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颜赋》落水潇

7、雾过花明

　　旭日初升，山间一派静谧安详，偶有莺啼，声声皆是清脆可闻。
　　且说颜洛一行人昨晚奇遇了一对主仆，主子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小厮性子活像个姑娘家，因一桌菜而生的误会，在磕磕绊绊中也悄然化解，两拨人相约翌日一早一起上路。
　　这不，大家早早用过了饭，便收拾一二，重新上了路。
　　那蓝眸公子和容色本计划骑马上路，可无奈主子相貌太过显眼，顿决定一起坐入颜洛一行人的马车，还好马车够大，五六人也不过于拥挤。为加快脚程，容色将自己与公子的两匹马拴在车前，加上原来的那匹，三马齐奔，速度便更快了。
　　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风声四起。白鹭将出谷后三个月喜闻乐见之事与容色讲了，容色又将北桑诸趣事讲来，云妙锦静坐一旁，时而听到他俩说到有趣之处时便抿嘴一笑；坐在车外赶马的为霜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插一两句，倒也是点睛之笔；而颜洛和那蓝眸公子均阖目养神，未发一言。
　　另一边，云滇镇。就在前些日子颜洛、夕墨寒一行人抓获的“采花贼”李盛将要被斩首之际，暗中托人给夕墨寒捎了封书信，当时夕墨寒正临湖绘荷，无不悠哉。听了下人的禀报，犹豫再三后终是接过了那封信，只见其上写道：夕公子明眸善睐，心较比干，对世事一向洞彻明了，然有一事竟不知被蒙蔽了双眼，具体事宜，见面之时李某定会如实奉上。
　　阅毕，夕墨寒掌中稍稍发力，那张纸便碎成粉末。
　　“轻歌，备马。”他轻道，随即手一松，那碎末便飘扬坠入湖中。

　　“哧啦——”一间关押重犯的牢房锁链被打开，一衣着华丽、气质卓然的翩翩公子举步而入，与周遭杂乱黑暗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夕公子，你来了。”开口这人被绑在刑罚架上，囚衣上血迹斑斑，头发凌乱，抬脸只见数道狰狞交错的血痕。
　　“说吧。”夕墨寒道，面色波澜不惊。这人强掠民女，如此下场实是罪有应得。
　　“夕公子可曾记得那晚的紫衣公子？”李盛道。
　　夕墨寒不语，意示其继续。
　　“那晚那紫衣公子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李某并非随意答之。”他指的便是颜洛问他自己与夕墨寒谁更俊的无厘头一问，“想来李某温香软玉中走了多年，自知女子之形神，也可嗅出女子体香，这么多年亦是靠着这点追踪貌美女子。而那晚当那紫衣公子凑近之时，李某忽而嗅到一股奇异的芳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气息虽不甚浓，但幽幽沉沉，矩矩腻腻，闻着不由心中一荡。李某自认从未闻到如此奇特而好闻的女子香，想来那紫衣公子定是男扮女装，观其形容，倒是个从未见过的美人。”那李某话语中带着可惜，世间竟有如此美人，然而自己明天就要被押上刑场，命归黄泉。
　　闻言，夕墨寒久久不言语，脑海中浮现出那人的一颦一笑，若那人换上女装……
　　“你有何遗愿？”天底下的交易从没有一方获益，一方亏损之说。
　　“夕公子果真是个明白人。”李盛接着说道：“李某虽生性风流，但也曾遇到过一个真心相待的女子。那女子为在下生下一个女儿后便不幸离世，我也是入狱后不久才得到这一消息。那小姑娘如今在素香坊做下人活计，公子也知素香坊是什么的地方，若是等她再大一些，少不了要被逼着接客。故此，李某恳请公子将小女赎出，随便寻个好人家将她过继，好好做那家的女儿罢。”李盛话语中竟是诚恳，听不出半分虚假。
　　“你如今倒是想到自己女儿沦落到烟花之地而心忧，你掳走那些女子时，她们的父母又何尝不肝肠寸断？”夕墨寒当下不由怒道。
　　“唉，我自知罪孽深重，因而才落得如今下场，倘若我早知自己有个女儿，怕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有了女儿，便有了牵绊。倘若那映红没有因难产而死，自己也定会将她从青楼赎出，带上女儿，三个人一起过上一般百姓的幸福生活吧。
　　“如今你想通却是为时已晚，那些个女子虽已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却已身败名裂。你所犯下的罪孽，兴许下辈子做牛做马才能偿还。”夕墨寒转身，径自走出了官府大牢。

　　几日后。
　　“公子，那素香坊确有一小姑娘，她生母原是那的娼倌，七年前生下婴儿后便难产离世。”轻歌毕恭毕敬道。
　　夕墨寒卧在美人靠中，手上把玩着一颗白玉棋子，一双手白皙透彻，竟似与那棋子融为一体。那人同我下棋时最喜白子，竟说什么也不愿下黑棋，他脑中忽而浮现一双狡黠的紫眸……
　　“公子？”轻歌出声提醒道。
　　“噢，你就照办罢，将她赎出，再过继给好心的人家。”夕墨寒突觉自己失了态，不由讶异，稍稍平静后，又道：“将那只墨隼递过来罢。”
　　轻歌将身旁鸟笼递了过去，只见笼中有只全身黑羽的鸟儿，眼似墨玉，灵气逼人。
　　夕墨寒接过笼子，打开笼盖，将鸟拿出，再将白玉棋子放在其喙间，轻道：“你可要闻仔细了，这是他身上的气息。”
　　那鸟啁啁叫了几声，好似明白了主人的意思，扑闪了几下翅膀便头也不回地飞出窗外，须臾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