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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云妙锦 ...

  •   三人步入坊中,只见各色衣饰、裙袄、布料均陈列其中。珠帘绣额,翠飞红舞,倒是色彩斑斓,满目艳色。
      掌柜是一位年近四十的女子,衣着华丽,头挽飞云髻,面上略施薄粉,虽是徐娘半老,但也风情犹存。
      看到三人走进屋来,掌柜立即眼前一亮。多年来的经验告诉自己来者非等闲之辈。
      “三位客官,可有要购置之物?烟罗彩帛北绢蜀锦,襦裙长袍披风纱罗应有尽有,可谓花样繁多,手工细腻,包君满意。”掌柜的笑靥如花,口涂了蜜饯似的说道。
      白鹭、为霜目光转了一圈店内挂着的各类衣饰,不由撇嘴,心中嗫嚅道:这些个花纹样式在五岁便已习得,且当时只是作为入门功夫,如今看来实是小菜一碟,不足为奇。这般看去,这些衣裳有甚子稀罕?
      “这位掌柜,如何称呼?”颜洛并不去看那些衣裳,反倒问起别的话来。
      被那紫眸一盯,掌柜的瞬间有些晃神,过了好些时候方才平定下来。心中不由骇道:这貌美公子倒有双利害眼睛。
      “奴家姓云,单名一个桐字,本是官家小姐,无奈家道中落,不得已做起这衣裳买卖。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二十运载,辛辛苦苦打理的小店如今在云滇也颇有名望,倒也不辜负自己的一番苦心。”云桐说得有板有眼。
      “云桐,云桐……云雾蒙蒙,桐花遮目,只道世间沧桑。”颜洛持扇一下一下颇有节奏地敲击着掌心,看似无心说道。
      而那云桐听了这话竟蓦地一惊。
      “你本姓不该为云罢。”扇停,颜洛眸光一转,直指云桐。
      云桐咬了咬牙,狠狠道:“往事不必再提,醉翁之意不在酒,公子今次前来所为何事?”
      “爽快,”不愧是以阴厉狠绝著称的“毒娘子”苎烟桐。颜洛暗赞,接着道:“不知云妙锦云姑娘今日可在?”
      “我家姑娘里院里待着,奴家进去禀告一声,不知公子要奴家捎何许话也?”我倒要看看来者何意。
      “只消说颜洛求见即可,噢,对了,这还有件信物。”这般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方绢帕,其上绘着曼妙芙蓉,正是那夜白鹭扮作平常人家女儿捕诱贼人时所绣。
      “这……公子怎的把我绣的绢子交了出去?”白鹭小声向身旁的为霜道。
      “你莫不是愚?我等与那云姑娘并无交情,怎拿得出甚子旧识信物?只道她视绣如命,见了你所绣绢帕,便能瞧见你的手法技艺。若是棋逢对手,自然惺惺相惜;抑或更甚,此乃遇到生平所未遇之绣中能人,能不急忙相见?莫非你对自个手艺没得自信?”为霜细声嗔道。
      “自是打谷里出来的,谷外之人又怎能相提并论?”更何况,如今已修习到云絮变幻之术,早就脱离了这些个丝绸布帛了。白鹭忆起谷内往事,心下不禁唏嘘。
      “你如此想便对了,且看那云桐接过帕子时的神情。”为霜提醒道。
      只见那云桐接过绢帕,入手只觉滑腻轻盈,只道是涂了蜜的鹅羽,几无重量;再观其手工质地------针线细密而不露边缝,芙蓉轮廓清晰,丝丝线线光彩夺目,竟比画上的还要好。然是她从事绣坊行业多年,也未曾见过如此上等绣艺,此时不免满面震惊。
      “瞧,我想的准了。”为霜将云桐神情一一收在眼里。
      那边云桐捧着绢帕的手不住颤抖,赶忙掀帘入内屋。
      未等片刻,云桐信步而出,手上已没了那方帕子。
      “我家姑娘请。”她此时的态度倒是诚恳许多,未得比先前泼辣决绝了。
      颜洛三人遂在云桐的带领下进了内屋。
      三人穿过彩帘后走过一条小廊,不长,但曲折有致。廊柱多为红檀所制,经过时,便可闻到一股淡淡的檀木芳香;小廊右旁置备了些许房间,左旁则坐落着一个怪石嶙峋的小型花园,里边假山碎石均有,看似随意摆设,但又令人舒心不已,其中道理,自然与园艺之术不无关系;再看那乱石中又杂生着些许花草,颜色多为黄蓝二色,再加上草的绿,石的灰,四种颜色俨然构成一番怡然自得的景象。
      云桐在第三间房前停下了脚步,轻叩了三下门,刚一推开门,一股苏合熏香的味道便扑鼻而来,令人的头脑立刻多了三分清明。
      云桐示意三人进屋,自己则将房门轻轻掩上,复又回到前屋看铺子去了。
      三人一进屋,便环顾一周。只见这地上铺就的毯子,茶几上的桌布,床梁的纬帘是要比寻常女儿家的要精美些,恐是出自云妙锦之手。美丽的图案、细腻的针脚、恰到好处的配色此类种种在寻常人看来少不得要赞赏一番,但在白鹭、为霜看来却丝毫不足为奇。
      走进里屋,只见一蓝衫女子端坐桌前,桌上放着一幅尚未完成的女红。
      那女子听闻动静,便抬起头来,只见她一双明眸如秋水盈盈,唇不点而赤,眉不描而翠,肌肤白皙如玉,颇有小家碧玉之风。若与那夕府夕默澜比较,她输五官一分,却在灵韵上胜了三分。
      “好个灵气四溢的美人!”颜洛望着她眉间的一点灵秀不由赞道。
      云妙锦放眼看去,只见说话那人紫眸潋转,如身披光晕,若紫玉琉璃,美得耀目惊心。心下自诩所遇之容貌姣好之人甚多,但能把美诠释到如此地步的人她还是头一回遇见。即使今次见到了,心中也有一丝怀疑,眼前这位究竟是妖还是人。而听闻颜洛赞自己颇具灵气,云妙锦不由面上酢红,倒不是不好意思,而是心里惭愧,与那人比起来,自己还有何灵气可言?
      “方才桐姨都与我说了,这位就是颜洛颜公子吧,这两位姑娘是?”云妙锦看向另两人,只见她俩娇艳可人,是侍女中少见的美丽。
      “黄衣的唤作白鹭,红衣的唤作为霜。”颜洛挑眉道。
      白鹭、为霜纷纷向云妙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丝毫无普通侍女的卑下模样。 “好妙的名字……对了,颜公子,方才那绢帕是?”云妙锦道。
      “噢,你说那个啊,那个是白鹭闲的没事绣的。”颜洛大方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
      此言一出,云妙锦竟有一瞬的呆滞,一瞬的不知所云……一个丫头的技艺竟是自己不能及的……为何?想我三岁拜入宫中御用绣女门下,至今十八载,日夜挑灯苦练,本以为当今世上难逢棋手,可如今竟然败在了一个侍女手中?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原是如此……”云妙锦回过神来,突而灵光一现,道:“对了,这桌上的台帷本是打算进贡宫中的,但这针线过于繁杂,妙锦竟是无从下手,可否让这位白鹭姑娘指点一二?”
      若是她能将这剩下的残局绣完,我便……云妙锦暗自想道。
      “恩?”颜洛听闻挑眉,看向桌上的台帷,只见其上绣着一只鸳,余下的鸯却还未落针。
      “琴上只闻交颈语,窗前空展共飞诗。啧啧,本公子最不喜棒打鸳鸯、拆散爱侣之事,便要有了那鸯才算完整,白鹭,你且按云姑娘的吩咐。”颜洛似不经心地道。
      “是,公子。”白鹭在桌旁坐下,右手拿起台帷上的绣针,左手支起帷布,右手针落,手下如风。切、接、滚、旋、钉,技艺娴熟如行云流水,密密疏疏间,不到一盏茶功夫,一只神形兼备的鸯便幻化而出,竟比左边的鸳传神不少。
      “扑通——”云妙锦目睹白鹭的“神技”后忽然双膝跪地,道:“妙锦愿追随公子左右,望公子收留。”
      颜洛似是对她的这一举动并不惊奇,而是缓缓道:“美人怎的行如此大礼,快快起来说话。”
      颜洛刚说完,白、为二人连忙想将她拉起,怎知那云妙锦看似生得纤巧,二人竟是拉将不动。
      “公子且听妙锦说完这番话。”那云妙锦抬起头来,目光十分坚定。
      “也罢,你说。”那颜洛知其情之坚定非常才致身躯岿然不动。
      “妙锦自幼追随宫中御用绣女云幽为师,从艺十八载。方才那未完成的台帷正是师傅三年前的临终遗物。师傅临终前叮嘱我,要把剩下的鸯绣上,可妙锦绣艺不精,这三年来竟是一筹莫展。如今,得见了白鹭姑娘轻而易举就将这残局补上,心中不免叹惋;叹的是白鹭姑娘这等技艺之人,我云妙锦偏在此时才得见;惋的是,我自恃已掌握绣中精华,自诩技艺无所匹敌,哪知竟是大巫见小巫,自命不凡罢了。故妙锦恳求公子收留,妙锦愿服侍公子左右,忠心无二。”那云妙锦如是说,眼中便有了恳恳泪光。
      “妙锦,你愿抛弃掉你在云滇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地位与声望,随我游历四方?”颜洛道。
      “不论前方险滩危林,妙锦誓死追随公子左右。”云妙锦答得异常坚决。
      “好,如你所愿”颜洛面色平静,仿似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这下可愿起来了吧?跪疼了膝盖公子我可会心疼的。”他轻蹙眉,一身风流姿态惹得人心花乱坠。

      云绣坊外。
      “桐姨,我走之后,云绣坊还劳烦您费心了。”云妙锦道。
      “姑娘,你对我的大恩大德,云桐没齿难忘,怎能摧残这多年来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基业,姑娘你放心便是,云桐定会尽心尽力将铺子打点好。只是……姑娘这真要走?”云桐依依不舍。
      “恩,桐姨,我如今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今日一别,只望后会有期。”云妙锦转头看了看已在马上的颜洛三人。
      “后会有期。”云桐见她去意已决,便不多留,伫在原地看着云妙锦一行四人骑着马,洋洋洒洒而去。
      至此,三种颜色又添上了一笔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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