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梦》陈莹

19、赌书消得泼茶香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们安家的练剑厂。”安征清拿着剑指向了南梦的脖子。
　　南梦有一瞬间的失神，竹子愿这样杀气腾腾的拿剑指向自己这还是第一次，她记忆中的他像太阳一样温暖，喜欢微笑，总是在不经意间让人觉得舒心和豁然，无论是那个有月亮的夜晚他拉着自己的手走过黑暗的山路，还是在他生辰时在河边许下愿望，一切都仿佛是昨天的事情。
　　“你笑起来其实更好看。”南梦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安佂清愣了一愣，眼前这个女子不似城里的姑娘般浓妆艳抹，周身有一股淡淡的幽怨，虽梳着这里的发髻，穿着这里的衣饰，但气质却又截然不同，自己拿剑指向她却毫无惧色，只是轻轻回了一句，真是百炼成钢化为绕指柔。
　　“你看着有些面熟，像是那日拦我马匹的姑娘，难道是对我还存意念，才混进府来。”
　　“清公子果然好记性，我是那日拦你马匹的南梦。”
　　“清公子？我的小名是你随便叫的吗？”
　　“原来公子的小名是清儿，请莫见怪，这样叫只是为了好区分，我自己也觉得这样叫比较好听。”
　　南梦看见竹子愿害羞的脸上一红，但随即又恢复正常。
　　“你来我家练剑厂干什么？”
　　“我是来参加贵府的绣工比赛的，刚才不过是想一个人清净一下，没想到打扰到公子练剑了。”
　　“你倒是诚实的很，我听母亲说你们必须想方设法瞒住自己的身份，还要把自己绣的手绢送给我们三兄弟，若是没有成功，便视为比赛失败，你为何对我说了实话？”
　　“因为……我不想骗你！”南梦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办法对竹子愿说谎。
　　安征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叫南梦的姑娘，似是觉得有些熟悉，但又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哪里？”
　　“你不怕我把你赶出去？”
　　“我怕，但我不想骗你，如果公子愿意相信小女子万分之一，请也给我一个机会！”
　　“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夫人既然把比赛规则告诉了你们，也就是说选择权都在你们自己手里，我们如何隐瞒你们都会一眼识破，觉得粗鄙不堪，既然这样，公子为何不给小女子一个为公子绘制衣服图样的机会。”
　　“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机会，我也可以接受别的女子绘制的图案？”
　　“公子眉宇间清风浩然，虽衣着华丽，头饰精美，但也不乏一颗淡漠的心。”
　　“你竟敢说我冷漠！”
　　“恕小女子直言，初次相见时你的眼神多半是冷漠和不屑，这样的人对世事怀有一种极高的要求，最看不起以谎言为基础的交易，若我刚才对公子说了谎，才真正会被赶出去。”
　　“你还会识人？这个倒是有些趣味了！”安征清淡淡的笑了一下。
　　“我这不过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是别无他法。”
　　“好，我就给你个机会，今晚我在此处的草庐等你，若你能做出让我满意的花样子，我便接受了；若你不能，我会立马把你赶出去。”
　　“谢公子。”
　　南梦在回去的路上想了很多的对策，现在的安征清已经不是昔日的竹子愿，若以梨花为图会不会显得稚气为脱，他长年领兵在外，风月之美估计甚少入得了法眼，但太强硬的图案又无法衬出衣料的柔和。上大学时，南梦的图画设计课程也算是出类拔萃，但多是凭空设计，无所拘束，这次可是事关去留的大事，不能草草决定。
　　“姐姐，你去哪了？”华韵问道。
　　“是不是想到什么好主意？”李丝若也探出脑袋。
　　“我走到竹林尽头，不想竟碰见了正在练剑的安家二公子。”
　　“天啊！你碰见安佂清了？没有被他赶出去吧！”
　　“这倒没有，不过成败就在今晚。”
　　“什么意思？”
　　“我许诺今晚要做出让他满意的花样子，如若不行，就会被赶出门去。”
　　“姐姐，这也太冒险了。”
　　“我知道，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你们两个有什么进展？”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但今晚应该就能绘制出图案的样子，明天再想办法送出去。”
　　“你们切不可大意，这次安夫人出的题目，明是挑选绣工，实则早已把题目告知几位公子，其实主动权我们早已失去。”
　　“原来是这样，我也要好好想想办法了。”
　　吃过晚饭，外面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天空黑的像是能吃了人一样，一米之内看不见任何事物，南梦坐在窗下看着房檐底下的汩汩雨柱，不由的心生担忧，看来安佂清是知道今晚会下暴雨，才为自己挖了一个偌大的坑，若自己不去，此事由不得别人，愿赌服输贻笑大方；若自己前往，此路艰难，泥泞不堪，也不见得就能找到正确的方向，误了时辰也有失偏颇，这个安佂清真是比竹子愿多了一百个心眼。
　　“丝若妹妹，你的那几节蜡烛能不能今晚给我一用。”
　　“好，姐姐只管拿去用，外面这么大的雨你真的要去吗？”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你们不用担心，只管专心绘制好花样子。”
　　“姐姐，万事小心。”华韵拉住南梦的手。
　　“嗯，我没事。”南梦觉得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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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早上南梦怕自己迷路而在竹子上做了记号，没想到晚上就用上了，除了道路泥泞了些，倒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安征清的小屋透着橘黄的灯光，像是黑夜中海上人的灯塔，这点倒是有点像竹子愿的风格。
　　“清少爷可在屋内？”
　　“是谁？”
　　“我是南梦。”
　　安征清没想到南梦真的回来，白天观察天象知今夜必然大雨倾盆，她定会知难而退，明日便寻了由头打发她出门，或许这个姑娘自己真是低看她了。
　　“你自己进来吧，门没有关。”
　　南梦把门推开，却没有看见安佂清的身影，只听一声声水花溅起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只穿薄薄轻纱，单裹着下面，披头散发的人影从里屋走出来。
　　“南姑娘来的真不是时候，我正在沐浴，看你一身都溅了雨水，何不与我同洗。”
　　南梦看着眼前的安征清，不由的别了别头，但随即看见他胸口上的一道伤疤，不由的走上前去。
　　“你胸口上的伤疤是打仗时留下的吗？”
　　“不是，出生时就有了。”安佂清看南梦毫无惧色，自己反倒不好意思的裹上了衣服。
　　南梦有些难受，这是她第一次感觉的到自己的心对爱情产生了痛楚，自那时在当铺把自己的爱情当给诺后，还是头一次有了这种感觉，虽然它转瞬即逝。这道伤疤一定是竹子愿在冥界受到万箭穿心时留下的，一定很深也很痛，南梦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头痛欲裂。
　　“我如约来了。”南梦稍稍回了回神。
　　“里面有热水和换洗的衣服，你还是洗干净我们再开始吧。”
　　安佂清看南梦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意思，便又说道：“你害怕什么又没有什么可看的，我可不想和脏兮兮的人讨论什么衣服的问题。”
　　南梦一时羞红了脸，便恹恹的进去了。
　　待到南梦出来，安佂清已经把衣服穿毕，头发已高高盘起，妆容无不精细讲究。
　　“南姑娘真叫人意外呀，莫不是只要是陌生男子晚上叫你前往你都会去？”
　　“清公子严重了，难道只要是晚上叫陌生女子前来都会宽衣解带！”
　　安佂清一时无语，没想到这个南梦还如此伶牙俐齿，叫人好不心烦。
　　“你可想好给我绘制的花样子了？”
　　南梦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图案递到安佂清手里，希望能满足他挑剔的眼光。
　　“你这是什么东西，我难道就是这柔弱的梨花。”
　　“公子此言差矣，古有诗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它外形看似娇美小巧，实则有一枝梨花压海棠的气势，怎能小看，我绘制的梨花是在蒙蒙细雨中若隐若现，也能压盖一些公子冷漠的气息。”
　　“你还懂诗？”
　　“小女不才，小的时候学过一些，也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男儿情怀。”
　　南梦看见安佂清眼里升起的一些往事，那种坚毅是竹子愿所没有的，她不知道这一世他都经历了怎样悲壮的沙场激战，但她是明白的，一个男人对于故土的依恋。
　　“有一次我随父亲出战，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人在我的身边倒下，有敌人也有朋友，他们的鲜血溅到我的脸上，他们还有体温却已没有气息，我感到死亡离我那么近。”
　　南梦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她希望这样能让他安心一点。
　　“你上次说的那个竹子愿是倾慕的对象？”
　　“是我有些牵挂的一个朋友。”
　　“我和他很像吗？”
　　南梦不禁笑了出来心想：“你不就是竹子愿，还自己和自己较真。”
　　“没有，你们是不同的。”
　　安佂清瞬间拉下了脸，说道；“外面雨也停了，你回去吧，你的雨点梨花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