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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暗潮涌动 ...

  •   这个时辰府内下人多半已经回房歇息,张城安一路走到中院堂厅,那里没有开灯,只从那一点红光,隐约可以看到大帅靠在沙发上,仰着脑袋抽关东烟。
      “日本人怎么说?”
      他冷不丁出现的声音把大帅惊了个正着,他怵的直起身,朝着门口望了望,这才松一口气,“怎么来了也没个声。”
      张城安走过去,“哪能一点声音没有,是您想事情出神没听到。”
      张大帅笑起来,朝旁边位置挪了挪,伸手拍拍沙发,示意他坐下来。
      张城安顺势坐下,双肘抵在膝上手指交叉相握,张大帅递来一只关东烟,“大小伙子哪能不抽烟。”
      他笑了笑,伸手接过,在鼻间嗅了嗅烟草的香气,其实烟酒他都不偏爱,因为他不喜欢那种短暂的逃避、失控、与依赖。
      唰的一声,大帅划起一根火柴,橙红发亮的火光递到他面前,他叼起烟卷吸了一口点燃,然后大帅甩甩手火光又灭了。
      他悠然吐出一口烟雾,真是难得平静的夜!
      良久的沉默之后,张城安的关东烟已抽掉大半,“今天薛源当着一众人的面告诉我,亲事需等到百日之后再谈,让我告诉您一声。”张城安颇具讽刺与试探的意味。
      张大帅舒坦的笑了笑,“也不知你小子这般心思深重是像谁?”
      “自然是像你!”他也笑了笑。
      “三年前,老陆就曾与我提起过,想把自家闺女嫁给你,我想着中间还隔着王家的亲就没立刻答应,以你要去留学为借口推了,一个月前,老陆又跟我提了一次,大概是知道自己时限不多,那时你刚刚成亲,我不好即刻答应,便让他放心,昨天晚上,他就这么去了,薛源寻问我两家是否谈及婚事,说他父亲临走前唯一的心愿便是将女儿嫁给你,不然嫁给谁都不放心,我说先让他专心处理好府上的事,具体等他忙完再谈。”
      张城安默了默,开口道:“张家不应与陆家联姻,否则只一个陆薛源就会麻烦不断。”
      张大帅沉沉呼出一口浓烟,“薛源……这孩子是急了些,但也可以理解,站在这权力中心,不学会自保,他以后怎么在奉天走下去。”
      “只怕是养虎为患,陆家自有张家扶持,总不必到联姻的程度。”
      “你若不想娶,我也不会逼你,那就另为她指一门好亲事便是。”
      “虽说子承父业是奉军的规矩,单就薛源而言,我认为不应给他太多权利,陆总督过世,以示安抚官升一级便。”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薛源这一代人,将来都需要你来管。”张大帅貌似不在乎这些琐事,或许更令他忧心的是明日的奉天。
      话毕,张城安将烟头在烟缸中捻灭,缓慢起身,“此事我会亲自去陆伯父灵前请罪。”
      “不必!”大概是烟呛得大帅嗓子发痒,惹得大帅沉沉咳了一声,“都是为了孩子,就是到地下再见,我也说的理直气壮。”
      张城安轻轻牵起嘴角,淹没在黑暗中,没被大帅寻见,沉静的声音中包含丝丝感动,“谢谢爹。”
      第二天清晨,日本人发布关东报,大放厥词,声称奉军政府一面剿匪,一面指使土匪烧毁日本领事馆,其行恶劣,严重伤害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与尊严,对两国友好往来造成恶劣影响,日方定会坚决维护本国利益,与奉军政府抗争到底。
      早餐席间,王雅矜气的将报纸一把拍在桌上,把张城安惊个正着,他淡淡将手上的报纸折好放到一边,汉译过后的关东报已经够收敛了,还好她没看到昨天在大连发布的原版,更加肆无忌惮。
      “这件事爹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张城安正在喝粥,“嗯……此事已经全权交由吉林总督,奉天政府暂时不会过问。”
      “就这样?”她略微失望。
      “不然呢?”
      “我总觉得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今晨的奉报我也细细读了,若说此事是土匪对剿匪行动的报复,那土匪也太精明了,还知道要烧毁日本领事馆。”
      张城安饶有兴趣的模样,“你怎么认为?”
      “其实我对乌山派土匪略有些了解,十年前乌山寨老当家突然离世,他的左右手花蛇子与胖地雷为夺当家之位进行过几番恶斗,奈何不分伯仲,而后乌山寨分为两派各据两侧山头,东乌山由胖地雷当家,也算是有规矩有道义,至于西乌山则是典型的恶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西乌山土匪花蛇子为人狠辣莽撞,嚣张跋扈,若说他焚烧日本领事馆是为了引起两国争端以此来对付奉军,我觉得不太可能。”
      “那若是他莽撞之下乱砍乱烧呢?”
      “不是没有可能,但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事情的真相就有待探究,或者我们可以直接活捉花蛇子,逼他承认此事为日方指使,然后反咬一口。”
      张城安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大概在不可思议,“你怎么会有如此清奇的想法。”
      “我爹总说要解决事情要抓住关键之处,既然日方一口咬定此事为奉军指使,那土匪就是突破口,这做法虽然卑鄙了点,但也不是不可行,总比一味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强。而且奉军现在被人揪住错处,他们肯定不会轻易退兵,到时候学生再上街游行,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员伤亡。”
      看来经过上一次学生游行的事情她已经深有感触,他曾听警察公署张队长说过,当时关东军进行武力镇压的时候,所有人都往回跑,只有她一个人往前冲。
      “不过你为何这般了解乌山土匪?”
      她眼睛转了转,大概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实情,“嗯……”
      “你不想说?”
      “这是我王家机密,但事情过去这么久,告诉你好像也没什么不行。”
      “说来听听。”
      “十二年前,爹将王家生意发展到吉林,那时我六岁,与他同去吉林考察,谁知刚到吉林乌山土匪便将我掳了去,并要求白银三百两赎金,那时吉林土匪猖獗,东三省也没有如今这般完备的军事驻防,根本无计可施,但我只被关押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下午就被安全送出山寨,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张城安顺应她问下去,“为什么?”
      她脸上带着笑,“因为当天夜里,爹跟土匪谈了一笔生意,他愿意每年支付乌山寨三百两白银,以保证王家商铺在吉林境内安然无恙,也就是这个原因,王家商铺以稳定的货源以及良好的信誉一年内就在吉林站稳脚跟,一直发展至今。”
      “嗯。”张城安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岳父此计甚妙。”
      “是吧!”她神情愈加激动,“不过这都是我偷听来的,而且直到乌山寨老当家的过世之后就没再合作过了。”
      张城安看了看她,“你说了这么多,是想我亲自去一趟吉林?”
      “没错,此事只有亲自去一趟吉林才能弄的清楚,而且东乌山与西乌山一直以来都是死对头,若要想解决花蛇子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胖地雷。”
      他眉宇之间淡淡浅笑,自古位高权重者多半会借助舆论生事,但真正在乎其中伤亡者微乎其微,“你放心,此事交给我,我会尽快与吉林总督商议,然后出个对策。”
      仲夏时节阴雨纷纷,北方的雨豪爽而热烈,猛下骤停极少有绵绵不休的时候,恰逢陆总督出殡之日,倒是从昨夜凌晨一直连绵不休下到今日入夜也未见停歇,天也阴的极重仿佛有诉说不尽的伤心事,陆馨园这一日内已经几次哭到昏厥,陆薛源一直叫下人托着她,奈何一折一返回府之时她的衣衫也已经湿了大半,陆薛源命下人为她换衣洗漱,谁知为府内下人训话完毕返回之时,她还像之前一模一样,整个人面色惨白的靠在椅间,面如死灰,还时不时发着搐。
      陆薛源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没来得及换,湿哒哒的黏在身上,看起来稍显狼狈,但整双眼睛里都透着精神,一点也不像两夜未眠的模样。
      陆薛源蹲下身安抚,“馨园听话,去洗个澡睡一觉,醒来以后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她眼神微动,哑着嗓子,“父亲走了,陆府还会有何好消息。”
      “你相信我,父亲走了,我们的日子还要过下去,别让哥担心你。”
      陆馨园将目光淡淡瞟向他,发现他头发湿漉漉的搭在额前,脸上黑眼圈欲重,哥哥是极重视外表整洁的人,何曾有过此种狼狈模样,她不住悲恸,像个孩子一般咧着嘴哭,“哥,我真的很想念父亲。”
      陆薛源轻轻拨了拨她的发,指尖轻柔,然后淡淡扬起一丝安心的笑,“你放心,哥会保护你,答应我什么都别想,好好洗个澡然后睡一觉,任何事情我们明早再谈。”
      陆馨园一把将他脖子环住,伏在他颈间不眠不休的痛哭了好一阵,最后跌入他怀中慢慢昏睡过去,接着陆薛源命下人为陆馨园洗澡换了衣服,然后才抱她回房间安睡,接连几日疲惫,这一觉陆馨园直睡到第二天午后,醒来时,陆薛源已经坐在她床边看书,头向侧一偏,床头柜上摆着清淡的粥,她已经隐隐闻到香气,睡了一夜确实觉得精神许多,于是缓慢坐起身,“哥!”
      陆薛源将书放下,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头发干净整洁背在耳后,白色衬衫上一尘不染。
      “要不要先喝点水?”
      她点点头,而后接过陆薛源递给她的杯子,简单喝了几口,那水还温着,润的她嗓子舒服几许。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她貌似漫不经心,“什么?”
      “父亲离世之前曾交代我,希望将你嫁入帅府,此事我已经与大帅提过,大帅已经答应百日之后再行商讨。”
      她看向陆薛源,大概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于是反问道:“哥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他隐隐笑起来,“你一直以来都希望嫁给张城安,父亲心中有数,此前便与大帅提了几次,临终遗言也是如此。”
      她忽然沉默,眼睛发胀又觉酸痛,“我一直以为父亲对此事不上心,原来他一直在为我考虑。”
      “父亲喜欢城安,又怎么会不同意你嫁给他,只是此事一直未正式敲定,所以父亲也没开口与你提过。”
      陆馨园忽然为此前与父亲大吵大闹,在心中觉得愧疚。
      “不过此事还未正式有定论,我看城安貌似对你无意,他若不愿,也没办法。”
      以城安这般冷淡疏离的态度,说是不娶,也极有可能,“那我该怎么办?”
      “你要与他拉近关系,从朋友开始做起,还有王小姐,不可同从前一样剑拔弩张,尽快与她熟络起来。”
      陆馨园听得有些发懵,“这是什么意思?我要嫁入帅府为何要与王雅矜熟络?”
      陆薛源平静的叙述事实,“张城安已经爱上王雅矜了,如果他们一直恩爱如初,哪里会有你的位置。”
      她心中酸涩,但也听得出他话外之音,“你是要我……”
      “你们女孩子之间的事我不懂,我只清楚一个道理,如果王雅矜还在帅府,你就只能做小。”
      这一句话狠狠刺在她心上,能嫁给张城安固然是她毕生所求,但若是要被王雅矜压上一头,她是千万个不愿意。
      “馨园,爹已经不在了,陆府不比从前,我不愿你受委屈。”
      “哥……”她顿了顿,而后稍微调整了坐姿,“我明白,父亲不在了,没人再会为我们撑腰,很多东西我们要靠自己争取。”
      “嗯。”他点点头,却未曾想门外的夫人已将全部对话听去,然后面色未改,径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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