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荒漠 ...

  •   干涸大地上张牙舞爪向四方蔓延着粗大的裂纹,举目望去,看不到尽头。抬头望天,明明只一个太阳,却洒下异常炙热的光,连少见吹来的风都是热的。
      在这荒蛮之地应是没有活物才是,远方竟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只听得它愈踏愈轻,愈踏愈慢,仿佛下一步就要丧尽所有力气,瘫倒在这无垠的荒漠上。
      “公子,我看马快不行了。”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砸吧了下干燥的嘴唇。
      “下马。”被叫做公子的人回道。只听得他声音清亮,仿佛未被这炎热的天气影响分毫。
      只见他下马轻快,灵活无碍。而那少年却因重度缺水,身子软软塌塌,下马着地时堪堪站不住脚,几欲跌倒之际,幸得一只手扶住了他。
      “多,多谢公子。”少年后悔自己平常怎的也不好好习武,路程未到一半,就已体力不支,生怕自己白白连累了公子。
      “原地歇息会儿吧。”他示意少年静坐调息。
      少年点了点头,在地上铺了三寸厚的毯子,方敢坐下。
      还站着的那位公子目光望着远方,目之所及却依旧是空无一物,仿佛天空也倒映着这片荒漠大地的土黄,一片郁沉,了无生机。
      行了三天三夜,竟是一人也未见,水袋也早已见底,一路上也未曾寻着半点水源,再这么下去,恐怕……他看了看在地上打坐的少年和那两匹濒死的马。
      待得半晌,听得他道:“轻歌,起来,我们该上路了。”
      原来这便是夕墨寒主仆二人。自那日离开浣云宫后,两人便向着神桑以北方向赶路,途径济北、辽庸等地,历经十日方抵达荒漠。现下行了整整三日,却未见一人一水,而眼前依旧黄沙漫天,好似二人正处于一个无休止的迷宫,不过原地打转罢了。
      虽则困难险阻如是,但夕墨寒又何许人也?那是立于高山便能俯视千仞的人,现下又怎会打退堂鼓停滞不前?此种尊贵且目空一切的王者气势自他幼时便已显露。

      “寒儿,你过来”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卧于榻中,依旧俊美的面容掩不住苍白和病态。
      “父君”夕墨寒当时年纪尚小,却已透出与同龄孩童不同的沉稳。
      “吾恐时日无多,你虽年幼,夕家的担子却也得担在你肩上。”他眼里并无担忧,看得出来,他信任这个孩子,信任他能担此重任,即使他年纪尚小。
      “孩儿明白,孩儿定光耀门楣,夕氏定能长青于世。”他从那时便知,十人内他为尊,百人内他为尊,便是千万人中,他必为尊。

      时间流逝,不饶各人,一点一点残忍厮磨着……

      第四日。
      马匹因脱水疲乏而倒地不起,二人只得弃马前行。

      第六日。
      轻歌体力不支,夕墨寒渡其真气,两人行程渐缓。

      第八日。
      轻歌已意识模糊,口不能言。而夕墨寒真气大耗,已显疲态。

      第十日。

      为减轻负担,轻歌昨夜已弃了随身包袱,步子在炙热似烤的黄沙上越来越沉,似被灌入千斤的玄铁,每一步都极其艰难。
      “公……”轻歌拼尽全力想说出一个完整的词,看向身旁那一抹黑色,眼前突然虚晃晃一片,全身没了气力,一下瘫倒在黄沙上,此时他已四肢麻木,失去知觉,地面再怎么炙热也感觉不到了。
      夕墨寒看着地上无力蜷缩的轻歌,知其已深度休克,若再不渡以真气,不久便会魂归西天。
      他不作考虑,席地而坐,身上一袭黑袍因多日赶路沾染了些许黄尘,已不是原先纯粹的墨黑,但他周身的高贵气质却并未因此而减少一分一毫。
      他将一只手搭在轻歌的脉上,正要渡入真气时,一只手颤颤巍巍地轻放在他的手上,示意制止。那是轻歌的另一只手。
      他目光看向瘫倒在地的少年,多日来的跋涉已使他原本清秀的面容蒙上了一层晦暗的灰色,狭长的眼角静静淌出一行泪,因干涸而出现清晰裂痕的唇微微颤抖着,头颅仍努力地轻轻摇晃,一下,两下……
      他知道,轻歌在制止他。
      多日来,夕墨寒不止一次向轻歌渡入真气,加上自身消耗,这几日真气的输出已远远超过了往常。而前方路途遥远,轻歌自然是希望自家公子好好保存真气和体力,撇□□力不支的自己,独自一人上路好寻找墨玉的下落。
      夕墨寒看着轻歌,微微一笑,依旧俊美若兰。不顾轻歌劝阻,仍驱动内力,将体内宝贵的真气渡入其体内。
      头顶烈日当空,空气中弥漫着寂寥的肃杀,仿佛地狱恶魔张牙舞爪临近,露出丑陋畸形的獠牙。
      此时的夕墨寒体内的真气早已流失大半,意识也渐渐模糊,头顶的日光仿佛驱散掉他最后一分神识,他竟不觉倒下了。

      “加跋楉瓦……”
      “利索许不拉机……”
      耳边传来陌生的语言,隐约中,有一只手在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眸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皮肤黝黑,姣小的面容上嵌着一双大而深邃的眼睛,其下是高挺的鼻梁,光滑的额前缀着米黄色的象牙头饰,显非中原女子。
      那女子见他醒来,粲然一笑,手却没收回,依旧停留在他面上不住抚摸着,仿佛痴迷于那滑若玉石般的肌肤。
      “巴里巴谷……”她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说道,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闪烁着锁定猎物的光芒。
      夕墨寒皱了皱眉,手脚想要动弹,却奇异的发现没了力气。
      她看他的神情,恍悟了什么,才道:“看把我给忘了,看你模样定是中原人。”她这才舍得将手从他面上抽离,走到圆桌旁,倒了一杯热油茶,接着道:“几年前,族里抓了一个从中原来贩卖什物的商人,我学了好几年,才学会了你们的语言。”她流利的中原语言里仍带着外来的口音。
      她转过身来,一双黝黑的眸子看着他接着道:“我叫娅扎,是炎族首领的女儿。”
      夕墨寒闻言,并不答话,眼睛四处观望,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青顶白幔的帐篷中,屋内挂满各类野兽的头骨,牙齿,皮毛。
      “你已三天未进油水了。”她端来刚沏好的热油茶,轻衔一口,欲低头贴近那人的唇,夕墨寒转头避开,面上显见的冷峻。
      娅扎一怔,兀自咽下口中的茶水,她性格本是豪爽非常,见他如此,不禁笑道:“你们中原人也有倔脾气的?”她不禁想到当初抓来的商人,面对部落的尖刀利枪,嗷嗷下跪,频频求饶的模样,倒是与眼前之人大相径庭,不过,如此岂不更好?她看上的男人,又怎么能是平庸胆小怕事之辈?
      “我有一随从,名为轻歌。你们既是找到了我,想必也少不得他。除却他端的茶,他人所沏皆不入我口。”他冷冷道。
      “原是如此,便听你的罢。”她转头向侍女道:“阿布斯诺……”
      侍女听了点点头,遂出了帐篷。不多时,只见她领着一少年进入,定睛一看,确是那清秀少年不错。
      轻歌方才一脸狐疑跟在侍女后面,脚如针毡,原以为这群野蛮人处心积虑准备了什么酷刑要折磨他,没想着一进门居然就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公子,遂喜上心头,一下推开面前的侍女,疯一般地扑了上去。
      “公子,公子,怎么样,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轻歌半跪在地上,眉头紧皱,又惊又喜的模样。
      夕墨寒抿唇一笑,摇摇头。
      轻歌发现夕墨寒的异样,转头向娅扎等人怒道:“你们这群野蛮人,给我家公子下了什么药,为何动弹不得?”
      “阿怒发拉!”方才被他推倒的侍女见他对自己主人不敬,遂用手中磨细了的兽骨指向轻歌。这个部落所用武器大都来源于野兽的骨骼。
      娅扎打了个手势,示意侍女缄口,侍女方才忍气将兽骨放下,但一双眼睛仍瞪着轻歌不放。
      “你叫轻歌?”她琢磨着夕墨寒方才的话道。
      “是又怎样!我劝你们早日放了我们,不然没你们的好果子吃!”轻歌狠狠怼道。他随后想到自己并未将名字刻于脸上,而这人又是怎么识得的。转念一想,这定是方才公子与这野人有过一段对话。翻想之下又道:公子待我不薄,方才定是念着我的安危。轻歌当下心下一片明晃晃的感动。
      “你也别急着动气,想来性子和你家公子差太多。”娅扎索性在圆桌前坐下,道:“那日,我族几个下属外出巡视,恰巧发现了你们,便带了回来。我族巫医在给你家公子探脉时,探出了一身罕见的好武功,他怕你家公子醒来要作乱,便暂时封住了他的真气。不过我看公子光明磊落,不必探清虚实便可知你们并非要对我族不利。于是我今早便从巫医那要来了解药,溶入了这盅油茶内,却不曾想这位公子竟点名道姓要你来伺候,我竟是奈何不得。”
      轻歌听闻,目光瞥向桌上那盅油茶,起身来到桌前,正要提盅倒茶时,突然发现茶杯边沿赫然印着女人的红唇印记,随即回道:“我家公子不喝旧茶,可有新杯盏没有?”
      “亚以!”(你!)那侍女是娅扎的近身侍从,娅扎学习中原语言时她一直在一旁伺候,虽不能言一二,但听还是能够听懂的。
      “无妨。”娅扎再次出声制止了那侍女,吩咐了她几句,她半情不愿地走出了帐篷,不一会儿只见她端来了一个新杯盏。
      “这才像话嘛。”轻歌毫不客气地从侍女手中接过新杯盏,将油茶倒入其中,方才服侍夕墨寒喝下。
      “公子,如何?”轻歌问。
      “好些了,不必担心。”夕墨寒渐渐感觉手脚有了气力,想是解药无疑,遂又转向娅扎道:“娅扎姑娘,方才轻歌的无礼之举还请见谅,在下夕墨寒,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罢了”,说完她用食指不断勾弄着自己好看的辫尾,一双大眼亮晶晶地盯着夕墨寒道:“我听闻你们中原人有个报恩的方式叫以身相许,如此一来我纳你作驸马,如何?就当你报了我的救命之恩”她从未见过生得如此好看的男人,第一眼看到时便已动了心。
      那主仆二人皆是一愣,轻歌率先开口道:“不行!”
      “有什么不行?”娅扎这话似是对轻歌说,又似对夕墨寒说。
      “娅扎姑娘,”当事人终于开了口,“我与轻歌此行有重任在身,不想被他事所耽搁,儿女之情更是不在列下。姑娘当然对我二人有恩,在下定以厚礼相赠以示谢意。”言下之意便是:你的恩情我自然会还,但不是以你口中的方式。
      娅扎深吸了一口气,道:“也罢,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日后,我定会让你心甘情愿做我的驸马。”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