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岁月的虚影 （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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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涯耳廓一痒，力气酥了大半。即使被制得死死地，她的性子依然火爆，半枚面具卯足劲就是一个头槌：“我不是妖！再叫我魔头！我杀……”脑袋一疼，话到嘴边再也说不出口。
这头槌甩过来，景然眼皮子也不眨，欣然悦纳。眼看着萧涯撞得七荤八素话都说不利索，她灿烂了：“痛快了吗？痛快了就走。方向？”
“铁头！前面左转！”萧涯怨怼地瞪着景然的脑袋，使诈道。
景然抬眉道：“花样耍得再多，你都逃不掉。就算我不是什么好人，也好歹救了你一命。呐，是选拿剑砍你的那个，还是选我？”
“……”萧涯妥协了。在景然防备的追视下，萧涯老老实实地把对方带到丹室。那两人高的炼丹炉，原来是工匠为逃生留的暗道。
先前萧涯本是想从丹炉出逃，不妨还是和钟一笑狭路相逢。
丹炉坠下后，便是甬道密道，两人先后赶路一时无话。景然注意到，甬道粗糙的石壁上，布满六个字：爱女萧涯之墓。
刻得浅的已经模糊在年月里，刻得深的透着甬道的水汽，凄凄冷冷重叠了一路。
景然再看向那个形销骨立的背影时，水眸里映的那一波火光，曳得有些孤独。
甬道湿气越来越重，渐渐地水声也越来越大。暗波汹涌的一条地下河。
半张面具瞥一眼景然，率先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水花压得叫一个干净。景然眼里闪过一丝犹豫，立刻扔了壁灯跃入水中。
水非常地凉，几近透骨，景然入水不过一会儿四肢就冻得失去知觉。水底失重的黑暗比墓室的黑暗要恐怖得多。人在地面上活动惯了，突然沉到黑漆漆的水下，强烈的不适应和恐慌是致命的。景然克服了这一点后，再没有心力去揣测水流的凶险。
暗流突然一冲而去，措不防将景然卷入狭窄的河道里。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蒙头盖脸地一阵刮蹭，景然几乎快散架了。她尽力憋住气息，一路死命地去抓石壁，企图稳住身子。混乱中一只手搭了上来，将她拉到怀里。
萧涯水性极好，一面护着景然一面蹬着石壁，游刃有余得如同一尾鱼。
河道虽然凶险，却并不长，急流一吐，两人迅速地从河道里腾出。湖水透净，折进大量破晓的光束，晃得整个湖底美不胜收。
萧涯在景然身边鱼贯一周，好奇地往她脸上摸去。景然顺势侧过脸，泡发的面具就被一揭而下。
景然粲然一笑，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润。湖光山色皆映在容颜里。
萧涯眨一下眼，拉住景然摇身往水面游去。
澄镜哗啦一破，萧涯把景然拽上了岸。
“你救过我，我也帮了你。扯平！”萧涯往湖面挪了挪，“别妄想利用我做什么。我们已经两不相欠。”说罢就要往湖里栽，景然大口喘着气，一个手刀削过去……
等萧涯醒来，天已垂暮。
篝火。烘干的衣裳。一个专心致志烤火的人。
手脚上绑着连环扣，萧涯坐在树下，对着景然翻了个白眼，然后眼底一亮，目光再也移不开景然的手。
一只油亮的烤山鸡。这一下眼里的风光都温柔了不少。
“想吃么？”景然举着山鸡款款袅袅地走过来，蹲在萧涯跟前信心满满，“我烤山味有些年头了，手艺还是不错的。”
“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景然转了转手里的烤鸡。
萧涯目不转睛，抿了抿嘴。
“小魔头。”萧涯这才把眼珠子转回来，瞪着景然。
“名字？”
“萧涯！”
“你不是。”景然把烤枝往旁边一插，回手时亮出了明晃晃的倒刺尖钩，暧昧地看着萧涯，“她们当你是幺蛾子的人鱼，我可不觉得。”说罢转过萧涯的身子，麻利地脱掉她身上所剩不多的里衬。
鳞层匀致，尽收眼底。
景然伏在萧涯耳边呵气如兰：“你不是人鱼，也不是妖魔鬼怪，而是鹰谷巫师派来的杀手。你的面具，和背上因蛊毒恶化的肌肤，就是最好的证明。”手一顿，倒刺尖钩不动声色地滑进了鳞片内层：“洛长霁削不下来的肌肤，我可以勾下来喔。”
最后一句话几乎柔到了骨子里，萧涯却听得脊背发凉，她嘴硬道：“疯子。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妖，也不是杀手。”
景然摁住萧涯的肩头跪直身子，倒刺被慢慢地提起，鲜血线虫一样地爬出鳞层的间缝。
提钩的人诚恳一笑，人畜无害。
“鹰谷既然和钟一笑有交易，为什么要杀她？”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以想象到，景然稍微再用一点力，自己背上血肉模糊的样子。萧涯慌张里说出一大段自证：“我自小和我娘在淮南王陵生活，六年前大病一场，醒来时已经被我娘葬在了石棺里！背上也成了这该死的模样！什么蛊毒？我倒要你说明白！
“我出去找过她，却差点被村民当做妖怪烧死！从那以后，我戴着她留下的面具隐姓埋名，极少和外界接触！你说的鹰谷我闻所未闻！你要我招认什么？！”
“别和我说你不认得它。”景然拿出一个精小的方形铜铃，往萧涯伤口上一晃，铃铛便疯狂地跳动起来。里面关着一只蛊虫。景然似乎非常开心：“你可以在乱葬岗对我们放蛊，制造幻象伺机杀人，我也可以把它放到你身体里。但我毕竟不是巫师，手段自然没你那么温柔。不过你可以教教我。要怎么玩？你选。”
“不玩！你能不能说些我听得懂的？！”萧涯悲愤道。
景然一用力，萧涯背上映出一片血红。
萧涯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我就是萧涯！石棺里的人！不是你要找的杀手！淮南王陵石壁有我打小照着陪葬简帛刻的文字，你指着一段我可以给你倒着背出来！后殿东侧的石柱上还刻着我小时候的身长！总共五道！你要不相信大可以去求证！”
景然：你为什么会在淮南王陵里？你娘，是什么人？
萧涯：不知道！我娘就是我娘！还能是什么人！
景然扯出钩子，密集的鳞层很快就掩住了倒刺勾出来的伤口。接着她给萧涯披上衣服，挑断手上的连环扣。萧涯的辩护算是给自己挣回了清白。
萧涯恨恨地裹好衣服，顾不上疼，抄起垂涎已久的烤鸡，没来得及咬，就看到景然探手而来。萧涯把烤鸡一护，脸上残破的面具就被摘走了。
“你还我！”萧涯一爪子夺了个空。
“挺俊的一张脸，露出来瞧瞧。”景然正经起来声音还是怪冷的。她拿着面具坐到篝火旁，留给萧涯一个沉默的侧脸。
疯子。莫名其妙。萧涯一头雾水，饿狼似的咬一口烤鸡，立刻呕出来。
萧涯非常疑惑，看看景然又看看手里的东西：“这真是你烤的？”
“嗯？不好吃？”转过来一张漠然的脸。
萧涯看见景然手里红艳艳倒刺尖钩，还沾着血，心疼地咬下了第二口。
景然再没有说话，失神地把玩面具。她专心思考时像是完全换了个人，萧涯有点好奇。
萧涯朝她挪了挪，又挪了挪，蹭蹭蹭挪过去，扔瘟神般把剩下的半只烤鸡往火边趁机一戳。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这面具有什么好看的？蛊毒和鹰谷是什么？和我的病有关？”
“无关。”景然忽然有了精神，面具往脸上一罩，戏谑道，“你没有得病，你是人鱼。”
“……滚！”
“你继续当你的人鱼，帮我查清楚一些事；我帮你弄明白你身上的秘密，怎么样？”
“不干！你刚刚那么对我，凭什么要我相信你！”
“误会一场。我补偿你。”景然一字一句答道，“就凭这世上只有我一人相信你不是妖怪，而是堂堂正正的人。”
“不要！”
“到底是什么把你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被人当做妖怪唾弃，甚至差点因此丧命？六年前到底有什么变故，你娘去了哪里？这些你就不想弄清楚？你真的甘愿背着莫须有的罪名，把不见天日的生活过上一辈子？难道就这么苟延残喘下去？
这些话字字戳到萧涯的痛处，但从景然口中娓娓道来，叫她无可辩驳不能生气。这透着一波三折的柔情的语调，温婉又像是一种指令。萧涯抄起景然的领子，语气却不知不觉被柔化了：“我不管你什么来历有何企图，你也不用花言巧语引诱我。我在淮南王陵，等、我、娘、回、来。哪、都、不、去。”
本想怒目而视，眼圈却发红了。
景然软着身子，任由萧涯拽着衣领温和地发飙，歪着头顺眼看着她，不言不语。睫毛侧着火光，在景然眼睑上覆下浓密的阴影。
两人凑得很近。景然水汽濛濛的眼睛，像是一种沦陷。
谁也猜不透她眼底是什么风光。
谁都没有再接话。只有篝火满腹怨气似的，烧得树杈子噼里啪啦乱响，火星子蹿了一地。
跟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生不来气。萧涯有点尴尬，丢开景然夺起烤得正烫的山鸡，恶狠狠地就是一口。
仿佛开罪她的是这只难吃到超乎想象的烤山鸡。
景然雾濛濛的视线跟在萧涯身上，晴光潋滟地波动了一下。随后她往后一躺，枕着手臂闭了眼。
——你是鹰谷巫师派来的杀手。你的面具，和背上因蛊毒恶化的肌肤，就是最好的证明。
秋风呜咽。景然的这两句话回荡在脑海里，如同恼人的秋风让萧涯异常不安。她耐不住性子问道：你怀疑我背上的鳞片是因为蛊毒？
“现在不怀疑了。”景然道，“不是蛊毒。你身上并没有蛊源。在陵墓里时，你的面具和异样的身体给了我错觉。”
“白面具？它和巫蛊有什么渊源吗？”萧涯连声问道。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岁月的虚影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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