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梦》陈莹

6、梨花

　　竹子愿的房子是那种典型的前后两个院子，一进门可以看见两棵大大的梨树，上面开满了梨花，花瓣是那种淡白色，花药是紫红色，南梦下意识摸了摸衣服上那朵梨花胸针，不禁有些走神，她依稀记得第一次见竹子愿时他穿的也是梨花图案的衣裳。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只见一抹淡黄的衣角从屏风后面缓缓踱来，竹子愿今天穿了一身淡黄底紫边的衫子，很是随意，就如一角柔和的微风轻轻拂过人的脸颊。
　　“你来干什么？”竹子愿是知道她来的目的的，但是还忍不住口是心非。
　　“子玲姐姐让我陪你挑选老夫人过寿的礼物。”
　　“谁要你陪，我不是烫手的山芋，人人避恐为之不急。”
　　南梦看竹子愿还在为那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心里有点担忧，怕自己终还是伤害了他，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还要我请你进去。”
　　南梦抬头看见门头上挂着“梨苑”两个大字，两旁的柱子是那种上好的红木，透着一种自在的细腻。
　　“你喜欢梨花？”
　　“嗯，小时候玩耍时不小心在梨树下睡着了，做了个很美好的梦，母亲听说后就觉得梨花是我的守护神，便什么都给我做成梨花样子的。”
　　“你做了什么梦？”
　　“梦见自己很开心，但是却记不起为什么开心？”
　　“有开心的感觉就好了，什么事其实并不重要。”
　　“嗯，你说的也对。”
　　跟着竹子愿进了内厅，一幅大大的墙壁上就挂了一副画，想必那就是《生机图》，南梦不禁凑到前面想看个仔细，只见画面上一个女子正在提笔写些什么，桌子上面摆着一瓶富贵竹，整体的画风简单的有些奇怪，没有诗词，没有落款，更看不出任何和“生”有关的信息，南梦有些失望，难道是自己没有看懂。
　　“你对《生机图》很感兴趣？”
　　“嗯，你能给我讲讲它的内涵？”
　　“这是我们的传家之宝，母亲说是祖上传下来，是难的好画，但是却没有告诉我它的内涵，我也细细研究过，没觉得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能拿下来给我看看吗？”
　　“好”说罢便从墙上去了下来。
　　南梦把它平铺在桌面上仔细的观察，只见女子提笔落下的地方有几行小字，微微能看到像是一首诗或是词，但却看的不清楚。
　　“我拿到外面去看看。”说完也不顾竹子愿是否同意就出去了，透过太阳光能看见是纳兰容若的那首《采桑子塞上咏雪花》。
　　“看见什么了吗？”竹子愿也跟着出来了。
　　“嗯，是一首纳兰容若的词。”
　　“什么内容，他的词太悲了，我不是很喜欢。”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南梦想起第一次见到柔生，他安静写字的模样，简单几笔便道出了她尘封多年的悲凉，不禁有些不能释怀。
　　“这里的富贵花说的是雪花吗？”竹子愿问道。
　　“是的，你第一次听就能体会其中味道也真是难能可贵，只可惜雪花终还是见不得什么阳光。”
　　“你那日在大厅也是这样说自己的，我觉得未免太过悲观了些，世间美好的事物还有很多，也不一定要做孤苦的雪花。”
　　“你当然不用做悲苦的雪花，日后定会如太阳般温暖周围的人和世界。”
　　“我不愿做太阳。”
　　“为什么？”
　　“因为你是雪花……”
　　南梦有些吃惊，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听见有人愿意为她放弃做温暖的太阳，突然有些感动，虽然心里已不存在爱情的悲欢离合，但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南梦别过头，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老夫人的寿礼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南梦问道。
　　“去年我唱了一曲《柳亭恋》，母亲甚是喜欢，今年歌舞方面都交给子雅姐姐负责了，我也就无需再画蛇添足，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既然老夫人认为梨花是你的守护花，你不如给老夫人绘制一身梨花图案的新衣，既能表现你的诚意，又不失创意。”南梦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了，他其实不想利用竹子愿，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查出竹子期的心意好换取剩下的信息。
　　“这个主意不错，但是我不会做衣裳呀。”
　　“我听说子期少爷是绘制衣裳的高手，女红方面更是个中翘楚，不如你绘制好花样子，我替你去请教一下他，毕竟你出面还是不太好。”
　　竹子期心里突然猛然一怔，面露微红，他没想到南梦竟如此为他着想，以后若是和她成了亲，定要好好爱护她。
　　“好，就按你说的做。”
　　没过几日，子愿就绘制好了梨花的样子，南梦不得不承认这花样子绘的真是无可挑剔，她一直认为世梨给她的梨花胸针已经是最好看的，没想到竹子愿的手更是灵巧，那些梨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大簇大簇的白色花瓣错落有致的分散在衣服上，不似平时淡雅清新，到是有一种隐隐的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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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梦拿着竹子愿绘制的梨花图案来到竹子期居住的“隐水楼”，只见门口两行娟娟的小河穿过整个院子，河里有一些五彩的金鱼，一派田园风光净收眼底。
　　“请问子期少爷在吗？”
　　等了片刻，没有人应答，南梦又叫了一声，还是无人回应，估计是没有在家，南梦准备晚些时候再来，却听见身后一声清脆的男声。
　　“南梦小姐，找在下有事吗？”
　　南梦回头，只见一个如风中落叶般的男子飘然而至，身上似乎有着超然的仙气，怪不得凤鸣如此的记挂，这日细看，似不如上次那样柔弱。
　　“是这样的，子愿今年给老夫人的寿礼是绘制梨花图案的新衣，但在选料做工上却是一窍不通，他让我来请教一下子期少爷。”
　　“南梦小姐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南梦心下明白了竹子期也是那种机警、不可捉摸的男人，若是哪句说的不周，定会让他寻了破绽出来。
　　“我是子愿的朋友，老夫人对我也有礼遇之恩，我也想借此机会表达一下我的谢意。”
　　竹子期深深的看了南梦一样，有些深邃的不知底线。
　　“若南梦小姐不嫌弃，就请去寒舍略坐，我好细细说与小姐听。”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竹子期没有领南梦进入室内，而是绕道来到了后花园的凉亭。
　　“南梦小姐，屋内比较闷热，不如外面天大地大，在这里闲聊可好？”
　　“看来子期少爷向往外面的世界。”
　　“那是自然，我们生活的环境毕竟有限，外面的风景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子期少爷离开过家乡？”
　　“那倒没有，都是从书上看到的，我们家乡是在虚无轮回中的一粒沙子，若是离开了，估计就很难回来了吧。”
　　“少爷竟然看得如此透彻，难道心有所系，才不忍离开？”
　　竹子期抬头看了南梦一眼，觉得眼前的女子来历不明，说多了自己的心事恐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子愿要做什么样子的新衣？”
　　南梦看竹子期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恐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正在寻思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
　　“梨花图案的连体衫子，料子和针线就由子期少爷定夺就好，只要上面绘制子愿设计的梨花图案便可以了。”
　　“这个容易，容我细细再想想，等完成后便找了下人送到子愿的府上。”
　　南梦看竹子期已经暗里下了逐客令，若是再追问下去，定会适得其反，不如先行离开再想办法，走到门口，忽见满地的兰花，便陡然心生一计。
　　“这些兰花真美，是风小姐喜欢的吗？”
　　“是呀，我家夫人喜欢的紧，我便找人拿了些种子自己亲手种了一些。”
　　“子期少爷和风小姐真是恩爱的让人羡慕。”
　　竹子期淡淡一笑：“南梦小姐取笑了，我和我家夫人相识便是这兰花为媒，怎么能不细心关怀。”
　　“哦？还是一段奇缘，南梦真是好奇了。”
　　“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缘分到了，自然也就在一起了。”
　　“那我就不打扰子期少爷了，等衣服做好了，我亲自来去。”
　　“南梦小姐客气了，我派人送到子愿府上就好。”
　　“那就有劳了。”
　　那日从竹子期那里回来，南梦还去了风襄若以前呆过的花房，得知两人却是相识于一次兰花节中，因情趣相投故经常往来，不似凤鸣说的那般是竹老夫人硬塞给他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但他觉得这个竹子期那日的欲言又止，定是隐什么秘密，但却毫无头绪，如今看来这凤鸣就是个赤裸裸的单恋，竹子期对她估计从来都没有什么意思，这个结果虽是她的主观猜测，但却也不好明说，害怕凤鸣因此牵连自己不再提供信息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