是一张方桌，三人各坐一边，陆馨园开始讲述其由来。
　　“昨日，我刚刚听闻婚讯，去帅府找过你，可是他们说你不在，又不肯道出去处，我有些急，便托哥哥帮我问一问，他拗不过我，四处查探才知你来了吉林，所以我就忍不住跟着来了。”
　　陆小姐倒是诚实，这句话几分真几分假他分辨不出，他看王雅矜更是听个热闹。“那陆小姐为何得知我在此处？”
　　“我到吉林之后先去了总督府，李总督告诉我你在这。”
　　倒是有理有据，张城安点点头，自从他与雅矜下火车便一直受总督保护，自然不难知道去处。
　　“那陆小姐定知我此行为何？”
　　陆馨园定定看着他，“李总督已经告知。”
　　“那我自不必多言，还请陆小姐回到奉天！”
　　王雅矜忽觉陆馨园稳重许多，那眼眸之中仿佛有一片暗湖，倒是越发深沉了，只听她静静开口，却答非所问，“城安，你我既已有婚约，就不必再称呼我为陆小姐，只叫馨园便好。”
　　王雅矜想着许是她还未从父亲离世的阴影中走出，所以才如此沉静，倒也开始心生怜悯。
　　张城安也开始所答非所问，他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倒是用的灵巧，“陆总督之事是否已经处理妥当，我近日公务缠身，出殡之时也未去相送。”
　　王雅矜静静在一旁看着他俩，如此你一言我一语，甚是费力。
　　她垂眸，“已经处理妥当。”
　　门外突然有人咚咚敲了两声，是客栈小哥，“先生太太，后厨刚出了一屉包子，我特端来给二位尝尝。”
　　这时来个人可正好，王雅矜总算可以说句话，抢在张城安道了声：“进！”
　　“好嘞！”小哥立刻推门而入，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屋中还有第三个人，而且看这气氛甚是不寻常，于是哈哈干笑两声，急忙将手中热气腾腾的包子放下，“三位客官慢用，我再寻一副碗筷过来。”然后立即退出房间，将房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空气立刻静默几许，王雅矜在心中抱怨，这张城安可真是的，与姨太太的矛盾还要自己这个正房帮着解决，于是暗暗在心中赋予自己重任，看来要想好好吃这顿早饭，她是定要出面缓和一下气氛了。
　　于是她难得笑的如此做作，“陆小姐舟车劳顿定是饿了，如不嫌弃就先用城安这副碗筷，吃饱过后再在隔壁开个房间休息一会，下午我和他还要出去一趟，恐怕要晚上才能回来。”然后赶紧将张城安的碗筷递给她，那粥还热着，正袅袅飘着热气。
　　“谢谢！”她颔首，倒是出乎意料的客气。
　　王雅矜心中微诧，没想到她会如此收敛脾性，于是淡淡一笑，“没事。”
　　过一会小哥将碗筷送来，王雅矜吩咐他在隔壁开间新房，吃过饭后，张城安继续在沙发上看他的书，王雅矜则陪同陆馨园去到隔壁稍作休顿。
　　少了平日的剑拔弩张，陆馨园语意平和许多，将手中皮箱放到一边，朝王雅矜走近，小跟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好似在做某种宣告，“我没想到你会帮我！”
　　王雅矜一屁股坐到窗边的木椅上，昨夜刚下过雨，微风丝丝清凉，倒是天气极好，太阳暖洋洋的照在窗棂上，“我也没想到你会为了张城安闯到这危机四伏的珲春来。”
　　她浅浅一笑，开口问道：“王雅矜，你明白什么叫大厦忽倾吗？”
　　自然是懂的！她说的应该是陆家现状，但以自己的立场只怕是火上浇油。
　　陆馨园见她没有说话，缓身优雅的靠在窗棂上，“父亲离世，哥哥却只是军中参谋，虽然子承父位是奉军传统，但以哥哥的资历能力都不足以继任奉省总督，久而久之，大位一悬也就不再属于陆家，我这陆小姐的名号也就变得越发不值钱，于你，我已经输的彻彻底底，但不管是为了陆家还是我自己，我都必须嫁给城安，而你，绝不可拦我。”
　　她倒是爽快，既然这样自己也无需遮掩，于是目光笃定回道：“我绝不拦你，你与张城安如何，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并无干系，我与他也并非是那蜜里调油的关系，你想如何便如何，我不会插手，也希望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陆馨园扳过身，“此事于我而言不是生路，便是绝路，你话可当真？”
　　“当真！”
　　“那好。”陆馨园似乎带着某种沉着，然后轻轻握住她的左手，“昔日是我嚣张跋扈，如今就快成为一家人，按照规矩，你做大，我做小，我该唤你一声姐姐，但我想你并不在乎这些虚礼，从今往后，我便唤你雅矜，如何？”
　　王雅矜轻轻一笑，“自然好。”
　　隔壁房间，站在窗前看书的张城安将书倒扣在窗棂之上，缓缓眨了两次眼睛，房间的隔音本就不算好，窗前的几缕清风更是将这声音传的真真切切，书中莺莺燕燕的故事他无心去看，倒是她那一句“与我并无干系”更令他感到苦涩，她回房的脚步声渐至，张城安悠然回身正巧见她推门而入面带笑靥，不觉也朝她轻轻一笑，“回来了。”
　　“嗯！”她点头，乌黑微卷的长发搭在胸前。
　　他稍一宽心，劝慰自己，是啊！张城安，你不必请求与她在一起，因为她本就属于你，你只需要等，等到哪时春光正好，而她正巧情窦初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