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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少年心事 ...

  •   身后有人。
      柳清欢没有回头,依然如常地向前走,背后尾随的人看来武功也不错,气息悠长,而且脚步轻缓。
      待走到西泠桥边,柳清欢忽然停住了脚步,淡淡地道:“阁下跟了这么远,恐怕也累了,不如休息一下吧。”
      “不必。”身后传来冷冷地声音。
      柳清欢听出了那人的声音,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转身道:“原来路公子已经出来了,真是可喜可贺。”
      身后之人正是路思远。他本是想探望柳清欢,一来看看她的身体是否大好,二来也想知道是不是她救了自己出来,却想不到无意中发现她去了萧寒玉的“柳香居”,因为知道柳清欢与萧寒玉的内力都极深厚,因此不敢太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但依然能够看得出,他们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
      他一路跟过来,越想越气,虽然这些时日在地牢中想了很多,以为自己能够释然,但看到柳清欢与萧寒玉在一起如此般配与亲密的样子,他的心还是隐隐作痛。
      深秋初冬的季节,没有北方的寒冷,但夜风轻轻吹拂,仍带来些许的寒意。只见柳清欢黑衣飘飘独立于桥头,乌黑的发丝在空中轻轻飞舞,身影是如此削瘦与单薄,而谜一样的她,必是经过了太多的坎坷——这外柔内刚的女子啊,如何能不让路思远的心的悸动。
      见柳清欢开口相询,想必她是知道了自己身陷囹囵之事,一丝暖意渐渐涌上来,路思远面色微霁:“是你帮了我?”
      柳清欢摇头笑道:“不是我,我一个青楼女子,哪有那么大本事。”
      听她如此说,路思远不由叹了口气,明知道她的身份远不如她说的如此简单,一个青楼女子又怎会城郊去杀通敌叛国之人、怎会夜半去知府家盗书,怎会怀得如此高明的武功?
      见她不肯同自己讲真心话,路思远冷笑道:“我看以柳姑娘的身手,不必做什么青楼女子了,只怕做女飞贼都缀缀有余,姑娘隐忍于青楼之中,恐怕别有目的吧。”
      柳清欢被他带刺的话说得一怔,她听出他语气中的怨气,淡淡道:“你跟踪了我?”
      路思远也不否认:“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知道你同萧寒玉的事。”
      “我的事没必要跟你讲。”柳清欢眼神锐利起来。
      “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路思远执着地望着她。
      柳清欢看着他的表情,不知怎的,忽然心中柔软起来,轻叹道:“你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何苦把时间都浪费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况且你看得出来,我已经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什么叫做不相干的人?我认定你就是我心中想找的那个人……”
      见路思远说得如此孩子气,柳清欢真是哭笑不得。
      忽然有人冷笑道:“想不到大宋朝堂堂左丞相,竟然生出这般无用的儿子来,真是有辱门风,若传出去,只怕会被天下人耻笑。”
      路思远见那人说得这般尖锐,回头望去,只见一身着红衣的女子立于桥头。但见她高挑的身材,英姿勃勃,明亮的双眼,原本红润的脸因为激动愈发娇艳——而此时她身上流露出的冷凝气质,竟然与柳清欢有些许的相像。
      路思远气她的话,又惊讶她为何得知自己的身份,不由冷笑道:“你是何人?”
      柳清欢见那女子也是一怔,而后有点恍然:“来人可是叶姑娘?”
      见那女子微一点头,柳清欢向路思远笑道:“你不是追问我是谁救了你么?现在救你之人正在你眼前……”
      她?路思远微一皱眉,这女孩有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他自诩记忆力极佳,若见过之人定然过目不忘,但此时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她;而且看她年纪不大,应该比自己还小上一、二岁,应该不是旧识吧?
      那女子冷笑道:“你也不必谢我,我不过忠人之托罢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到路思远面前。
      路思远见那信封上面的字,已是一惊,在看过信中的内容之后,更是冷汗淋漓。这正是父亲的笔迹,在信的一开始,便提到了送信的女子——而这红衣女子,却是他自小由父母为其定下的未婚妻叶子湘!
      天啊,眼前的这女子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亏得他还将定亲的玉钗随身带在身上,前段时间也正是用它还断了明珠儿去他的痴心——而这年来他不但淡忘了叶子湘的模样,这段时间更是忘记她的存在!
      路思远之父与叶子湘的父亲是同乡进士,他们两家自小便订了亲事,而路思远只在临去少林学武之前见过叶子湘。难怪她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应该是她到吴知府那里出面说情,吴知府才会这样痛快地放了自己,只可惜,要他搭给吴知府一份人情,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的。
      “路伯伯听说你在杭州乐不思蜀,特地命我来给你送信,信上的内容大概你已经看清楚,不必我多说了。”叶子湘不去看他此时尴尬的表情,低头冷冷地道,“本来我是要明日送到你住的客栈的,今天既然见到你,倒也省得我再去找你了。”
      父亲的信很简单,不外就是要他速同叶子湘一同回京,为国尽力。
      在地牢里本来已经想得很清楚,只要能够出去,便回家为父分忧,可是面对柳清欢,他还是那么不甘心——真的就这样走了么?这一走怕便再看不到伊人,父亲的信中也写得很明白,要他回京便与叶子湘成亲。
      他还如此年轻,难道真的从此就娶妻生子,然后在朝堂之上混个一官半职平淡过日?父亲如今的生活便是他十几年、二十年后的模样?
      他知道父亲必定是知道他在杭州迷恋柳清欢之事,生性古板守旧的父亲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柳清欢的身世的——父亲是多虑了,人家柳清欢是无论如何都看不上自己的,谈什么接受与否呢?
      父亲在信中并没有太过责备他,但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担心与失望让路思远的眼眶忽然红了起来――是自己辜负了父亲的苦心啊!
      见他此时的表情,叶子湘只是冷冷道:“我明日便回京城,看路公子暂时没有回京城的打算,那么不如回复一封信我带回去,免得路伯伯还在为你担心!”
      望着叶子湘的冷言冷语,路思远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恍然记起多年前那个梳着冲天炮的小姑娘用热切而崇拜的眼光望着他,只因为八九岁的他就能够背出成百上千首的唐诗宋词,还能够将一套小形意拳打得虎虎有风。
      “思远哥哥,你好厉害哦……”
      “父亲说,男子汉大丈夫,学学问,练武艺,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保护家人!”他小小的个头,却挺着胸膛自豪地说。
      “你这么厉害,湘儿以后嫁给你,好不好?可以跟你一起保家卫国啊!”
      年纪小小的女孩哪懂什么叫做“保家卫国”,但那稚嫩的声音犹然在耳,瞬间就变成眼前这英挺娇艳、眼中却难掩嘲讽与不屑的红衣女子。
      原来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这般地不堪么?路思远动了动嘴,想解释什么,可是想要解释什么呢?解释他为何去青楼歌馆,解释他何而颓废,还是解释他为何而与人打架身陷囹圄?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路思远看着叶子湘,轻叹道。
      叶子湘见他犹豫的模样,以为他是放不下柳清欢,放不下眼前有自在生活,不由冷笑道:“我只负责送信,走与不走我却管不着你,反正我是明日便走……看你在这里待的倒也舒服,短短几个月,便成了这杭州城里尽人皆知的名人,只怕是舍不得吧。”
      路思远本来还在考虑是否同她一起走,但见她说得如此不留情面,知道她这是在讽刺自己同柳清欢之间被越传越烈的非正常“关系”,不由冷笑道:“不错,我在这里是逍遥快活,你愿走便走吧!父亲信上说的事,我自同他解释,也犯不着你来操心。”
      见路思远与叶子湘脸上都变了颜色,柳清欢一旁看出了些端倪。小儿女的情思如何,她毕竟也是过来之人,深深了解,而叶子湘恐怕对路思远也是怒其不争多些的吧,从她眼中的怨与痛,柳清欢更是难体会到了她对路思远的情意——只可惜这个在旁的方面都还算聪明的男子,竟然没有发现。
      眼见两人都要甩手而去,柳清欢不由冷笑道:“国将不国,想不到两位还有兴趣在这里打嘴仗!”
      “什么?你说什么!”路思远一惊,抬眼望向柳清欢。
      叶子湘也一怔,她动身离开时,朝中已经风闻金国大军整合,要挥军南下,只是才短短一个月,难道已经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其实路佑堂这次要她前来寻路思远,也是希望在朝廷用人之际路思远能够担当重任、报效国家。
      柳清欢淡淡地道:“从京里传出消息,金人不守信用,撕毁了两国协议,目前金兵已过黄河,就要兵临汴京城下……”
      “怎么会这样?北京和中京不是有大军驻守么,为什么这么快就过了黄河?”路思远曾听父亲谈起过一些军事问题,知道太原自古为军事重地,此地失守,几乎相当于后门大开,任敌人长驱直入。只是,难道十万官兵竟然守不住一个城池不成?
      柳清欢冷笑道:“‘十万官兵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西北监军为何人,就算路公子远离朝堂也多少应该知道吧,童贯那厮一听说金人入境,立即放弃太原逃回汴京,将大片河山拱手相送,而朝廷的边关守兵更是一群酒囊饭袋,或溃不成军,或不战而降……”
      天下谁人不知道,宦官司童贯因为投皇帝所好,极为徽宗所信任,更是与蔡京狼狈为奸,他任西北监军,掌握兵权近二十年,权倾一时,虽然无论对辽对金都是屡战屡败,却依然受到徽宗皇帝的重用,他手下调教出来的官兵,又如何挡提住金人的金戈铁马?
      路思远无言以对,叶子湘更是沉默。柳清欢吟的那句诗为当年宋太祖立朝之初,前朝花蕊夫人笑朝中兵士无能,自尽前所言之话,想不到如今却被用到了今时今刻,真是充满了讽刺的意味,可是朝廷的奢靡与腐败世人有目共睹,事实面前,真真让人无言以对!
      “而且,听说徽宗皇帝已经将皇位禅让于其子,朝中正在讨论新帝的年号……”柳清欢嘲讽地一笑。
      叶子湘与路思远忍不住都倒抽了一口气,时局的发生怎么会如此的突然,徽宗皇帝正当盛年,却将皇位让于儿子,明眼人一想便知道他是想将难以收拾的残局丢弃不管,也将大宋的江山与百姓拱手让人啊!
      有这样的皇帝,大宋的江山还能保得住么?
      听了柳清欢的话,叶子湘忽然也觉得心灰意冷,她望向柳清欢,见她的话说得清冷,却觉得她的神情间有着些许悲愤与感慨,想这大宋河山繁华美好就要拱手相让,的确让每一个大宋子民都痛心疾首。而叶子湘思的父亲,身为枢密副院事,虽然统管军权,却无调动操练之权,空望着金人长驱直入,却更是万分无奈。
      但见柳清欢的神色,她心中却不由生出一些疑惑,金军破了太原城的消息她是如何得知的?如果是从萧寒玉处得知,那萧寒玉又是如何知道的?也许他们的身份远不如看上去那么简单,那真相又是怎样的?
      叶子湘刚想开口询问,便听路思远道:“这些消息柳姑娘是如何知道的?你一再强调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青楼女子,而这些消息,恐怕不是‘普通的青楼女子’可以了解的吧?若柳姑娘真想让我们相信,恐怕还是要拿出些可信的证据才好。”
      柳清欢明知道自己的这样一番话必定会引来他们俩人的疑惑之心,但还是讲了,也许是因为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她应该可以解开心结坦然面对了,罢了罢了,她微微笑道:“如果两位不嫌,请到‘清欢小筑’一坐,容清欢再讲。”
      “好!”路思远与叶子湘相视一眼,竟然是难得在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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