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手转乾坤》醉渔

8、隔户垂杨弱袅袅

　　“今天天都快黑了，我看这活是干不完了，索性别干了，你去我那一起吃吧。”君亦泠甩甩手，爬了一天的山，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你要请我吃饭？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你住哪？我跟你一块走！”君亦泠想不到区区一顿饭她就这么高兴，说道：“我吃的也不过是粗茶淡饭罢了……”

　　萧澜一把打断她，“吃什么都无所谓了，好歹有你和我一起吃。你可是不知道啊，我在这整天对着些花花草草，没人谈天都要闷死了。夜凡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换了个晏晨，和我说过的话用手指头都数的过来，唉，何其无聊！”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跳到君亦泠面前，“你是他的师妹，你一定知道他去了哪里，快告诉我吧！”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不在这，我真的不太清楚他去了哪里。再说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样？”每当旁人一提起夜凡，君亦泠心里就会生出一种难言之感，按捺不住的悸动，想要听到更多关于他的事，“夜凡”这两个字简直是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但这次，她更多的是感觉到了伤感与无奈。她对夜凡几乎是一无所知了，他从哪来，家中如何，，怎样来到这止阳宫的，要去干什么……太多太多了，对于她，夜凡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两人之间总是隔着一层，她怎么也难以接近。

　　萧澜丝毫没有察觉君亦泠的不对劲，仍是自顾自地说着。“我要是知道了，当然是去找他了，早一点找到就可以早一点见到他了。”她的脸上笑意盈盈，在晚霞之下流动着耀眼的光彩。近近地看着她，君亦泠这才发现原来萧澜也是一个极为明媚动人的漂亮姑娘。

　　“你很喜欢他吗？”想也没想的君亦泠这话脱口而出，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什么。“嗯，喜欢，当然喜欢了！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吗？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了。
　　哦不，还有我哥哥，他也是很漂亮的，不过他不喜欢别人这样说，人家一说他就不高兴了。夜凡可不会这样，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总是对我笑。嗯，他的声音也很好听，你，额你叫什么来着？”

　　萧澜回过头，君亦泠愣愣的像是没听到一般，其实她心里倒是一遍遍地回想着萧澜所说的。“他长得很好看”“他总是对我笑”“他从来不生气”“他声音真好听”为什么和自己当初想的一模一样呢？“难道我也和她一样喜欢夜凡？”君亦泠想到这，又是一阵失神。

　　“哎，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讲了这么久我倒是忘了问你了。”她拉了拉君亦泠的袖子，“君亦泠。”她讷讷地回道，心里反反复复地有个声音在回响着，“你喜欢夜凡”，“你喜欢他”，“原来你一直喜欢他”
　　……君亦泠回过头去，萧澜正定定地，颇为不解地看着她，君亦泠直觉自己脸红得不行，好像隐秘的心事被人撞破一般，来不及想什么，就径自跑出了流云居。

　　“喂！你怎么跑了？我的饭呢？”喊了一会，没有回复，萧澜想来想去都想不通，摇摇头，“看来我还是老老实实去自食其力吧，唉！”

　　君亦泠一路小跑着，也没有回鸣轩阁，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儿。跑了一段路，慢慢平复下来，她才发觉自己刚刚把萧澜没头没脑地就丢下了。
　　君亦泠随意地坐在了地上，是什么时候起她变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总是控制不住得激动，欣喜，又没由来的伤感，患得患失。她静静的想着，其实一切都很简单，因为她遇上了一个人，夜凡。

　　这样子到底是好还是坏？她真的不知道，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没有遇到夜凡，她的人生将注定是有缺憾的，那样的意态潇洒，风流天成，公子世无双，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君亦泠嘴角弯起，微微地笑了，这一刻，她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一颗少女的心，纯粹的仰慕与欢喜之心。

　　抬头看看天，今晚的月色格外皎洁明亮，君亦泠此生都未曾见过这般美丽的夜色了。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帝姬！”溪月匆匆忙忙地跑到君亦泠面前，“可算是找到了，帝姬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鸣轩阁，叫人担心死了。”

　　听着耳旁的抱怨，君亦泠心头泛起暖意，“溪月，我刚刚终于想通了一件事。”她拉了溪月在自己身旁坐下，“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那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帝姬说的那个人，一定是夜凡公子吧！”溪月朝她促狭地笑着，“帝姬竟不知道？未免反应也太慢了吧！”

　　君亦泠有些诧异，自己的心思居然有如此明显，连溪月都看出来了，那夜凡呢？聪慧如他，岂会不知道？这真是太奇怪了，别人都知道，偏偏她这个当事人却身在其中而不自知，若不是今日见到萧澜，又听到她的心声，她还要等到何时才能明了？

　　一想到夜凡，君亦泠叹了口气。“帝姬又有什么心事了？是在想夜凡公子吗？”溪月关切地看着她。君亦泠点点头，“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此时此刻，月明星稀，他是在哪，忙着何事，身边是否还有其他人相伴，他心里会不会……想到她呢？

　　这种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君亦泠从未有过，她也曾想过自己的父亲，女帝，但却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溪月，你有没有思念过一个人，只要一想到这个人，你就好像中了毒一样，满脑子都是他，怎么也舍不得停下来？”

　　溪月听了，她细细想了会，却久久不说话。君亦泠偏头看去，只见月色中，她脸上似是微微红了。“哦，我懂了，溪月这是有意中人了吧！”此言一出，溪月脸上更红了，像是个红苹果一般。“帝姬不也一样，可别打趣我了。”

　　“当然不会了，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好妹妹，怎么会取笑你？”君亦泠拉起溪月的手，两双细腻柔软的手，彼此间传递着温意。“我一直都想着，如果有一天可以远离皇城，我一定要给你找一个好的归宿。溪月，这些年来，如果没有你的陪伴，我不知道要怎么度过……”

　　“帝姬，”溪月打断了她，“我不要离开你，我也不需要什么好的归宿，能够在帝姬身边服侍我已经很满足了。”在皇城中她再也找不出像君亦泠这样的主子了。“傻姑娘，现在你可是有意中人的人了，我才不想棒打鸳鸯呢，快给我说说到底是谁，是我见过的吗？”

　　“他……他其实是晏晨公子。”溪月在君亦泠的注视下慢吞吞地说道。“晏晨？”君亦泠记起之前自己还遇到他来着，那个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年。“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呢？”君亦泠微微不解，倒不是她觉得晏晨不好，只是冷淡如他，又是怎么吸引了溪月的？

　　溪月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就是喜欢，我说不出原因，只是看到他的时候心里就会忍不住地紧张，虽然未曾和他说过话，但只要远远地看着他，我就觉得很高兴了。”君亦泠静静地听着，夜风轻拂，扫过她额前碎发，带来丝丝凉意。

　　这里的苇草长得很高，大概是很久没有人来修剪过了，它们自生自长，成了一道道高高的绿色的围墙。君亦泠和溪月都没有发觉，谁都不知道在飘摇的苇草后面，一个少年悄然而立。

　　透过苇草的缝隙，晏晨可以看到两个少女的背影，他不是故意要来偷听，其实早在君亦泠到之前他就已经在这了，君亦泠迟迟不走，他又不欲现身碰面，就这样一直待在苇草丛后。后来，溪月也来了，自然而然地，晏晨便听到了，一些本来他不应该听到的话。

　　他仍是面不改色，波澜不惊地，就算是夜凡也未必猜得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有黑如深夜的一双眸子中，眸光微闪而过，快得让人难以捕捉，宛如夜空中转瞬即逝的流星。

　　前面的两个少女还在低声交谈着，她们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身后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夜，搅乱了人心中的那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