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梦》陈莹

34、爱为何物（一）

　　南梦几乎一夜未睡，房里的烛火虽是点着，但却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从正面的窗户向外看去能看见整个冥界的夜景，都说登高望远确实一点都没错，这里的风景的确可以说是别有风味，远处外婆桥里的河水时不时的传来奔腾的敲击声，十分阴森恐怖，她想起那个在河里等待了一百年的老婆婆不由的心生感叹，她的那个残疾的孙子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投胎到了好的人家，这辈子是个聪明健康的孩子，一个人带着对过往的执念无论在哪里都没有办法获得心灵的自由，就像现在的自己，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悲痛到无法自已，那些不现实的今天和不确定的明天都会给她带来深深的恐惧感。十方塔之行看似在她的掌控之下，实际或多或少也会有诺的别有用心，她不得不严加提防，像诺这样一个深不见底的鬼魅之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陪她玩这场看似隐秘的游戏，南梦觉得这个塔内也有诺想要的东西，只是她不确定那是什么。
　　“起来了吗？”南梦听见门口传来诺清冷的声音。
　　“进来吧。”南梦躲在床的帘子后面。
　　“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南梦小姐居然躲在帘子后面，这个屋子有那么害怕吗？”
　　“我有点轻微的夜盲，起身随便走动害怕打翻烛火。”
　　南梦看见诺轻轻的走了过来坐在了她的对面，静静的端详着她，似是有话要说。
　　“这里有件衣服，你要是觉得冷就穿上吧。”
　　“十方塔的五层以上到底有什么？是不是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也没有去过，不是你说你要我帮你，再准备伺机拆散他们。”
　　“那你就敢上去？”
　　“反正我也闲着没事，陪你玩玩何乐而不为。”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我觉得你得本体长的比那些皮囊都好看，是不是他们吸食了新鲜的爱情都让你榨干了？”南梦打趣的问道。
　　“你说什么？”南梦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他竟然发现诺突然有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我说你长的真好看。”南梦把脸靠近了诺，微微烛火下人有些模糊不清。
　　“收拾以后出来吧，我们该出发了。”诺急急的出去了。
　　待诺出去，南梦收回了目光，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她似乎找到了一点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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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花左今天穿了一身飘逸的白裙，没有任何修饰，只是在腰上寄了一条白色的腰带，头发也没有刻意盘在头上，而是松松的披在后面，真是像极了古墓里的小龙女，自从房间里出来竹子愿就一直牵着她的手，不但细心的为她整理裙子的褶皱还时不时的嘘寒问暖。看见南梦走出房间也没有和她打招呼而是直直的走向了诺，仿佛她不存在一样，这种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他们登上了第五层，长长的甬道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两边是深不见底的岩浆，正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
　　“想从这里过去，只能靠双脚。”诺冷静的说道。
　　“你说什么？这里的岩石那么窄，两边还是冒着气泡的岩浆，一个不小心我们会掉进去，你竟然让我们用双脚过去？”竹子愿不可思议的问道。
　　顾花左拉了拉竹子愿的手，示意他不要着急。
　　“这中间的岩石应该是用千年寒冰所做，所以才会在这滚烫的岩浆里仍旧不曾消融，我们只需手拉着手一点点挪过去就好，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左儿姑娘果然好见识，这就是采自北极极寒之地的千年寒冰，不但坚不可摧更是水火不侵，我们只需要一字排开保持平衡，想要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南梦抬头看了看仙尘不染的顾花左，不由的心生佩服，这个女子不但样貌万里挑一就连知识品性都是无话可说，怪不得竹子愿能如此为她着迷。
　　“我走在前面，下来是南梦姑娘，左儿姑娘，大祭司走在最后，我们四个手手相拉保持平衡应该很容易就过去了。”诺淡定的说道。
　　“好，就按冥王说的办。”顾花左回应道。
　　四人一字排开缓慢的向对面踱去，速度虽慢了些，脚下倒还稳健，突然一股灼热的巨浪向他们袭来，南梦脚下一滑身子向诺那边倒去，一下子抱住了诺的腰，她下意识放开了顾花左的手，害怕自己把竹子愿也带下去。
　　“南姑娘真是心思缜密，抱我抱的这么紧不嫌热吗！”诺没好气的说道。
　　“啊！对不起啊，刚才我脚下一滑就扑到你那边了。”
　　“南姑娘没事吧？这里的寒冰比较湿滑，脚走的时候要有点角度，不要直直的往前，这样受力面积也大一些。”
　　“幸亏你刚才把左儿的手松开了，要是你掉下去可别连累我们。”竹子愿瞪了南梦一样。
　　“谢谢左儿姑娘，我会小心的。”
　　不一会他们四人就走到了甬道的中间，一排大字醒目的显现在左边的石壁上面。
　　“只因前尘误，奈何此生累。”
　　他们转到右边去没有任何提示，南梦心下有些触景生情，虽只是单单的一句话便仿佛是说尽了她的一生，心底一些似乎已经忘记的往事又回荡在脑海里，忽然一阵巨大的晃动，冰墙从中间断开，南梦感到自己迅速的坠落，她想看看一旁的竹子愿怎么样了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一股强大的气流把她彻底卷了进去，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便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只有微弱亮光的石洞里，不远处诺好像也摔得不轻，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竹子愿在哪里？但眼睛所及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你没死吧？”南梦听见诺生冷的嗓音。
　　南梦没有回答，只是坐起来用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是一个封闭的密室，四周没有门也没有窗户，抬头看不见顶的尽头，只是黑漆漆的一片，烛光照亮之处一张石桌，两张石凳稳稳的立在那里，四周再没有多余的摆设，看来这里只有她和诺两个人，竹子愿他们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你没死吧？”南梦反问道。
　　“我没事，就是手擦破了点皮。”
　　南梦走到诺的身边，看见他的胳膊和手都像是被什么利器拉了好几个口子，大片大片的血不停的往外流，背上也有不少出血的地方，南梦这才想起自己下坠时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了一把，减慢了缓冲的速度，可能是那时诺蹭在了岩石上面，不由的对他温和了许多。
　　“我先帮你止血。”说着就把诺的上衣解开，迅速的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角，准备给他紧急止血。
　　“你要干什么，我不用你帮忙。”诺看着自己被南梦这样大张旗鼓的看完了，不由的别过了脸。
　　“你还害羞的不行，真是不像我们尖酸刻薄的冥王大人。”
　　“你要是被人这样宽衣解带，估计还不如我呢？”
　　“您老人家都伤成这样了，嘴还那么厉，就不能安生一会儿吗？”
　　诺仿佛中了魔咒一样，真是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这样静静的任由南梦给自己包扎，只会在疼的受不了的时候发出轻轻的喘息声，南梦也尽量小心一点避免弄疼了他，就这样等处理好全部的伤口已经过去了最少半天时间，因在山洞里，也不能准确的判断只是略略的估计一下。
　　“你先坐在这个石凳上，我在周围看看有没有出去的机关？”南梦看见诺惨白的脸不由的有些担心。
　　“好，你小心一点。”
　　南梦把墙上细细的摸了一遍，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只是在石缝的结合处有一个小小的突起物，她用手按了下去，紧挨石桌的那面墙上立马出现了一行小字。
　　“此地乃幻境，若想出去，需坐石桌前解出爱为何物，方可离开。”
　　南梦坐到诺的对面，回想着那本书里的内容，她记得书中提到五层以上九层以下叫虚境之地，故明之意也就是人们意念幻化的虚无之地，这种地方最难出去，就像人的心魔，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她没想到自己会和诺一起掉进这里，但为今之计只有先行破解石壁上的问题才能顺利出去，否则穷其一生恐怕也无回转的余地。
　　“石壁上的问题你有什么想法？”倒是诺先开口问了南梦。
　　南梦看了看石桌，上面有个很清楚的路线图，虽然曲里拐弯，但能清楚看出是山洞机关的分布图，也就说只有回答出此机关设计者心意的答案才有可能出去，大千世界对于一个问题的答案存在亿万种可能，她又怎能都回答正确呢，这简直就是一个死结。
　　“我没有什么想法，先看看第一题再说。”
　　只见石板上出现了第一道题目：“你是否觉得世间存在真正的爱情？若认为有走动左边的棋子一格，若认为没有走动右边的棋子一格，两位需都给出结果，若有一方没有走棋，此局即死。”
　　南梦向左走了一格，诺向右走了一格。
　　第二题随即显现；“回答不存在爱情的需选择缘由，一则前世孽缘向左两格，二则自身困顿向上两格，相信爱情之人原地不动。
　　南梦看见诺向上走了两格，不禁心里微微一颤，本以为他是个无往不利的精明商人，对待凡事也看的小心计较，没想到还有自身看不开的事情。
　　“南小姐有什么疑惑吗？”
　　“没有，只是觉得像你如此透彻的人还有看不开的事情。”
　　“不是看不开只是未必做的到，我在这世间游戏数年，无论是你居住的现世还是这深不见底的冥界，亦或是天理昭昭的仙界都不过是我心底的一丝浮云，不过我常常因此而陷入困惑。”
　　石桌上又显现了第三题：“心上之人所谓何态？”
　　南梦看见诺向左走了两步又向上走了一步，显现的是路径是河流、山川和梯田，应该代表的是深、宽广和层次，也就是说诺喜欢的是心思细腻，有宽广胸襟的多才之人，南梦拿起棋子向上走了两步又像左走了一步，显现的路径是山谷、桃林和山川，她喜欢心思单纯宽广，美好阳光的男子。”
　　“南小姐倒真是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生活！”
　　“冥王不是也很清楚，只不过我们所求不同，才会在见解上各抒己见。”
　　“这个命盘你可曾想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诺有气无力的问道。
　　南梦看着诺煞白的脸，不禁有些担心内疚，毕竟他是为了救自己受伤的。
　　“还没有，但是你放心我会想出来的，你的身体还能撑住吗？”
　　“你在担心我？”诺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你我现在是一个绳子上的蚂蚱，难道不该齐心协力一起出去，说来也真是讽刺，说是拆散大祭司他们，我们却困在了这里。”
　　只见石桌上又显现了第四道题；“爱为何物？”
　　诺拿起棋子飞快的向左一步向下一步再向左一步，石桌上显现了一片沙漠，看来诺心中的爱情像是茫茫的大漠，虚无且空洞。南梦把棋子向下经过了小溪再向右拐进了村落。”
　　“爱情只不过是茫茫历史中一粒转瞬即逝的飞沙，锦上添花亦是美事，但不可作为雪中送炭的必须，我并不是不相信它的存在，只是不相信它的长久，时间能带走的都算不得可以依赖的生命，久而久之也就不再相信了。”
　　“你爱过一个人吗？”南梦直直的看着诺。
　　“那种不存在的事情我又何必浪费时间执着于虚妄。”
　　“我这一路走来也曾不相信爱情，前路未知，自身迷惘，任何一种理由都会促使我放弃这个你口中的执念，但即使我们放弃了那些，又能得到什么呢？不过是因为自己错失了更多生命的美好，若有机会你也可以试着走出内心的不安，或许又是另外一片天地。”
　　石桌上显现了最后一道题，只有两个字：结局。
　　南梦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如果一旦走错，她将和诺一起困死在这个石洞之中，但现在棋盘混乱并没有任何的规律可循，莫不是老天真要亡她，心中不自觉紧张了几分，忽然她想起那本书上提到的十方吻，好像就是这个形状，现在依她和诺的走向，应该就只差一步，她终于明白了，这个棋局建造之初应该是为了两个没有爱情的人设计的，若是两个心灵相通的爱侣，必会走相通的路线，那样才是真正的死局，看来这个设计的人也是不相信爱情的内心闭塞之人，只有经过相反的路线才会走出十方吻的正确图案，是死局中唯一的生机。
　　“我现在要做一件事，希望你不要怪我，而且它也不是我的本意，若我们能从这里出去，请你不要对人提起也要迅速忘记。”南梦严肃的看着诺。
　　“好，你难道知道出去的路了？”诺已经快撑不住的样子。
　　南梦起身踮起脚尖轻轻的吻在了诺的嘴唇上，一瞬间她感觉到诺有微微的颤抖，一双眼睛大大的睁着，仿佛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刚才做了什么？”诺颤颤的说道。
　　南梦没有说话，只听一声巨响正面的那堵石墙忽然打开，门背后竹子愿和顾花左静静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