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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燕雀自飞 ...

  •   “前辈,最近别来无恙。”那人一袭淡紫长裙拖曳在白玉铺就的地上,如若忽略她眼中的一抹狡黠,自是典雅非常。
      “此次一行,可有收获?”苍隐子捋了捋雪白的长髯,似乎早已知晓她是女儿身,当下见她如此穿着,面上并无多大惊奇。
      落朝颜闻言,从袖中掏出紫玉,在白日光线下,美得令人瞠目。
      “我可是把紫玉带了回来,可有奖赏没有?”
      苍隐子大喜,立马走近拿起她手中的玉细细端详道:“果真是珊瑚紫玉,名不虚传。”
      “寻玉一事自是告一段落,此间若是无他,我便……”
      “歇息?恐不能如你所愿。”
      “噢?”还有其他琐事不成?她本想着到趁这段时间道四处转悠,静等三月后的邪灵破山。
      “你四人乃命定之人,命缘之线紧密相连。这其中的萦系,非一言可蔽之。”苍隐子顿了顿,遂又看向她道:“你可知你四人前世就有过一番不小的因缘际会?”
      “嗯?”落朝颜一怔,知道这老头儿要开始讲故事了,便兀自寻了一处椅子坐下。
      “很多年前,此处还没有神桑。不止神桑,包括你现下去过的许多地方,云滇,北桑……也尚未出现。在神桑以东,有一座大雪终年不化的天山,天山山顶生着一株紫昙,百年来不曾开过一朵花,却于寒风大雪中嫩绿非常。这紫昙的来历可不寻常,它乃天宫昙花仙子瑶扉濒死前最后一丝仙气所化。这事儿说来也着实让人扼腕,天宫帝子问荆与仙子瑶扉两情相悦,乃人人艳羡的恋人。可那瑶扉本体乃紫昙,后修炼成昙妖,后来虽得道成仙,但终非纯正仙体。而这问荆乃天帝最钟爱的小儿子,自幼受其宠爱。天宫帝君一族,乃至高无上的仙族,此族的先帝为保证血脉纯正,数百年来只同纯仙体联姻,如此一来天帝自然不能容忍自己最爱的小儿子爱上一个本源为妖的女子,更何况天帝早已打算将位子传给问荆,到时问荆新任天帝,帝后却本源为妖,岂不是成为天庭的笑柄。天帝思来想去,狠下心精心上演了一场棒打鸳鸯的戏码,他传话下去,放出问荆将与表妹怜华仙子大婚的消息,一时间天庭人人皆知。瑶扉听闻后,心中悲泫,生无可恋,当下投入洗髓池自焚仙体,最后一缕香魂落于天山,化为一粒紫昙种子。问荆得知爱人已死,悲痛欲绝,将墨兰花种于那粒种子旁,为它遮蔽大风大雪。不久后,问荆自废天庭太子之位,下至凡间,云游四方,无人知其下落。而那粒紫昙种子在没有白昼、终年黑夜的天山上,靠汲取月华、雪灵、兰香之魂,数百年后竟长成了一株紫昙,终年盛开不败。”
      如此说来,那株紫昙竟是得了月、雪、兰的好处。
      “四玉分为四色,雪,墨,蓝,紫,与这必有关系。唉,这命中萦系,剪不断,永生缠啊。”苍隐子慨道。
      想不到竟还有这么一个典故,落朝颜心底回味道。
      “紫玉既选了你为命定之人,你与其他命定之人间必有萦系。缺了一人,万事皆不成事儿。” 落朝颜不语,过了须臾道:“前辈,我有一事儿未明,依你所言,命定之人与四玉的萦系可是……眼睛?”
      苍隐子闻言,道:“不错,你四人眸色各异,应与四玉一一对应才是。你现下的疑惑该是月侄儿吧。”
      “……”她不语,可面上闪烁的神情正是默认了这一点。
      “昆仑雪玉纯白剔透,月侄儿如今却是一双茶色瞳子,如此来,他今后便要历经变数方能回归本位。”
      “转变眸色?人一生下来便承父母血脉,眸色不是已成定数?”
      “非也。”苍隐子正色道:“浮云沧海,变幻多端。你四人非常人,这其中的变幻不可捉摸。这天啊,要变了……”他望向窗外,彼时万里无云,一片晴朗。但好景下总藏着危机,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流水落花春去,天上人间莫回首…”落朝颜此时着一身男装,手枕头后,懒懒躺在马车顶棚上,嘴里哼着悠闲的小曲儿。
      “小姐,你真要带上沧华姑娘?”白鹭将数盒点心塞入马车中,抬首对车顶上的落朝颜道。
      “你小姐我最看不得人相思成疾了。”前几日沧华恳求落朝颜带自己去见栖月一面,落朝颜没拒绝。此时她也并未多想,只是仰头看天上游曳的白云,觉得此景甚是可用作那件半成的云绣锦衣的裙角花纹。
      “小姐的性子从来便是这样。”那边的为霜抱着几件狐裘而来,恐夜里凉,放入马车中行备用之便。
      “平日里见那沧华姑娘缠栖公子倒是缠得紧,可却未见栖公子对沧姑娘有一点意思。小姐,你这又是何苦来呢?”白鹭道。
      落朝颜闻言,道:“即便此番我未带她入珩曦宫,她日后也是要想方设法进去的。你们也不是不晓得,珩曦宫那种地方,可是常人想进就能进的?”
      闻言,白鹭、为霜两张俏脸双双煞白,不由回想起在珩曦宫入口,那些因陷入幻境而自相残杀的人。
      “我如此作为,不单是圆她一厢情愿,更是在救她。”
      “颜洛公子可又是想救谁?”正说着,那边一人着一袭墨色衣衫缓缓行来,端的是丰神俊秀,俊美如兰。
      落朝颜见到来人,将将坐起,笑道:“自是救救这些个不懂事的丫头啦,她们不晓事理,我方才便好好教导了一番”底下的白鹭、为霜听她如此说,便吐了吐舌头,复回房中拿其他行李。
      走得未远,依稀听得她家小姐道:“倒是夕兄,此番出了神桑该作如何打算?”
      夕墨寒抿唇一笑,若幽兰优雅:“昨夜得到消息,神桑以北似有墨玉出现,遂想前往一探究竟。”
      此时两人,一人坐于马车顶,一人立于平地,明明不在同一水平线,却给人一种平起平坐的感觉。
      “神桑以北……听说是个荒芜之地啊。没美人,没美酒,无趣无趣。”落朝颜一副万分同情的模样,想了想又道:“不对,瞧我这记性,默澜美人对你如此上心,应会随你一块儿去才是。如此一来夕兄路上也不会太寂寞。”这话自是玩笑,然听着却无丝毫轻挑意味。
      “不然,我自会派人护送家妹回去,长路漫漫,路上危险,家妹又是家伯唯一掌上明珠,夕某理应确保其安全。”
      哼,家伯?都要反你了,还叫得如此尊敬。只怕欺到你头上时,你再使出真把戏,那家伯什么的才知道你的厉害。回想起前些日子婳灵探回的消息,落朝颜心底不禁叹道:夕墨寒啊夕墨寒,世人只知你以雍容高雅自居,却未曾观得你暗掩于心的半点风起云涌;那沐修崖生得冰清玉骨,倒也堪堪骗过了世人;而栖月那家伙……算了,不想也罢。
      夕墨寒见她不语,笑道:“落姑娘,此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夕某甚是期待重逢之日,后会有期,多保重。”他看进她绛紫的瞳眸,想看出些什么。
      “夕兄,后会有期。”她跳下马车,稍作一揖。
      黑紫相持,远远望去竟是道可望不可即的风景。

      是夜,月明如洗,繁星似水,一片月华笼罩下的珩曦宫别有一番景致。
      月光清凉如水,柔柔泻于宫中遍栽的杨柳枝上,颇为动人。
      在一方花岗石筑成的石台中央放着一个布着八卦格局的罗盘,黑白相间的星斗在罗盘上盈盈旋转,须臾骤停,斗尖正指向西南方。
      镜花轻皱黛眉,目光从罗盘转向手握罗盘的人。
      “西南,便是陵川一带,其后尚有岚水,弋阳……”那人拿起罗盘中央的雪色溯灵珠掂玩,一双茶色眸子空濛得出奇。
      镜花静静看着那人,不敢出声打扰。
      他七岁时,她十二岁。她作为暮锦华钦点的贴身侍女在他身边待了近十三年。这十三年,衣食起居均由她代理,她是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但有时她总觉得,和这个人之间横亘着一条永远填不平的沟壑,于她,他就像天上的星子,渐行渐远,而自己只能抬头仰望,触之不及。
      “镜花?”他叫她。
      “恩?是,公子。”她竟难得分了神。
      “你明日备好车马粮食,过两日便启程。”他声音清冽至极,听不出半点情绪。
      “是,公子。”
      他站起身,淡淡月华尽数倾洒在那颀长的身影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
      “西南地区多疠疾疫病,此行便多带些药吧。”他行至长廊,镜花不敢与之并排,只稍后一些尾随着。
      “是。”
      “那儿的灾民颇多,你可知附近可无草药?”
      “岚水依山傍水,倒是能寻得不少。”
      “如此便好,此行少不得要碰上些疫民,到时你多带几个药童,方能派上用场。”
      “是,公子。”
      他向来心思缜密,仿佛万事皆在其掌握中。
      二人刚穿过拐角,不远处的白衣身影让二人停下了脚步。
      只见那人柔美一笑,相比之下,廊边的灯火仿佛都黯淡了几分。
      栖月见到她,俊眉轻轻蹙起,脑中忽然闪过一双紫眸,一切了然又不然。
      只见他向身后的镜花吩咐了什么后,便转身离去。
      沧华见此,急忙想跟上去。
      镜花拦住沧华道:“夜深了,公子让我带姑娘去厢房歇息。”
      当下沧华只觉胳膊被镜花“托”着,自己好似魔怔,身体竟不由自主被她牵引着。心下不由一震,只觉这镜花功夫不浅。
      再回首时,那月白色身影已然不见。
      是不是世上总有些距离是无法靠近的呢,她偏不信。

      栖月脚下不停,愈行愈急,没一会儿便回到自己房间。
      “吱呀——”房门打开,他径直走入,坐下给自己沏了杯茶,一举一动仿若画中人。
      一杯清茶刚下喉,只听得他突然道:“你这次又想玩什么把戏?”
      “咯咯咯……”里屋里传来一道银铃笑声,还掺着翻身时被褥的摩擦声。只听得如此道:“沧华美人想你,我于心不忍,便带了来。”
      此时落朝颜已除下发饰,独一袭墨发泻了一肩。外袍挂于屏风上,身上只着一件单薄中衣,歪躺在里屋的榻上。
      “原本清明万分的事,你一掺和,反倒弄浊了。趁早将你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收收,别殃及了我。”他语气显见的冷。
      闻言,她回道:“此刻混乱便是下刻清闲不是?再者说,这沧华美人是铁了心要跟你,便是面前有刀山火海她也肯的。我只忧那丫头不知这世间恶人恶法,中途要是出了差错,香消玉殒我可见不得。如此来,倒不如省了那些个中间琐事,直接带她来见你也好。”
      “你倒是做足了菩萨的心,又有几人领了你的意?”他冷中带讽,接着道:“也罢,不日我便要离开珩曦宫,此等琐事暂不作纠缠。”
      “咦?你要往哪儿去?”她听他如此说,兴致顿起,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双眼巴巴地张望外边的堂屋,衣领稍滑几寸,露出她雪白的肩头。
      “陵川。”他有些乏了,脱了鞋便上了堂屋的榻。榻上依旧是绒布锦缎,靠墙排了一整列的书。他随手抽出一本,靠着松棉锦垫,自顾自看了起来。
      “陵川……陵川以山水自居,莫道是陵川山水甲天下。有山有水,好去处,我同你去!”
      听到栖月未作答,落朝颜懒懒翻了个身,仰面朝上,两眼睁得极大,自言自语道:“还是你这儿好啊,临湖依畔的,少了些许聒噪。你宫中那些个侍女叽叽喳喳个不停,还未到巳时便接二连三踱进屋子,又是端洗脸水又是端早点,闹出不小动静,吵得我耳根不清净,睡不痛快。”故而,她每次到珩曦宫,总不住客房。要么偷偷摸摸地来,偷偷摸摸地闪进栖月的屋子;要么光明正大地来,晚上还是偷偷摸摸地从客房溜进栖月的屋子。
      “你这人又有怪癖,每逢清晨,必得在屋外的亭台上进食早宴,无论春夏秋冬,打雷下雨。可怜镜花姐姐为了你日日早起,生火做饭,又得时时注意着火候,生怕热了一分耽误你时间,怕凉着一分你吃了不舒服。不过这样也再好不过,于我倒是难得的清静。在你这歇息,便是日晒三竿也懒怠醒。”
      “莫忘了,明儿你吃早点时让镜花姐姐给我做一份。糖丝莲藕我可是念念不忘……”说着声音愈来愈低,渐渐地,只听得极浅极轻的呼吸声,显是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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