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风》花赋雨

63、第十八章

　　远在上京的白楼里，所有的事物都担在了白榉一个人的身上，她开始了解到唐思奴的辛苦了，夙兴夜寐，通宵掌灯，常常要到黎明时分才能稍微歇歇。
　　白榉原本只掌一个老堂，分布上京的所有眼线都要定期向她报告，但现在唐思奴不在，白楼所有的账目与情报归类也交给了她，白楼的生意从明面上的酒楼丝绸，到暗地里的杀人买卖大大小小数百本册子，一月一梳理，难得唐思奴居然未曾发疯。
　　白榉头疼的将面前卷册合上，天又要亮了，饿了一晚，白榉的胃有些不舒服，她叹了口气，想出去走走，上京的形势是越来越复杂了，倘若可以，真是希望萧梧不要在此时离开白楼啊。
　　“楼主也是有要事在身，苗疆与鬼门那边的情况，若他不去必惹苏妍与唐门的疑心。”杨无情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整个人如同雕塑般与光影融合，他手里提着一碗鸡汤面，询问道：“徐老头家的第一碗面，吃吗？”
　　“哈。”白榉轻声笑了，“你在城东还是有好处的，人家一开店门就被你堵住了。”
　　“张侍郎那边暂由小堂和张怀辛看着，我有两个时辰。”
　　“嗯。”白榉随意的将桌上的东西一推，鸡汤面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还保持着温度，她一边吃，一边听杨无情说些城东的情况。
　　“侍郎府最近十分太平，他们好像改变目标了，你要小心。”杨无情紧紧地看着她，向来毫无表情的脸上也稍微柔和了一些。
　　“我知道，不要担心。”白榉笑道，“无衣庄呢？侍郎府临近无衣庄，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杨无情摇了摇头，“没有，自上次沈雪晴在街上差点被人虏截之后，无衣庄就将庄门紧闭，无人进出，一片死寂。”
　　“照郁舒描述，袭击沈雪晴的是颜府的段鸣。”白榉沉吟，“那这件事的原委就当真值得推敲了。”
　　“你回去的时候帮我捎封信给无衣庄吧。”白榉将面碗交还给杨无情，随即挽袖提笔，笔锋婉转，信件一挥而就，她将纸拿起吹了吹，塞入信封中交给杨无情，“你去送我才放心，无衣庄的水也很深，若沈东明肯让你入庄，帮我留意一下庄中是否有不妥之人。”
　　“好。”杨无情将信收下，道：“那我走了，你注意身体。”
　　白榉目送他离开后，伸了个懒腰，她刚将账本看完，还有情报等未归类，白楼向来以通晓武林秘史自傲，所以楼中纵横数千条消息来源，不管多远的地方多细微的动静，白楼总能在三日内留下记载。说起来，买卖情报那一项的账目就耗费了白榉一整晚的时间呢。
　　“堂主……”慌忙冲进来的三言脸色煞白，他看着白榉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白榉的手往桌上一拍，气沉，面静如水，“在白楼中，你有何可怕？”
　　“是……是一个东瀛女子，她的武功太高了，看门的阿铁和小月都受了伤……哎！堂主等等我……”
　　白榉当然知道这个东瀛女子是谁，也知道楼中现在无人是她的对手，倘若杨无情未走，合他二人之力或可一试，但现在，白榉只能求和为上。
　　伊贺椿默然不语的站在堂中，堂外已被人团团围住，她仿佛是竖立在那里的玉柱，风过，吹十二层单衣，翩飞起落，也让人心生惊颤。
　　白榉来了。
　　她或许在武学造诣上是完完全全不及伊贺椿，但其气势凛冽毫不逊色，她一来，众人便放下了心，在白楼的领地上，白榉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伊贺先生来我白楼何事？”
　　伊贺椿的年纪已不能称之为小姐或姑娘了，但她资历之深地位之高足可让白榉尊称一声“先生”。
　　“我的……徒弟。”伊贺椿的声音还是如破败的风箱，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抽气声，她说话很轻很快，更多的时候她更愿用行动代替回答。
　　“宫本姑娘在白楼做客我们并未亏待，倘若伊贺先生想见，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伤我白楼弟子。”白榉说着，挥了挥手示意三言从地牢中将宫本风花带出来，“以先生在江湖上的威信，您若要将人带走，白榉也不敢阻拦，但宫本姑娘半路伏击张侍郎一事，您是否该给个交代？”
　　“……我授意，她听命。”
　　伊贺椿答的直白，到让白榉愣了一愣。
　　“哈，”白榉笑，“明人不说暗话，只是我白楼虎狼之地，若伊贺先生什么也不留下就带人走，他日岂不是任何人都可自由来去？”
　　伊贺椿上下打量了一番白榉，“你想要什么？”
　　“三个答案，”白榉的手指头在伊贺椿的眼前摇了摇，“我只要三个答案。”
　　“问。”伊贺椿道。
　　“第一，无衣庄与鬼门有没有关系？”
　　“有。”
　　“第二，上京风向在往哪里吹？”
　　“白楼。”
　　“第三……”白榉的眼睛眯了一眯，“你们的目的。”
　　伊贺椿这次却没有立即回答，她苍白的脸上微微的牵扯出一个笑容，“换一个。”
　　“……颜钧的真正目的？”白榉退而求其次，伊贺椿是鬼门的人，没有维护颜钧的必要，而且她也相信，单凭这一点线索，白楼就能统合出整个事情的始末。
　　“内阁，皇权。”伊贺椿还是回答了，宫本风花被三言推搡着走进来，这女子极有脾性，若不将人绑起来，她便能把整个地牢掀翻。
　　“你很聪明。”
　　带着宫本风花走出白楼的伊贺椿这样说道，“但你阻止不了鬼门。”
　　“伊贺先生也很有胆魄，却也同样扳不倒白楼。”白榉笑道，“我们后会有期啊。”
　　清晨的阳光与风都带着一种迷蒙与凄冷，白榉在大门前站了一会儿，门边两侧还有守门人留下的干涸血迹，她的心思千回百转，既在思虑无衣庄也在思虑颜钧与鬼门。
　　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查阅过楼中资料，齐全完备却独独缺了几十年前的那一场内阁与皇权之争，甚至江湖中的局势也只有只言片语，照理来说，当时此事可谓朝野震动，光是民间流传的版本就有无数，白楼中又怎会毫无记载！
　　思及此处，白榉忽然灵光一现，她匆忙往前堂而去，当今殿下登基之初，曾大改兵制，她记得其中便包括兵士长以上的文武兼修，当时于军中曾掀起一股“兵体字”的风潮，甚至还流传着 “南风骨北气概，西雅韵与东诡变”之说，如若不出所料，如若不出所料……
　　“把无衣庄之前递过来的名帖都拿出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