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喊你去喝汤》程蒿

2、第二章 令妹安在否（下）

　　孟婆今天偏偏就是那么闲，陪着白虎星君打了三局游戏，没吃一口饭的她显然有些头重脚轻，就没听进去司命星君说的“犯太岁”一说。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她自小便是神明，年岁比太岁都大，什么太岁敢来招惹她？

　　这不逗呢么？她还饿着呢！

　　路经三途河下游，有两家饭庄，隔岸相对遥遥相望，都是百年老店，味道都还可以。一家是牛头开的牛肉汤，另一家则是马面的马肉铺子，且不说这两个货关于种族爱的问题，味道还是可以的，开在三途河下游数百年来，生意还真可以用“络绎不绝”四个字来形容。

　　牛头家的牛肉汤堪称地府一绝，煮的那叫一个鲜香肥美，配上一碗满当当的牛肉，再来一碗香喷喷的米饭，整个鬼吃得都想活过去了。孟婆饿了三顿，扶着外墙，顺着味儿就差没流哈喇子了，扭头却正好看见河对岸的马面出来揽客。

　　忘记说了，马面是地府一等一的美男子，三百年前地府简政放权，革了他的职位之后，他便一个人挑起从掌柜到看板娘全部职责。就冲着他那张冷若冰霜，貌美如花的脸而言……生意也还不错。今天，马面就操起一个铁算盘，将他店里的几个泼皮赶了出来，站在三途河畔，不期然遇见了孟婆。

　　孟婆一时色迷心窍，打了个渡船，瞬间到了马面前面……要了一碗马肉面。

　　吃饱喝足之后，孟婆才知道什么叫做“犯太岁”。

　　倘若她没贪图马面美色，早早来到奈何桥或许就没那么多破事了。可惜事与愿违……

　　红衣女鬼这种东西向来是地府最为头疼的，一般人生前身后算是两码事，遇上些个麻烦的吓唬吓唬也就是了，可红衣女鬼偏不！她们就像是搅屎棍，生前念念不忘，死后翻江倒海，把两个时空搅成一团糊糊。

　　孟婆已经向地府反映了无数次，要对这种鬼实施武力镇压，奈何孟婆她亲妹没同意对女鬼进行武力镇压，倒是对孟婆进行了数次武力镇压，其中掺杂了数次怀柔政策。简而言之，言而简之，就是如今法治当道，要构建富强文明和谐民主的现代化地府，要让每一只鬼沐浴在民主的光辉之下……吧啦吧啦。

　　总之，镇压无效，反倒把女鬼给得罪了。女鬼101号，听说喝了孟婆汤会忘尽前尘这一传言之后，披上血衣就上了奈何桥。

　　孟婆这些年孟婆汤事业发展甚好，已经告别了独门小户的经营模式。孟婆从迦楼罗那里买了几百台自动贩卖机，从奈何桥头一直排到了奈何桥尾，效率极高。至于鬼魂，只需一个钢镚，就有一罐孟婆汤从机器里滚出来。

　　孟婆走在路上，正思考着涨价的问题，毕竟她最近也有几分入不敷出，外加孟婆汤自动贩卖机的贷还没还给迦楼罗……人家鸟已经来了好多趟了，吓得地府里的烛龙天天抖得和筛子一样。

　　只听得这时候“噗”的一声，几百台自动贩卖机如同喷泉一般，孟婆汤齐齐喷上几十米的高空，那叫一个壮观。桥上不管喝了汤的没喝汤的，都接受这孟婆汤喷泉的沐浴；桥下忘川河里，那些不知是罪责深重的还是无辜落水的也一同淋了孟婆汤。

　　孟婆心里苦，本就穷的和什么似的她，现在连老本也被别人撬了。孟婆冲上去，想要揍红衣女鬼101，可惜鬼家早已淋了她最拿手的孟婆汤，沿着孟婆桥走上了轮回道。倒是黑无常一干执勤人员，日常巡逻，无意撞破这奈何桥一幕，身手麻利地逮住了“意图伤魂”的凶神恶煞的孟婆。

　　这次事件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无故度化了忘川河中三千恶魂，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孟婆懒，这一点这个事实整个地府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可是，孟婆汤没有正规的检验检查，其毒副作用巨大且几千年来不曾改善——这就可怕了。

　　地府里少了三千恶魂，却多出了三千游魂，人间多出了三千僵尸，幸亏在天师的鼎力合作下，僵尸数量在急剧减少。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这么说，我也是三千游魂之一？”姚诚跟着孟婆在外逃命。孟婆虽然宅，这一通跑下来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反观他，虽是男子，却是手无缚鸡之力。

　　“不能这么说，”孟婆想了想，“大概你受到的药量不足，还没变成毒，也就是忘却前尘什么的，还没到幽魂的程度。”都说是黑无常捡漏了。

　　说着，孟婆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纸，上面细细密密写了许多文字。姚诚伸头去看，最上面那张可不就是被黑无常写过的那张么！

　　“别看，这是天书，你看不懂的……”孟婆说着，将几张纸折一折，在姚诚面前撕成了粉末，“这是你的档案，少了你这么个证人，黑无常就不能把我怎么样了！”

　　好一副奸诈小人的嘴脸。

　　姚诚记得上面写了自己什么重度伤残之类的话，总之不是什么好话，撕了就撕了吧。

　　姚诚这样想着，行在孟婆身后。他大概知道孟婆怎么说也该算是个神，脚程不慢，好在孟婆有意等自己，距离自己一段距离不远地领着。话说，孟婆也应该是受了自己妹妹的熏陶，知道了法治社会什么事情都是要讲证据的，没有证据的话，哪怕黑无常再怎么铁面无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虽然理解的有点偏，倒也算是活学活用。

　　更何况，黑无常也不像是个铁面无私的样子。

　　姚诚想起来自己醒来时，被莫名其妙绑在椅子上的场景，一句“变态”便不知不觉骂出了口。

　　至于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成为了孟婆这边的，姚诚自己也不知道，但跟着孟婆总比黑无常好得多吧。

　　一丝疑虑划过脑海，快的难以察觉。

　　“我们现在去哪里？”姚诚问。

　　“当然是回去了，我家可大了，没人敢进去！”

　　“等等，”姚诚上前两步，拉住孟婆，“你回去？不怕那什么，黑……去捉你么？”

　　“黑无常？”孟婆摇了摇头，示意姚诚安心，“黑无常是小事，他没胆子进我家的。而且，你的档案我刚刚已经毁了，现在你就是黑户。除此之外，我还叫了别人把三千游魂的档案也一起抹了！”

　　除却当事人的感受之外，这话其实说的在理。

　　可是……

　　“我档案毁了，我怎么办？”姚诚忍住内伤，险些没一口老血吐在孟婆面前。就说刚刚怎么有些奇奇怪怪的，这不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么？！

　　“这个，”孟婆昂首，脸上满是自得，“你若是愿意，便从今日起跟着我。我虽不是什么大户，但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的，我若有一口汤，你便有一口水喝！”

　　汤是孟婆汤，水是忘川水。

　　“若你不愿意的话，”孟婆咳嗽了两声，“我看看，我那边还是有点存货的，你汤喝的不够多么？”

　　孟婆抬头，满是无辜。

　　“那，我还能投胎转世么？”

　　常听老人说，永世不得超生是最大的悲哀。姚诚想了想，觉得自己与孟婆无冤无仇，她一个漂亮亮的小姑娘，心肠一定还不错，干不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技术上来说，应该是不能的吧。”

　　孟婆说的不甚肯定。

　　“敢问姑娘，”姚诚止住了步伐，稽首向孟婆行了一礼，“敢问姑娘妹妹，如今何处？”

　　姚诚觉得自己太可怜了，更佩服起孟婆这妹妹了，虽说孟婆还有妹妹这一点让人感觉挺不解的。但是，这位妹妹究竟是以怎样的勇气和毅力活到如今的啊！

　　“怎么？”

　　“在下想知道，令妹安在否？”姚诚一顿，随即又补充道，“倘若姑娘的妹妹尚在，那这位姑娘定然是个非凡之人，若在下能够结识……”在下一定要向她讨教生存之道。

　　姚诚一个大老爷们儿，觉得自己都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