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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惊厥·其二 ...

  •   【第一章·惊厥·其二 】

      “她和我是因花草结缘的。”
      椿老板拿起剪子修理着一盆文竹,“冯格巷向来没什么人烟,所以花木长得好,可也没人会知道。”
      大抵是三年前的夏初,一日忽雨,雷打得厉害,她们的马在巷口受了惊,不住地撅蹄子,刘氏一行不便前行,进来讨个歇息。我看她的衣着体面,举止得当,知晓她是某个富贵人家的主母,不会起歹意,就好生招待她。闲聊时,她告诉我方才她是去了城西的菩萨庙求子,离去时我便送了她一盆红嘴石榴,讨个多子之意。她心里感激,来得次数便多了起来……”
      她向我讨教如何待弄花草,我也乐得有人愿意听,认了她这个朋友。刘氏常带稀奇物件来让我瞧瞧,什么鹿角做的头簪,琥珀制的酒盅,有的甚至是邻国的……”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做对方的好友,无话不谈。”
      她告诉我,她把家中院子的理得很美,不知她夫君会不会喜欢……”
      她说,她去了城东的庙宇祈得一枚符,唯愿她夫君可以高升……”
      她说,她的夫君待她很好,无论什么新鲜事物都要与她提及……”
      渐渐地,我发现刘氏的口中离不开她夫君,而我们的谈论也总是不免牵扯到那个人,我总想着不要介意却不料介意地更深。”
      那日,刘氏不同于以往,表情呆滞地坐着,像有心事。我问。她说,她夫君与别的女子有喜了,原本是应该值得高兴的事,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为什么偏偏她的身子怀不上,刘氏不禁埋怨起了自己。”
      虽说刘氏内心苦闷,但她还是去照看那位受喜的女子,吃食穿衣都极有讲究,生怕委屈了她。她大抵是真的忙,忙得来花铺找我的次数也少了。可我怎么也不明白刘氏的想法,明明不是她的孩子,究竟是她是为了什么才不停地一味付出。”
      语毕,椿老板剪掉了一根病变发黄的文竹,若有深思……
      “我真是不懂啊。”

      “夫人她自从与椿老板交好,也就渐渐淡忘了无子的苦闷。当二姨太受喜后,夫人便又念叨起了这事。”尚书府上的大丫鬟说了半天,依旧哭哭啼啼:“夫人她一直待二姨娘极好,可偏生那姨娘是个养不熟的四眼蛇,明着说夫人底子差,生不了孩子,她说……她说若她出了个男娃,夫人的位子就不保了。有心人听了去就在府里传得更过分了。夫人听得心里难受,咬着被子哭,奴婢也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韩尚书不住摇头叹息:“这家门怎的就不安生了呢……那这毒又从何而来?”
      大丫鬟睁大眼睛,惊呼:“莫非是二姨娘……”
      “休的胡说。”韩尚书大怒,面容俨然,一震袖子,“我韩某人虽不才,但也自认有一双能识人的眼,我们府上绝没有会做这种事的人。”
      宋黎川在一旁默默听着,转头,望向床上的人,心生悲怜之情。宋黎川面容虽阴柔美相,但眉宇间微蹙有些焦虑,倒是生得一副医者心肠。
      “让先生见笑了。”韩尚书给宋黎川赔个不是,又赶忙问道,“不知家妻中的毒可有法解?”
      “夫人中的名曰隐毒,从一种名为野麻子的花里提取,起初致幻但不致命,但若长久碰触就会让人上瘾,身体大幅销减,神经也会受损,最终使人衰退而死。”宋黎川说道。
      韩尚书惊异,知道这些不能让外人听去,便示意丫鬟们都退了去。
      “若是要解毒,只能用那花叶之下长出的籽粒。可这种花世上本就少有,子闫也不曾见过,倒是看书中描绘如天仙美人,绝非世上凡品。而其毒更是难得的珍品,用的好了可入药止疼痛。”宋黎川接着说,“若说在这嵊国国都内哪里能有这种花,也只能去那开满珍花异草的冯格巷里找了。”
      “那……这是说?”韩尚书诧异。
      “椿老板么,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宋黎川嘴角略带笑意,双眼微眯,眼角泪痣微微闪烁,看不尽的魅惑之感。
      “看来,是要去会会了。”

      珐琅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一盘杏仁糕被吃了个干净,而那杯花茶却还依旧是原样。
      椿老板望着一处发愣,待收回神游的意识,不禁暗自讶异,自己刚才竟然毫不忌讳地如泼水般诉说,而不自知。身侧的那人虽挡着脸看不清,一副疏离的模样,却偏偏透着一股熟悉安逸之感,让人不设防备,将自己整个儿托出。
      倒是怪事一桩。
      “懂或不懂都是别个人的事,老板一个生意人倒是重情的很。”珐琅拈了拈指上的糕粉。
      “对画士而言,可有什么珍视的人?”椿老板放下剪子,抬头看向珐琅。
      “珍视的人么?”那隐于帽笠后的脸依旧是模模糊糊。“或许吧……”
      椿老板摇头道:“看来画士还是不太了解自己的心,说来也是,这世上之人究竟有几个能明白。”
      “椿老板能明白自己的心吗?”
      “我亦是不明,就如我名椿。一说香椿,为树;二说山椿,为花。全凭着别人的看法。”
      “那老板是想做树还是当花?”珐琅接着说,“花落化泥,叶落归根,终究都是一个人的事情,为何要由别人来定。”
      “是啊……为何我一直要由别人来定……”椿老板叹息,年轻时听从父母嫁往国都瑞安,却不料在路上传来丈夫死讯,旁人白眼,污言秽语,从此一人空寂,独与花草为伴。
      此时,珐琅的视线透过黑纱直直地投在椿老板脸上:“老板识花众多,不知可有听说过野麻子?”
      椿老板一惊:“这……这种名贵的花草,我也只是听说,说是带有隐毒,会让人致幻上瘾。”
      “沉溺于幻境,使人迷失自我。上瘾后,又让人变得离不开它。”珐琅笑着,眼睛却露寒光,“真是过分的花呢。”
      “过分……么?画士知道的竟比我多,倒教我羞愧。”椿老板衣角在暗地里被手攥得起了褶子。
      “都是道听途说,据说野麻子的茎上长着核桃大小的籽粒……哎哟,我倒给忘了,它还有个别名呢。”珐琅笑了起来,“好像是……叫狗核桃。”
      椿老板长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内心的惊讶表现在了脸上。眼前那个人虽和刚才一样坐着,并无不同,可偏偏就有一股尖锐的威刹之气从面纱里透出,让她感到恐惧,如同本能。
      “不知椿老板想留住的人是谁?不惜让自己的手变脏,做出失心的事来。”
      椿老板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出神。“这……这不可能,我只是出于好心,我想帮她。”
      “呵……帮她么,难道不是为了你的私欲?”珐琅冷哼一声。

      那日徐氏来到花铺诉苦,椿老板见徐氏太过伤心,也不好说什么宽慰的话,便去选花泡茶。穿堂风过,吹来花香,她矗于藤前思考半晌,最终还是掐了一朵白花,置入杯中。
      徐氏全然不知,只觉得这花茶好喝,清香四溢,让人忘忧,心情舒畅。
      次日来讨花茶喝,后日又来……
      椿老板虽眼见徐氏日益消瘦,却不知是自己过错,全当是徐氏照顾受喜女子太过操劳。便劝徐氏放下那档子事,日日都来花铺休息。
      徐氏感激,更是把她当作知己姐妹。毒也就这样,一天天地积深了。

      “你说这杯茶是为了一位没来的友人而沏,看来这茶也没有这么大的魅力,至少珐琅是看不上眼的。”珐琅拂袖起身,向藤架走去。
      “……”椿老板默不作声,望着桌上那杯花茶,过了一会儿慢慢道:“是我的错么?”
      “花木本无分善恶,就像这盆野麻子,用的好了为药,用的不好为毒,这福祸皆由人定。”
      “我……不过是想留她在这儿陪陪我,这巷子里太空寂了,好不容易有个人念着我好……唉……”
      “热闹之处甚多,但这是要靠自己去寻得的,你一人守着空巷,却将偶然到来的刘氏当作救命的稻草,强留可不算什么办法,你们不是朋友么?”珐琅看着椿老板的样子心生不忍,“想必老板一个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这救命的籽粒就由珐琅代你送去。”
      语毕,珐琅从那茎上捻下几颗籽粒后便离开了,独留椿老板一人呆呆地坐在地上。

      珐琅刚踏出花铺,便撞见了一个人。
      来者面容文雅,身材单薄,药香沾衣,好闻得打紧,浑身透着一股灵气,浑然天成。只可惜了这样一个璧人却只能坐在轮椅上。
      宋黎川见是珐琅,便心如明镜,发生的事也多少猜到了,漆黑的眸子噙满笑意,眼角朱红的美人痣也一漾一漾的,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欸……”珐琅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他,略略吃惊,随即从锦袋中掏出了一样东西,俯下身拉过宋黎川的手,在他手心上放了一片红色的东西。
      “这是?”宋黎川仔细一看,那红色的竟是片鱼鳞,但比一般的鱼鳞大上数倍,纹路清晰而细,泛着金色,艳丽非常。
      “在泰安寺遇到的人给的,说是女孩子会喜欢。”说完珐琅便噗嗤一声地笑开了。
      宋黎川听着口气不对,这才反应过来,抬头正要骂,却见那人已经在巷口挥手等着他了,不由哭笑不得。
      “你什么意思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惊厥·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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