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回家》Jesuis苏茉儿

3、蝎子

　　简单地吃了点补充能量的食物，我们立即整装出发，很快就到了拐点位置，接下来就是将近一百米左右的垂直山壁。因为长时间被积雪覆盖，山石都被冻得又硬又滑，要想打个岩石钉进去都相当困难，不过依然难不住小花就是了。他拿出一副材质很特殊的手套戴上，什么防护措施也没有，就轻轻巧巧地徒手窜了上去。我因为早在张家古楼的时候就领教过了，所以倒不觉得有什么。胖子看起来也很淡定，估计也是见识过了，只有李程他们一个个惊得是目瞪口呆的。胖子一边看一边评论道：“明明就是猴子爬树，偏偏被他整得跟嫦娥奔月一样。他有考虑过人家嫦娥的感受么？”
　　小花的身影在山壁上顿了一下，就听见他咆哮道：“死胖子，我还听得到你在说什么！”
　　胖子很是无所谓，道：“我本来就是说给你听的。”
　　我赶紧捂住了胖子的嘴巴。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万一他要是给人气得从上面掉下来了才麻烦了。小花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接近了洞口，而我不禁开始有些紧张了起来。倒不是担心那个洞不是入口，而是生怕洞里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最开始小花坚持要他先上去也是因为觉得我带的人对付非正常情况的能力不足。好在没过多久对讲机里传来他的声音：“是这里没错，你们上来吧。”随即就垂下来一条绳子，李程第二个上去，我第三个。等我哼哧哼哧地爬上去之后才发现这个山洞比看上去的还要大，恐怕有二三十米高，面积差不多等同于半个足球场。一股说不清是什么的味道一直飘散在洞穴里，有点臭，但是不仔细闻的话几乎都闻不到。而在洞穴的尽头是一条自顶部而下的裂缝，宽度不大，仅容得下三个人并肩而行。强光手电也只能照出裂缝的一点轮廓，再深一点的地方就是一片漆黑，让人心里总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一只狭长的眼睛在幽幽地盯着洞中的一切。我又非常仔细地四下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打斗或者流血的痕迹，说明在我们之前上来的那批人是平安通过的，我才稍微安心了一点。
　　不一会儿所有人和装备都跟着上来了，就只剩下了胖子。他坚持要当压阵的那一个，美其名曰是给大家保驾护航，但我总觉得他是不想有人在下面看着他丢脸。果然，胖子顺着绳子往上爬的时候小花就开始笑：“这不一整个狗熊上树么！”
　　我往下一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胖子本身就穿了件深色的防寒服，隔得远人又胖，再加上他迟缓的动作，简直就是一活脱脱的狗熊造型。小花笑得前俯后仰，声音大得生怕胖子听不见一样。但胖子没办法跟小花一样边爬边回嘴，就只能忍受着小花的嘲笑。快要到洞口的时候胖子实在是不行了，把自己挂在登山绳上，大口喘气，道：“爷爷我歇会儿，爬不动了！”
　　尽管洞穴里没有发现危险，但自从队伍里有两个人被袭击了以后，我就总觉得有什么的东西在暗处窥探着我们，好伺机而动。于是我冲胖子喊道：“行了，就差一口气的功夫了，你上来了再歇。”但是胖子还是一动不动地挂在那里，理都不理我。我以为他没听见，就又大声地喊道：“你干嘛呢？快点儿吧！”
　　胖子还是不动，就跟睡着了一样。小花突然道：“好像不对劲！”他话刚说完，下一秒钟胖子突然开始拼命地挣扎起来。双手在半空乱抓，脚也死命地蹬着，感觉是很想要抓住登山绳爬上来，但手脚却一点力都使不上。而他这么一乱晃，把登山绳给扯得在山壁上来回摩擦着，发出巨大的声音。李程赶紧过去想要压住登山绳，但完全抵不住胖子的重力作用。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那绳子估计就得断掉。
　　小花突然脱口惊呼：“我靠！那团雪在动！”胖子正对着的山壁之上原本残留着不少积雪，我们每一个人都从那上面爬过，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但现在有一团积雪开始渐渐拱了起来，就好像雪下面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团雪里就冒出了一条尾巴，又细又弯的，尖端还好像有刺。那尾巴在半空中甩了几下，整团雪猛地就立了起来。那感觉就跟在看变形金刚一样，一团雪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只蝎子模样的东西，但大得有些过分了。两个大鳌差不都有人的拳头大小，通体雪白，一双眼睛就跟猫眼睛一样，瞳孔是一条缝隙，一只眼珠子是蓝色的，另一只又是黄色的，就那么死死地盯着胖子，然后很快地朝他爬了过去。胖子挣扎得更加剧烈了，但就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而且脑袋就跟被钉住了一样，不管他的身体怎么扭动，都始终朝着蝎子的方向。李程也顾不上许多了，立马端起M16几梭子扫过去，但都没打中它，反而溅起了一些石屑打到了胖子身上。我赶忙拦住了李程，枪声那么大，不管是引起雪崩还是招来边防都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这样的距离万一不留神更是会误伤胖子。
　　那东西爬到胖子近前，忽然身子一哆嗦，背上居然就伸出了一对像蜻蜓一样的透明翅膀！我操，什么时候蝎子已经进化出翅膀了！人类都还只能直立行走呢！它忽闪着翅膀，一眨眼的功夫就窜到胖子头顶上，猛地张开了嘴巴。尽管隔了有个好几米远的距离，但我都能看到它满口锋利的牙齿。这一口要是下去了，估计胖子的两斤肉也就算是交代了。但它咬得居然不是胖子，而是登山绳！
　　好聪明！胖子只要掉了下去，那就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了。而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们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只看到可以承受胖子体重的登山绳被那东西一口咬断，胖子硕大的身躯立马就掉了下去。我心里就是一凉，都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这时候小花突然飞身扑了出去，就像一只猎鹰一样，身体急速坠落，直追胖子而去。我转头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己扣上了登山绳，绳子的另一端正在我好几个伙计手里死死地拽着。小花下落的速度非常快，一下子就抓住了胖子的手臂，登山绳瞬间被绷得笔直，拉绳的人都被扯得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我心想要遭！就胖子这体重，再加上重力加速度，小花的手臂搞不好都得被扯下来！
　　但是小花的身体很不可思议地凭空转了个方向，双脚在崖壁上一点，卸去了部分重力，然后以绳子的顶端为支点在空中划了个弧线，一下子就荡了回来。靠近洞口的时候他用力一抬手，借着荡回来的力道将胖子摔了进来。紧跟着自己也扑了进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然后重重地撞在了山壁上。而那东西估计没料到有人敢跟它抢食物，过了一会儿才追着小花飞上来。但李程眼疾手快给了它一枪，直接爆头。它的翅膀又还扑棱了两下子，身体和脑袋的碎肉渣才簌簌地掉了下去。但这下就跟捅了蝎子窝一样，山壁上所有的雪团都开始动了起来，那种“悉悉索索”的声音听得人一阵头皮发麻。不一会儿整个洞口都被黄蓝相见的眼珠子给堵得密密麻麻的，好几个人当时就软倒在了地上，吓得爬都爬不起来。不过似乎它们好像有点忌惮进来一样的，围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飞进来。而当先进来的几只没飞多远就一下子从半空中跌了下去，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又才飞了起来。于是很快地，所有的蝎子都飞了进来，那些来不起逃的人全都被围住了，就只看得到人的两只手在一团雪里面不停地挥舞着，一点声音都发布出来。
　　小花捂着手臂站起来，大声吼道：“别看它眼睛！快走！”我和李程从地上拖起摔得人事不省的胖子，也顾不上什么装备不装备的了，拿起手电就往洞穴深处的裂缝里面跑。手电光只能照出脚下的路，而两旁的山壁凹凸不平，跑不了多远身体的某个部位就得被狠狠地撞一下。最开始的时候都还能听见所有人不时地会闷哼几声，后来彻底撞麻木了，就只有我们狼狈的喘息声和凌乱的脚步声在裂缝中回荡。也不知道跑了多远，感觉后面好像没东西追过来了，我们才找了处稍微宽敞点的地方停了下来。李程安顿好了胖子就去清点人数和装备，我用手电四下晃了晃，发现小花捂着自己的手臂正靠在边儿上喘气。我赶忙过去问他怎样了。小花摇摇头，轻描淡写地道：“没事，只是脱臼了而已。”说着他手法相当熟练地就把手臂给掰了回去，我甚至清晰地听见了骨骼发出的声响，但小花愣是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我忽然想起他跟二月红学过戏，想必原来练功的时候应该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所以难怪他做得这么驾轻就熟，不过这么细细一想也挺让人觉得心疼的就是了。
　　手臂复原之后，小花立马走过去检查胖子的情况，道：“他应该只是摔晕了，过会儿就醒了。”
　　我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刚才跑得急，一路又尽是上坡，被撞得浑身都要散架了不说，我还拖着一个胖子。现在回过神来就感觉五脏六腑都不在原位了，胸口隐隐作痛的。我喘了好几大口气才心有余悸地问小花：“刚才那是个什么东西？”
　　小花揉着自己身上被撞的地方，道：“我以为你会知道。”
　　我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小花沉思道：“那东西的眼睛很邪门，好像可以让人神志清醒，但说不出话来。”我正想说没这么玄乎吧，搞得跟见鬼了一样，李程走过来跟我汇报损失情况，我发现事态有些严峻了。我带出来的人手只剩下了一半不到，其余的人不知道是跑丢了还是被吃了，总之没有跟上来。而我们的装备也损失了十之七八，好在食物大部分都在，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哎呦我的妈呀！痛死我了！”这时候胖子忽然叫唤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跑过去，看到胖子人已经坐了起来，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我蹲下去打量着他，问道：“你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胖子差点喷了我一脸口水，愤怒道：“妈的，谁拿胖爷我当沙包了？怎么浑身都这么痛！”
　　小花站在旁边嗤笑道：“当沙包都算你命大了，难不成你想当奥利奥？别不知足！”
　　胖子莫名其妙地问道：“什么奥利奥？”
　　看起来他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当了点心，于是我推了胖子一下，问他：“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不？”
　　胖子想了一下，也顾不上什么痛不痛的了，立马弹了起来，嚎叫一声：“妈呀，有鬼！”
　　“有个屁的鬼！”我被他这一声嗷得头皮都开始痛了，揉着太阳穴问他：“快说，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胖子道：“我就记得那雪里有一只蓝眼珠子和一只黄眼珠子，死盯着我看。我先呆了一会儿，然后就说不出话来了！面前就全是眼珠子，吓死人了！”我靠，难不成还真被小花说准了？我不敢相信地抬头望着小花，心里就在琢磨着这货到底是个什么工作原理？它就是会说人话我都还能接受，但让人说不出话来这个实在是太诡异了点。
　　小花看出了我心思，道：“这种地方出现的东西你不能用常理去思考它。不管怎么说它那双眼睛有问题，下次要是再遇上了，我们就得多加小心。”
　　胖子缩了缩脖子，道：“不是吧？还有下次？”
　　我说道：“你们发现一个问题没有？这东西怎么就只在洞口出现，其他地方都没见到过？”
　　小花看着我：“你想说什么？”
　　我让胖子把之前在那个外国人身上发现的铜牌给我。最开始看到那东西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眼熟，只是后来一直在逃命没时间去细想。果然，那铜牌四角上的蝎子跟我们遇到的一模一样！胖子把铜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问道：“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这玩意儿还是个吉祥物？”
　　我摇头：“不知道。但我总觉得这些东西出现在这里原因不简单。而且你们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一点么？从雪崩到地图，全出现得都恰到好处，就好像在指引着我们进入这里一样。”我说完自己都被吓到了。这些想法其实最初都只是一闪念，现在整理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当中隐藏的不同寻常。如果说真的是有人刻意安排了这一切，那么这个人的能力简直是不可思议。所有人都沉默了，估计他们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不过都跟我一样毫无头绪。最后还是小花发话了：“先别想那么多了，现在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每个人都要打起精神来，之后的路要更加小心才行。”
　　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忍着痛扶胖子起来准备出发，结果他突然说道：“天真啊，你说都是当家的，乍你跟小花气场差那么多？”
　　我很是无语，回敬他：“你怎么废话这么多？我看刚才就该让你当了奥利奥，落得清静！”
　　胖子就问：“到底什么奥利奥，我怎么听不懂？”
　　我就把小花救他的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胖子琢磨了一会儿，深邃地感叹道：“难怪人家气场足，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
　　我一口气就噎住了，胖子又火上浇油地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天真，没关系。这说明你还有成长的空间，不急，慢慢来就是了。”黑暗里我听见前面领路的小花很明显地在偷笑，这两人的统一战线倒还结成得挺快，但我自己浑身实在是很不舒服，也就懒得搭理他俩。按照地图的指示，我们走的这段路应该是在上山。溶洞时而宽敞，时而狭窄，有些地方甚至要手脚并用才能上去。而因为之前的事情让所有人的体力都消耗巨大，所以速度就慢了很多，就连胖子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力气也只够走路和喘气了。走了可能有大半天的功夫，溶洞的走势开始下行。我们坐下来吃了点东西又继续前行。越往下走道路变得越来越开阔，感觉也有些热了起来，估计应该有温泉在附近。这时候胖子突然说道：“天真，你有没有觉得这路有点不对劲啊？”
　　我其实老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在琢磨原因而已。这溶洞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四壁太过平坦，就跟被打磨过一样，而且始终有一股硫磺的味道挥之不去。我相信小花也看出来了，他正用手电照着地面仔细地查探着。话说这地面也干净得太不像话了，连一点灰尘都没有，就跟请了家政公司每天都来拖地一样的。
　　我给李程做了个手势，让他提醒所有人都注意。又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道路前方出现一个很陡的斜坡，感觉就像是地面突然下沉了一样，前路一下子就完全看不到了。而就在斜坡的顶端隐隐约约的有个东西，不过看不太清楚，而等我们走进了才发现竟然是一截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