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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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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朽木白哉睁开眼的时候,世界有那么刹那的模糊不清。
似乎是早晨的雾气迷蒙,胧了一层淡淡的白,似真似幻。
“怎么样了,白哉?”周围有人在问他,那么熟悉的声音,又是那样亲密的称呼。没有焦距的眼睛,慢慢寻觅到了声源,橙色的发与苍白憔悴了许多的面容。
“一护……”他叫出了那个名字,只见眼前那人冲他微微一笑,却似乎有些僵硬。
我……没有死么?不是中了“魂飞”么?
为什么现在不止还活着,却还活得好好的?
“我有一种压制毒性的……药方。”一护似乎看出了白哉的想法,解释道。
“你有药方?”白哉皱眉,“那为何之前你为何不说?”
一护一呆,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你以为你只救了我一个,我会高兴么?!”语气里多了几分的质问。
之前五大门派弟子们的惨剧,他们的剑沾上的鲜血,怎能忘怀?当时日番谷神情低落地说,他宁可是自己中了毒,也不愿意伤害自己门下的弟子。
而他……又何尝不是?
一护慢慢放下手中的碗,里面盛着一份温得正好的粥。守在白哉身边的时候,那碗粥凉了几次,又换了几次,没有人算过。
井上说,如今他的身体状况,可容不得这样被糟蹋。
可是一护不能忍受一刻与白哉的分离。他的血撑不了多久,也许下一刻,“魂飞”就会再次发作。
那样生不如死的痛苦,他不想让白哉再次经受。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想救所有人。可是,他连一个白哉也救不了。
“对……对不起。”一护慢慢的垂下头去,“我真的……救不了别人,但也不能看着你在我面前死。”
手上的伤口很痛,可是心里的伤口也痛。
之前白哉没有醒的时候,他还守在那人床边,仔细地看着那个人的睡颜。之前有几次他们也睡在一间屋子,但还是会离得很远,而那个人睡觉总是太警觉,不会给人任何可以静静看他的机会。
现在想想,他还宁愿白哉不要醒。
“你喜欢他?”井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女孩子的声音一激动会越发得高。
“……嗯。”迟疑了一下,一护慢慢地点了点头。
失血过多的身体很容易疲惫,一护慢慢靠上走廊的墙,头抬得高高,不让一丝的寂寞流露。
“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告诉他真相……他会自责。”一护寂然一笑。
宁可让他责怪自己,也不想让他自责么?井上凝视着这位童年的好友,他真的……没有改变。和当初那个为了天下人,主动进了白玉城的一护,一模一样。
“……哼,”一护自嘲地笑了起来,“我还真是自找麻烦。”
白哉明显对一护冷漠了。
清楚真相的恋次和露琪亚,也想告诉白哉具体的情况,不过却被一护统统拦下。他们两个都有自己的信条,而且都一样不肯让步,所以要真正的和解,还真是遥遥无期。
乾闼婆王的行动,却没有丝毫的收敛。除了不再用“魂飞”之毒,那“绝命”与“迷心”,日日都会在同行的人之间出现。一行的数十人,已经慢慢减少,到了十余人的队伍。
他们这些人,也都是江湖老手,防毒的本事算是一顶一了。可无论他们再怎样仔细小心,还是防不住乾闼婆王的下毒手段。
“我们如今只有两种选择。”白哉面对所有人说,面色凝重,“一种是打道前往岷山请药王府卯之花烈,让她给我们准备‘绝命’,‘魂飞’和‘迷心’三种毒药的解药。另一种是拼了去出云楼,那里应该会有我们的解药。”
“解药?”日番谷目光转向一护,高声说道,“我却听说醉月楼下的弟子,却是知道‘魂飞’之毒的解法啊。”
这件事日番谷一直很在乎,因为第一个中“魂飞”的人,就是他门下弟子,剑下的鲜血与孤魂,到了如今似乎还在悲鸣。流云阁与醉月楼素来交好,宛若兄弟之盟,如今醉月楼门下有此解药,却不与大家共享,实在太过分了。
一护一惊,不知该如何是好。白哉眉毛紧锁,脸上却是越发的阴沉了。
“一护,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出解毒之法么?”白哉问,语气冷到让一护心寒。
“不能说。”一护凄然笑道,不顾四周的人目光怎样的奇异,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手腕上的疤痕刺眼,好像在嘲笑他的多此一举。
白哉……你为什么要逼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再也不想看到自己最亲密的人在我面前受一丁点的伤害。
之前我太弱,谁也保护不了。如今我能做到的,也只有帮你一个人而已。
“喂,一护!”恋次追了出来,“你别生气啊,师父他不知道真相是吧!”
“对,对阿。”一护点了点头。
“不过到了出云楼,真的会有解药么?”恋次自言自语,“乾闼婆王的毒药,会那么好解么?”
依旧是日夜兼程的赶路。一护的内力修为本就不好,加上失血太多,一路上基本属于过度虚弱的状态。
慢慢的,白哉也发现了一护的不对劲。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在瞒着我?”
一护摇了摇头,“没事。”
“怎么会没事?”白哉上前一步,一手抓住他的手腕,正想搭脉,却发现他的腕间裹上了厚厚一层白布。
“这是什么?!”白哉彻底被激怒了,“这是谁干的?!”
“不要管。”一护把手一收,快步往客栈里面走去。
“露琪亚,恋次!”白哉转头看向两个还想偷偷溜进去的弟子,目光严厉到不敢逼视,“你们知道什么吧,说!”
白哉从来都是那种君子谦谦的形象,虽说冰冷了些不够温润如玉,却也称得上清雅若水。这样不顾形象的发怒,总是很少见的。
露琪亚尚且不敢说。恋次却早已看不惯一护那样还被白哉误解一事,张口便说,“是一护不让我们告诉您……其实上次他压制师父您的毒……用的是自己的血。他说自己中过这毒,所以血里可能有解毒的药。”
紧闭的房门,白哉却无法抬手敲门。
一护在里面,灯熄了,应该是睡了吧。
回想起这几天的所作所为,白哉恨不得自残解恨。明明是一护伤害了自己救了他,他偏偏还误解了,面对武林盟的人的指责,他竟然也没有帮他解围。
不是下了决心的么,不是要好好保护他的么?为什么竟是为了他,害得一护再受伤?
他怎么会没有注意,这几天一护的虚弱?
他怎么会没有注意,如果一护说那他救不了别人时,眼睛里那种无奈。
他……真是混蛋。
心里这种疼痛,几乎就要超过“魂飞”毒发时的程度了。
血与肉几乎都要被撕裂,灵魂也跟着碾碎,那样的痛,常人怎能忍受。
难怪一护面对中毒者时,竟会那样的失常,原来这样的疼痛,很早之间,他就已经承受过了么。
一护阿。一护。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真恨不得把你藏起来,因为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能让你平安的方法。
一护,原来,我早已这般爱你。
一夜难眠。
脑中所想的,都是与一护的曾经。
这么的短暂,才不过十几天而已,怎会沦陷得如此迅速?
还记得当日若愚园第一次的对视,一个慌乱,一个漠然,都想不到以后彼此间的牵绊。
局势就好像失了控,自绯真离去后他小心控制的情感,突然爆发,似烟火映天,生花般灿烂。
他是朽木白哉,武林盟的现任盟主,什么大风大浪不曾经历。可不知为何,昨夜面对一护的房门时,却怎么也不敢敲响。
他不想对一护说对不起,因为一护不想他自责。
如今他能做的,只有实现一护的心愿,替他报仇。
白玉城。出云楼。
那里离他们不过一天的行程。无论那里再有怎样的艰险,他也不会畏惧。
因为他能为一护做的,能回报他的,如今也只有这么多。
第二天他却出乎意料的起晚了。
全盟的人都在等着他,他推开门的时候,却听见日番谷高声说道,“盟主真是迟啊,听说魂飞之毒压制不住了,怎么,解毒真这样难?”
他的目光冰寒,对着的人却是一护。
白哉心中一凛,目光转向一护,却又移到他的手腕,那里隐约地露出一片白,刺眼非常。
“一护。”白哉皱眉,“你又为我配解药来着。”
迟疑了一下,一护垂头,“看您一直没有起来,为了保险,所以加了药量。”
他的语气是恭谨的,又是疏远的,似乎是故意在躲避。
这是在怪他么?白哉内心苦涩,却转头对向了日番谷,“阁主,就凭我们两门派的交情,如果我知道药方,怎不相告?实在是一护另有不能言之苦衷,还望阁主见谅,莫对我门下弟子苦苦相逼。”
日番谷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眼睛一闭,冷哼了一声,却是转过头去。
白哉这才走向了一护,“我没事,你不用再去找什么解药了……决战在即,应自行保重。”
一护急急抬头,褐色的眼睛里全是猜疑。
“恋次与我说了。”白哉承认。
“我……”
“其他话,等灭了出云楼再说。”白哉淡淡一笑,这样的温柔,似乎是早春雪溶,阳光普照,微风吹拂。
一护也笑了。他使劲地点头,就好像一个傻瓜。
白玉城的十二楼,只是以楼为名,大多都并非真实的楼。
像出云楼,便是一处依山而建的庄园。
十二楼各具特色,出云楼尽管同其他十一楼一样,都为迦楼罗王所管。可事实上,他们另外听命于乾闼婆王,以毒闻名。
除却“魂飞”、“绝命”与“迷心”三种毒乾闼婆王不会外透之外,白玉城其他的毒药,都由这里配成。
浦原向所有人介绍这种情况的时候,大家都不吭声了。这些天他们可算是好好见识过白玉城的毒了,一想到要去白玉城的“毒巢”,任何人都是一阵头皮发凉。
“大家不必惊恐。”一护却开了口,“出云楼除了炼毒室外,其他地方都没有毒。只要跟着我的话,也不会中暗器,可保无虞”
他毕竟是从小在出云楼住的,大家听了他的话,也算是宽心了。
“只怕……”白哉沉吟着,却把剩下的疑虑吞进了肚子里。
下了雨。
江南的纤纤细雨疏疏散散落下,扑了满面濛濛。一想到就能就此挑了白玉城下一楼,窝了好几天火的众人都斗志昂扬。
一护伸出了手,任由雨丝落在手上。
“怎么了?”白哉问。
“奇怪……”一护皱起了眉。
想必他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一护出逃,浦原反叛,这些消息都过了这么久,出云楼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如今下了雨,也没有下毒或者是下毒瘴。这些反应实在太奇怪。
“白哉……你怎么看?”一护问。
“我们的人里面,有白玉城不愿意伤害的人。”白哉皱起眉来,“我们这里面,混入的不仅仅是乾闼婆王一个人而已。”
一护跟着点了点头,“不错。”
“不过那个人的存在,倒是帮了我们的忙。”白哉冷笑一下。
一护带路,所有人很快的就找到了出云楼的入口。山林中林木茂密,若非有人带领,还真难发觉。入口处雾气迷蒙,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
一护围着门口的几个树绕了几圈,又在中间那棵树身上敲了三下,两快一慢。
雾气这才淡去了,却见里面的确是一处庄园,甚至木门还开着。门口站了两个人,一女一男。
男的那个戴了一副奇异的面具,叉手而立,正是熟面孔。
“黑崎一护。”涅开了口,“你还真的带人来了。你可知道,我早已禀报主城之人。你……还有这位出云楼前楼主,就等着被抓去黄泉路了。”涅阴冷的目光还扫了一眼站在人堆里的浦原,诡异地笑了起来,“黄泉路,听说滋味可不好受呢。‘魂飞’算什么,那不过让人生不如死。我听说,在黄泉路,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一护和浦原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黄泉路,是由龙王市丸银所掌管的。魔城八王中,龙王司律例与惩戒。但凡白玉城之人犯下不可饶恕之过错,这黄泉路必然是要去呆一呆的。不少人,不过是在黄泉路呆了一呆,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还有空说别人,先管好自己吧!”白哉一个纵身,便已经出了招。
双剑出鞘。浮光、掠影。
白哉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同时用过双剑了。左手剑轻灵,右手剑稳重,一刚一柔相互配合,自是天衣无缝。
浮光掠影,那是无法破解的剑法。
听说当年,醉月楼的前辈曾凭这剑法胜过白玉城城主,从此此剑名震于世,号称千古不二。
剑影连成了天罗地网,涅无处可逃。
甚至他发现,白哉的怒火带动了剑气,内力迸发之时,他的毒都会被反弹回来,不起作用。
胜负,早已分了。光是看决心,都知道白哉一定会胜利。
白哉在与涅交斗,一护却按照白哉早先的交待,带着武林盟的人入了出云楼。
本来一同守门的女子,涅的养女涅音梦实在不堪一击,被日番谷不出十招就击溃了。
楼内剩的人不多,想必是涅听到了风声,撤走了一部分。武林盟的人这些天被一个“毒”字给憋坏了,尤其是剑八,基本就是见人就砍。
一护没有忙着砍人,却是找到了涅的房间。他记得,涅有一颗解药,听说是可以解白玉城所有的毒。当年乾闼婆王赐药的时候,一护正好在旁边侍奉。
偷地图的时候,他还看见了藏药的盒子,只是一个犹豫没有拿走。早知道就该把些什么有用的都带走才对。
从涅的房间走出去,他这才是大吃一惊。
出云楼早成了一片血海。剑八从尸体中抽出剑来,还不忘骂一句,“魔城的混帐!”
血腥的气味,浓得让他窒息。
似乎又回到了年幼时的那条小溪边,两个妹妹的血一直流,一直流,流得溪水都染了色。
他这样做……真的对么?
白玉城的人,难道就都是坏人,得这样受人屠宰?
一护不想再看下去了。
这样血腥的场景,只让他作呕。
凌风门、归元庄和无花派的弟子也都在门口站着,看样子也不喜欢庄内的“修罗场”。
“白哉呢?”一护问井上。
“朽木盟主好像与涅斗到林子里去了。”井上说着指了个方向。
沿着打斗的痕迹走到山林深处,一护这才发现了白哉的身影。
白哉和涅的决战却已经分了胜负。涅倒在血泊里,早绝了气息。
白哉理了理白衣,向他走了过来。
那一刻,一护突然明白,那个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抑或绝世不出的武学名家。
他只是朽木白哉,他的白哉。
“我为你报了仇,一护。”白哉的声音那样柔,柔到让人心醉,“一护,请你原谅我。”
“原谅什么?”一护笑着反问,“我什么时候怪过你了。”
白哉默默拉了他的右手,抬到眼前。
“原谅……这个。”白哉低头,细碎亲吻。
细雨如丝。
那边是血洗出云楼,这边是血战刚完。
白哉的目光如水,被水气围绕显得越发明亮。
白哉说,“一护,别再让我担心了好不好。”
白哉还说,“一护,我喜欢你。”
他的脸慢慢靠近,宠腻都随着一双眼睛明灭。
一护想,这一定只是一场梦境。
一场,他永远也不愿意醒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