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梦》陈莹

12、半面妆

　　待到众人散去已经到了午后，大家都没有过多的言语，早上的一切都太过突然也太难以叫人接受，竹子愿和竹子荷把自己的父亲扶回了房间，显然刚才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竹子雅则留下来陪着竹老夫人，现在最伤心的应该就是她了，同样都是自己的男人，却自相残杀，怎能叫人不心寒，竹子期则早已不见了踪影，估计伤心到了极致便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南梦第一次开始同情这个会做女红的男人。
　　“妹妹在屋里吗？”南梦听见是竹子玲的声音。
　　“在呢，姐姐请进。”
　　“刚才那出戏可还精彩？”
　　“姐姐深谋远虑，在最恰当的时间给了大老爷致命的一击。”
　　“你讽刺我！”竹子玲淡淡说道。
　　“我怎么敢，只是大老爷已经招供，何必又要牵连出子泊少爷，想来也是为了一石二鸟。”
　　“子泊年岁比我大，身体自不用说，行事也向来稳重，我又怎能熬过他。”
　　“姐姐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心狠手辣了些，若以后坐上竹家掌柜的位置，望能仁厚待人。”
　　“这个自不必说，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今晚我想去大牢见一见大老爷，总觉得他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希望姐姐能安排一下，当然这个前提是没有人知道。”
　　“没什么问题，晚上你扮成丫头的模样和我一起去送饭。”
　　“好。”
　　竹子玲走后，南梦一人走到后院，坐在长长的走廊上面，她现在很想去找竹子愿，自那日他来山上接她，她便对他有了一份莫名的依赖感，总觉得只要看见他便有了安心的感觉，但离竹老夫人给出的期限只剩下五天时间，她对案件还是毫无头绪，本想着找出大老爷便能顺藤摸瓜发现新的线索，现在看来两者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早上竹老夫人的反应也让她很在意，她似乎并不急着想要大老爷的命，而是在试探什么，南梦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很多疑惑都不得而知。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南梦还来不及装扮竹子玲就已经走了进来。
　　“快把这件衣服换上，我们早去早回。”
　　南梦换上丫头的衣服，跟在竹子玲的后面不一会儿就到了竹家大牢的门前，和她印象中的牢房不同，这里没有高大的墙壁也没有防止犯人逃走的钉子，而是像极了西湖边上的雷峰塔，共有七层，每个面都有窗户，隐隐能看见窗户边站着的守卫，竹家虽然是这个镇上的大户人家，但是却没有想到会有自己的牢狱，真是五脏俱全。和外面看的截然不同，里面是漆黑恐怖的长长甬道，两边分布着一间间牢房，虽然南梦来竹家的日子不是很长，但各个院里院外的人还都是有印象的，眼前却关着些丝毫没有见过的人，心想这个竹家估计和当地的官府也是有关系的，其中肯定少不了利益的往来，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层的中心，一个旋转的楼梯赫然映入眼帘，看样子应该是那种能直通楼顶的两边开合的式样。
　　“大小姐好！”三个守卫向竹子玲鞠了一躬。
　　“嗯，大老爷他们还好吧，我带人给送些饭菜。”
　　“少爷精神不是很好，大老爷一直滴水未喝，滴米未进。”
　　“我去看看他们，你们在外面看着，有什么事及时来通报。”
　　“是，大小姐。”
　　南梦随着竹子玲来到了五层，看见竹子泊关在进去靠左的位置，凤鸣关在里面靠右的位置，两人均面无表情，跟前的饭菜也丝毫未动。
　　“大老爷关在哪里？”南梦问道。
　　“不要着急，他关在最里面的加密牢房，环境相对好一些，毕竟年纪大了，还是注意点好。”
　　“姐姐是看老夫人还没有表态，才不敢虐待大老爷的吧，毕竟他们夫妻几十年，现下二老爷已死，若老夫人心里一软，你不是变的里外不是人。”
　　“妹妹就是太通透，这点我很是喜欢。”
　　南梦没有再说话，跟着竹子玲来到最里面的加密牢房。
　　“我在外面守着，你快些说完出来，免得落人口实。”
　　“我知道了。”
　　南梦推开牢房的门锁，只见大老爷蹲在墙角，头发凌乱，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衣服已经被下人脱去，只剩下白色的单衣。
　　“大老爷，你还好吗？”
　　韩伟抬起头看了南梦一眼。
　　“我还以为是梅儿，没想到是你，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事情。”
　　“世人都说大老爷不懂风月，只是一介粗人，竹梅老夫人只不过看上您的家世和经商的能力，在伴有柔情似水的二老爷和学识渊博的三老爷陆续进门，您在家的地位可谓不堪一击，谁又能把您和风流倜傥的柳元才子联系到一起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
　　“初来竹家时，我曾和凤鸣有过一些交易，他虽然未曾透漏您是柳元的身份，但我在竹家的族谱以及一些日常记事中查到了蛛丝马迹，本来也不是很确定，没想到您这么容易就承认了。”
　　“好聪明的人，我倒是小看你了，你这么费心的查案，估计也是想要梅儿手里的秘密。”
　　“我既然来了也没打算瞒着大老爷，您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南朝梁元帝萧绎是个独眼的皇帝，他的妃子徐昭佩为了讽刺他，每每被召见时都画半面妆容，粱帝大怒，一连几年都不再理睬徐氏，她便借酒消愁以示尊严。”
　　“在我看来，粱帝也并非不爱徐氏，要不然不会每次都只是掉头离开，并未做任何处罚，只是徐氏过于善妒，才会极端至此。”
　　“若真心付出，怎会不去强求？”
　　“终是性格使然，何必计较对错！”
　　“那年初见梅儿，她只是轻雨淅沥时划船的小姐，鹅黄色的衣裳更衬托了她白皙的皮肤，我心悸动便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每每打听才知是竹家未曾婚配的大小姐，便有了与她结合的念头，我们韩家本也是这里的大户，不想她已心系红尘戏子，让我心生怨恨，表面上竹韩两家结合也算是天作之合，实际他却从未爱过我，不过是个哄骗外人的摆设而已。”
　　“那大老爷可曾后悔这一生爱过？”
　　“那倒没有，即使重来还是会被梅儿所吸引。”
　　“既然看的如此透彻，还有什么不能放下。”
　　“你回去吧，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南梦看再问下去也是徒劳，也就随即出了牢门，回头只见韩伟已走到窗前，望着铁窗外的星空，无限惆怅。
　　“竹影美人泪，南柯梦一场。”
　　“竹影美人泪，南柯梦一场。”
　　南梦没有停下脚步，她觉得有些人靠爱寻找温暖，度过一生；有些人则是用恨成全了爱，她不该来这里，不该糟蹋这个男人的心意，这里又怎么会有她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