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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曾经沧海 ...

  •   路思远望着头顶烈烈的太阳,如此眩目而灼热,白花花地刺痛了他的眼。
      如此朗朗青天,不像是作梦的时日,可为什么这几天的经历奇特的让他以为自己在作梦一样呢?
      先是被一群官差极为粗撸地丢进大牢里,不闻不问了两天,然后又被吴知府亲自恭迎出了地牢。
      总算见到了这些时日常常闻名于耳的“吴知府”,至今想那吴仁义的嘴脸都让他恶心,“路小弟长路小弟短”地叫他,快六十的人了跟他称兄道弟,几乎让他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必吴知府“恭迎”童公子时,也是这般的殷勤吧!
      “在下的恩师蔡大人与路小弟的父亲同朝为官,算起来叫您一声‘路小弟’下官并不托大,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怪只怪手下的人办事不利,嘿嘿……”
      只是路思远不明白,自己从来都很小心地不泄露身份的,因为他不想顶着父亲的名号招摇,否则与蔡京童贯之流有什么不同?
      原本以为至少要在地牢里呆上个三五天,想不到居然这么快就被放了出来,可救他的人,会是谁?除了柳清欢,他在这里并不认识什么人……可是,会是柳清欢么?
      借口身体不舒服,从吴知府为他办的所谓“压惊宴”中逃了出来,他可不想如了吴仁义的愿,跟那个什么童世荣“化干戈为玉帛”,这些朝廷的蛀虫们的丑陋嘴脸让他一刻也不想面对——真不知道父亲这些年来是如何跟这些无耻之徒于朝堂上共事的。

      * * * *

      月色凉如水。
      宁静的小院里清冷地亮着幽幽灯火。
      沈月柔轻轻敲了敲门,听到应声,顺手推开。
      见萧寒玉依旧在灯光下读书,不由半嗔半责怪地道:“萧大哥,这么晚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萧寒玉自书中抬头,温和地笑道:“好好好,等我再看一会儿就休息……叶姑娘可安顿好了……”
      “已经安顿好了,西厢的院落一直空着,早就命人打扫干净,那里清幽雅致,子湘姑娘很是满意呢……”沈月柔笑道,将手中的杯递给萧寒玉:“我为你泡了杯茶,这是前几日道台大人特意托人从京城捎来的香片,你尝尝可好?”
      萧寒玉望向沈月柔清秀的脸,还有柔情似水的眼,那里面流露着期盼和讨好的味道。
      没有接过沈月柔手中的茶怀,萧寒玉淡淡地道:“月柔,你知道我是从不喝茶的,我记得跟你说过……”
      “我记得,但我以为这是北方香片,你也许会喜欢……”沈月柔低下头,眼中已经有泪光盈盈欲滴。
      “已经很晚了,你身体不好,还是早些休息吧。”萧寒玉柔声道。
      “好。”沈月柔咬咬嘴唇,温顺地点头。
      沈月柔转身出门,小心地将门掩好,可以看到那瞬间自她眼角滴落的泪,此时的她显得是那般的柔弱,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拥在怀中爱怜。
      而萧寒玉却只是淡淡叹了口气,世人都道他是谦谦君子,温良如玉,世人也都说他待人温和,菩萨心肠,可是,伤害这样柔情似水的女子——他能算如玉君子么?
      然而自己的曾经沧海啊,却是他心中永远的牵挂与思念,痛苦与甜蜜。思及此处,萧寒玉的胸口忍不住微痛起来,是伤口的痛或者是心上的痛,竟让他分辨不出,轻轻咳了起来。
      “好一幅感人的场面,浓情蜜意,眉目传情,真是让人羡慕啊!”忽然自窗外传出冷笑声。
      萧寒玉并未过于吃惊,倒是露出欣喜之色,长身而起,推开了窗。
      那人也不躲藏,轻巧地自窗外跳了进来。一身黑衣黑裙,一双晶亮灿然的眸子,仿佛是一个暗夜精灵——除了柳清欢还能是谁!
      萧寒玉的眼中仿佛出现了少年时见到日思夜想的梦中情人才有的激动与热烈,他一把拉住柳清欢的手:“你……你怎么来了?”
      柳清欢丝毫不假以辞色,冷冷地抽出手:“我来谢谢萧居士的救命之恩呢。”
      萧寒玉却不以为意,盯着她左看右看。
      “看什么?”柳清欢瞪了他一眼,虽然很久没见,但他总不至于将自己的模样忘记吧。
      对于柳清欢的态度萧寒玉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笑道:“看来是恢复的不错,气色也好了很多,而且已经能够吃醋了,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
      “你……”柳清欢听他这话,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但眼睛一转,便笑道,“你们未婚夫妻,郎有情妹有意的,我吃哪门子醋,倒可真是应该你自己注意身体,听说刚刚受了伤,别再被那个小妖精榨干了才好……”
      “说你吃醋还不承认,你到底还是关心我,是不是?”萧寒玉笑得开心而温和,一点也不像平日淡泊的模样,若此时有人看到,绝然不会相信这人便是以稳重和机智见长的“白衣居士”。
      “昨天墨雨去了我那里,我听说你受了伤,是不是真的?看你笑得这么奸诈,一定是没事。”柳清欢不再与他争论,反正他口头功夫了得,她永远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就算嘴上故意气他,但一双明眸中却难隐关切地观察他,“你若没事我便走了……”
      墨雨便是那日去柳清香处被路思远打伤的黑衣人。萧寒玉知她是恼自己为沈月柔庆生设宴一事而迁怒于他的,便叹道:“我那日原本就是怕你小心眼儿一时想不开,特意叫墨雨去看看你,顺便劝你几句,可你也知道墨雨口拙,而你竟然如此不留情面地打伤了他,殊不知你伤他、伤我有多深……”
      柳清欢冷哼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我留宿路思远故意气我,你便一刀把我杀了,或者前几日不救我便罢,何苦这般待我!”
      萧寒玉见她此时流露出小女儿的心态,心中十分愧疚,不由执起她手,苦笑道:“知我如你,又何必伤人伤己呢,我对你的心意你我彼此心知肚明,你若愿意,我明日便将你我之事公布,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这些陈年恩怨折磨你我已经够久了,难道我们真要如此相互折磨,来偿还旧情旧债么?你我还有多少个八年可以挥霍?”
      萧寒玉的话说得柳清欢心中一痛。原本以为他们之间会反目成仇,原本以为她可以恨他一生一世,甚至直到终老,可是这些年来他的苦、他的痛、他的痴、他的情,竟让她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渐渐放弃了原有的满腔恨意,否则以她的倔犟,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求他为自己疗伤,更不会在听闻他受伤之后,不顾一切地赶来看望他。可是……难道自己真的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与他重新走在一起么?八年前发生的一切就像一根长长的刺,已经扎进了她心底的最深处,就算想拔,却也与身心容为一体,无从下手!
      “你不要说了。”柳清欢摇头,为了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泪,她低头转身,“你若身体真的没事,我便走了……”
      萧寒玉拉着她,轻叹道:“我这‘柳香居’真的如此让你难过,还是你依然不肯原谅于我,我求你多待一会儿都不行么?”
      柳清欢看着萧寒玉的表情,忽然心的某一角落悄悄酸楚起来。当年如阳光般灿烂的男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平淡温和,但她却看到了这平淡温和背后的痛苦与折磨,这些年来,他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好过啊——低头看着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就像抓住了天下最可宝贵的东西一般激动得略有些颤抖,竟让她的心忽然暖了起来,狠心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见这次柳清欢没有拒绝,萧寒玉将她拉至桌前,道:“最近听说朝廷有个叫李纲的人,虽然是太常少卿(注:掌管礼乐和祭祀的官员),却在用兵打仗方面颇有心得,他托叶姑娘带来了一些用兵之道,与我切磋,我连夜看,想明日便托人将那心得送到东京,目前战事紧急,只怕迟了会影响……”
      柳清欢心绪还沉浸于当年的旧事之中,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忽见桌上一杯清水和沈月柔刚刚端来的茶水,不禁叹道:“怎么,还只喝清水么?”
      萧寒玉看出了柳清欢心中的挣扎,所以才故意提别的事情就是为了不忍见她再次伤感,但见她转移了话题,以为柳清欢对兵法之事不甚感兴趣,便将她的手紧握于双手当中,淡淡道:“世人都道我是什么‘白衣居士’,多半是说我清心寡欲,说我不饮酒,不喝茶,只喝清水,其实世人哪里知道,那是因为我心里只有一人,对旁的女子,哪里来的欲望?而他们更不知道的是,我若喝茶,便只喝你泡的茶,是你早把我的口味惯坏了,其他人泡的茶,我喝不惯呐!”
      八年来,这是第一次萧寒玉如此直接地向她坦言自己的心意,听着他的话,柳清欢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了眼睛。以为经过了许多的事,她早将眼泪流尽,但在他的面前,她依然如此轻易就泄露了自己的情感。
      世人道,两地相隔的相思最苦,却怎能体会到,身在咫尺不能相爱的煎熬更苦!老天是如此的不公,为何种种不幸定要发生于他们两人身上。
      柳清欢紧紧握住拳,指甲刺进了手中,只有这样,她才能忍住不让自己投入眼前这个男人的怀中,一诉这些年来的相思之苦。原以为可以怨他一生,恨他一世,但——终究是爱他更多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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