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颜赋》落水潇

31、佳人归来

　　一方庭院内有青榕参天，绿叶成荫，恰遮了一方日色，空留地上一片斑驳的黑影。此时入春不久，月季开得正好，红的似火，粉的似霞，白的似雪，五彩斑斓，争奇斗艳，阵阵香气萦绕其间，浓得化不开。
　　金色的艳阳微踱着步，优雅轻盈跳跃在大理石上，泛起熠熠光芒。那光芒又好似贪玩的孩童，执意攀着一角湖蓝色长袍粼粼而上，竟是给那抹蓝增添了几许灵动。
　　那湖蓝色袍子的主人双手背于身后，身姿颀长如玉树，一双沁蓝眸子望着那丛月季，阳光洋洋洒洒倾在他脸上，令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有些晃眼。
　　可惜了，竟没有紫花……他心下突然作想，忽的一惊，暗自奇异自己怎会生出如此想法，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道清魅的声音：“沐兄，别来无恙啊！”
　　他转首看向声音来处——只见屋顶上悠悠坐着二人，一人着云雁雪色裙，外罩紫色轻罗羽纱，部分乌发以紫色发带挽成春水螺髻，其余的则随意披了一肩，端的是玉颜皎皎，绝代风华；而那人身旁的少年，看上去约摸十二、三岁的模样，衣若洁云，发若墨染，也是罕见的清灵俊秀。
　　她没死……沐修崖心下一喜，刚要展开笑颜时突然顿住，生生给收了回去，面上仍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长袖一甩便转身离去，仿若未看到那人，未听闻那声。
　　咦？这雪作的人怎么了？要是有人招惹了他，他也不该把气撒在我头上吧？落朝颜有些纳闷。
　　“姐姐，他好像生气了。”一旁的毓澈道。
　　“那位公子难得比美人还要美人，可这脾气……我是琢磨不透了。也罢，走，我带你去见更多的美人！”说完便拉着毓澈从屋顶上纵身一跃，沿着小道往假山池那边去，脚下不停，转弯时迎头撞上一人。
　　“呼——”她捂了捂吃痛的额头，正要抬头看清来人时，背后忽然一紧，猝不及防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可是回来了……”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那人抱得甚紧，仿佛要将她融进骨子里。
　　“咝——”左肩的伤口不由被牵动，她不由痛呼。
　　“怎么了？”听到她的痛噫，他急忙将她放开，美如冠玉的面上显出忧色，黑如曜石的眸中满是关切。
　　“……没，没事，不过几日未见，夕兄怎变得如此热情，在下真是，真是意外……”落朝颜一脸的风云变幻，暗想这夕墨寒和方才的沐修崖怎的如此反常。 “几日？你可知你与栖兄失踪了整整十三日，未有丝毫风声。”他语气掺着少有的嗔怪，看着面前这个不施粉黛却妍丽非常的女子，他内心说不出的复杂。
　　“那日我与栖月被‘巨蛇’卷入湖底，倒也是经历了一番造化，如今化险为夷，不仅摧毁了湖下隐匿的老巢，还救了不少人。”
　　“噢，怎的一回事？”夕墨寒轻皱眉，他果真猜得没错，映月湖湖底果有一番玄机。
　　落朝颜便将这些时日经历的事一一说了，自然省去了些许片段。
　　“琳琅一死，倒是造福了不少人。对了，我这次带回来一个人”刚说完便将身后的毓澈拉到身前，面上禁不住地得意道：“这是我认的义弟，如何？”
　　夕墨寒看她古怪的表情，不觉好笑，再转眼看向那少年，确是难得的清灵俊秀。
　　少年仰头看着面前整整高出几个头的人，眼中竟有淡淡的挑衅意味。
　　夕墨寒一怔，随即大方笑道：“你这弟弟虽生得好，就是面上凶了些。”
　　咦？闻言，落朝颜不由扳过毓澈的脸细看，他这才将紧皱的眉松开，目露温柔地笑看她。
　　难不成是同性相杀？她心下如此作想，遂摸着毓澈的头安慰道：“没事没事，待你长大了，他便老了，自然没你好看。”
　　一旁的夕墨寒一听，面上一僵，原先微笑的嘴角禁不住一抽，但夕墨寒毕竟是夕墨寒，下一秒便恢复原态道：“神桑有一民间风俗，道是将祈愿用的风铃挂于面水朝南的屋檐下，每日辰时三刻对着它祈愿，心诚则灵。这些日子，你与栖兄下落不明，每日辰时三刻大家都会前往漾清池为你俩祈愿。不早不晚，正是这个时候。”
　　“噢？”她紫眸一眨，和夕墨寒道谢后便忙拉着毓澈往漾清池而去。
　　夕墨寒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下道：她自是归来了，可这……

　　一池碧绿池水上伫立着一个由白色大理石筑就的凉亭，此时天气大好，金灿灿的日光洋洋洒洒在雪白的大理石上，漾起一层淡淡的金色。池中荷花未开，还只是含苞的菡萏，远远望去，也是一番难得的景致。
　　此时凉亭中已站了好些人，男的俊，女的俏，皆是些可人儿。大家不一而同望着屋檐下的风铃出神，心中想的皆是一般。
　　“丁零零——”头顶的风铃忽然摆动，发出连串声响，众人纷纷回神，此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去看时，只见一紫衣佳人翩翩走来，那人玉颜花貌，笑若艳阳，头上未戴半支翠玉金钗，面上不沾半点胭脂粉饰，却一样勾人心弦，动魄挠心。
　　众人见了她先是如此作想：浣云宫何时有了这样一位美人，既然有了这样一位美人，又何苦多此一举举行那逐花一试？
　　“小姐——”耳边忽听得白鹭、为霜的惊呼声，众人方从那潋滟流转的紫眸中看出端倪——是她！那个风流妖美的颜洛！
　　“好久不见，有劳诸位挂念。”只看她款款走近，一颦一笑间，紫眸里盛着的那点狡黠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颜洛……落朝颜……原来如此。”只听得沧华喃喃道，一双秋水美目中盈盈映着另一位绝代美人。
　　“分离几日，沧华美人可曾惦记我？”落朝颜此时身着女装，如此调笑来，旁人看去，不但不觉不雅，反倒觉得那人有种独一无二的洒肆风采。
　　“落姑娘瞒了沧华，沧华须得在骨子里好生铭记才是理”
　　“铭刻入骨倒是件好事，我还心忧哪一天你将我忘了去，到时我呼天抢地也是苦作白劳”沧华对落朝颜女扮男装的有轻微埋怨，落朝颜不想就这事再作纠缠，直接打着哈哈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对了，我给大家引荐个人。”落朝颜如此说着，将毓澈从身后拉到面前。
　　方才众人只注意到紫衣的佳人，没注意她身后还有个少年，只见他生得颇为清俊，纯净若云，观之舒心。
　　“这娃娃，倒是生得俊。”轻歌道。
　　容色心想：倒是比我小时候俊上三分。
　　白鹭、为霜面面相觑，不晓得主子又在搞什么鬼。
　　“这是毓澈，我新认的义弟。毓澈，这些哥哥姐姐是我的朋友。这个红衣姐姐呢，叫为霜，喜欢叨叨琐事。这个黄衣姐姐呢，叫白鹭，一动不动就哭鼻子，倒是同你有得一较……”
　　那个清晨，有一绝代佳人携一如玉少年归来，头顶上的风铃摇晃，悦若琴音；池边微风吹拂，清若初雨。很多年以后，众人再忆起这一幕时，只觉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