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外传》零零伶

51、第五十章 刀下留人

　　那一瞬间，桃蓉的呼吸都快停止了。可是她还是用了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账本抛了出去。手中的书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轻巧的越过了木质栏杆。一时间，有些泛黄的书页在半空中散开来，随着阵阵轻风在空中打着旋的慢慢飘下。
　　桃蓉半张着嘴急促的呼吸，身体冰凉到颤抖，直到她不可置信的目光移到到了自己的腹间——一柄锋利尖刃的铁剑正笔直的插进了自己的身体，穿过了衣物。雪白的剑刃上都已抹上了属于她的鲜红。
　　“去死吧！”
　　她恍惚好像听见身后有人咒骂了一声，那柄锋利的尖刃便快速抽离了自己的身子，疼的让她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可是却还不等她无力的倒下，身后之人似乎还不肯罢休。刀刃抽离的同时，又在她的背上狠狠补上了一脚。
　　桃蓉已无力抵抗冲力，身子如同那散开的书页，轻巧的翻过了栏杆仰躺着向下坠去。
　　“桃蓉！”
　　桃蓉看着蔚蓝的天空，突然好似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眯了眯眼，苦笑一声又以为这只是个幻觉。因为她看到许久不见的旧人，那着急痛苦的眼神，向她伸长了手臂似乎想要拼命拉住她，她下意识的伸长了胳膊想要握住，可是...
　　一个眨眼的功夫，快的几乎让人看不清楚。当她的身体与地面剧烈碰撞时，她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她睁着眼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怎么也不肯闭上眼睛。力气如同身下奔涌而出的血液在脱离她的身体，她的手臂慢慢垂下。
　　“相思，你知道寂寞的滋味吗？它如同蚀骨毒药每日每夜残噬着我的身心。后悔吗？不悔。比起怨恨，我更要感谢他，是他让我尝到了爱情的酸甜苦辣。我感谢他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美好，这一切都是我甘愿的。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希望你幸福，如果遇上了你喜欢的人。你记住，一定要抓住他...”
　　终于眼前的天空越来越昏暗，直到再没有力气支撑，直到血液已经流干，浸湿了身下的书页。桃蓉扯了扯嘴角，终于露出了最甜美的笑容。她的目光紧盯半空中还在徐徐飘下的一片书页，待看清了上面的字时。书页已带着无尽的黑暗，遮住了她了无生机的双眼。
　　这一次，终是到了期限。

　　“不...”
　　蓦地一滴热泪滴在了桃蓉的脸上，只是那渐渐冰凉的身体告诉她，这一切都晚了。
　　她的手遏制不住的颤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看着桃蓉的身体，嘴里喃喃：“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可以救你了，就差一点...”
　　月老看着相思的模样悄悄叹了口气，可还是猛地扯住她的手腕将她扯离了桃蓉的尸体。
　　广袖一甩，顿时扬起一阵大风。那些本已经飘落在地的书页再次被大风吹离地面，洋洋洒洒的飘在半空中。
　　一众皆围在旁边受了惊吓的宾客们，均抬起袖子欲要遮挡这大风吹拂起的灰尘，可是一扭头就吃惊的看到那莫名其妙从楼上跌落的女子尸体燃起了火点。
　　“火、起火了！”
　　那点小火苗，被大风一吹，还不等人来扑灭，轰然燃烧了一片，火势迅猛愣是让人不敢靠近。
　　“仙君，你干什么！”相思震惊的回头看着月老，可是却心惊的看到月老那张淡薄清冷的面容。
　　“这是给她最好的结局。”月老动了动嘴唇，未去看相思，清澈的瞳孔中映照的是那熊熊火焰。
　　相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很失落，相比较于仙君的冷淡薄情，她已无话可说。她垂下眼睑，情绪平静了许多。手臂动了动，挣脱了月老的束缚。
　　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除了滑落在下巴的泪水。默默的转身，不发一语，强忍着回头去看的冲动，咬牙腾云飞回了宫。
　　月老扭头看着相思离去的背影，表情微微松动。这已经是他最后能够做的了，不管相思她明不明白，也只希望她的执着能够跟这场大火一样，焚烧殆尽。
　　“各位百姓不要惊慌，此人乃是顾留的余党，施计将本官骗来欲要威胁，好在我已经将她手刃之。”巡抚眼中精光一闪，镇定的站在楼上居高临下的一手指着正在燃烧的尸体，一边高昂的说道。
　　那些已经被吓傻了的客人们听后均是面面相觑，待反应过来后一齐爆出喝声，无一不在叫好称快。
　　看着楼下一片欢腾，楼上之人冷冷一笑，心里却暗道糟糕。
　　原本账本可以完好无缺的在他手上，没想到那个贱女人竟然将书给扔了！哼，不过也无妨，就是麻烦了一点。就算皇上赦了顾留死罪，但活罪难逃，他一样也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些被风吹走了的书页，飞越了旖春院，落在大街小巷，好奇的人都会捡来看一看，这突然从天儿降的东西写了何物。
　　这一看不要紧，一时间民众皆惊讶叹息，口口相传，恶骂连连。传播的速度极快，任巡抚及时赶来回收书页也已经来不及了，虽然山高皇帝远，但是却早已有密探快马加鞭，将此事献与皇上知晓。
　　金龙宝座上，皇帝捏着密报的手都是愤怒到发抖。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皇帝怒不可遏的一巴掌拍在桌上，起身向外大吼一声：“传朕旨意，将罪臣顾留暂为收监！”

　　法场之上，顾留狼狈的被人拖上了断头台。他的双眼皆被黑布所蒙，耳朵却出奇的灵敏。一路上，叫骂声不绝于耳，而他始终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
　　他不是不愧疚，所以现在他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桃蓉不要来见我最后一面，希望她以后能幸福，忘了我这个一直再给他伤害的懦夫。
　　原本黑云满布的天空的突然爆了一声响雷，这秋季的天气恐怕是要落雨。果然话音还未落，倾盆大雨就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恐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看热闹的民众们，没防备着突如其来的大雨，全都叫喊着一路狂奔一路躲雨。
　　原本热闹非常的行刑台，一时间走的空旷干净，除了行刑的刑官和持刀的大汉之外。冰凉的雨水就像是一颗颗的石块，沉重的打击在顾留的背上，很快就将他淋了个通透。
　　脸上的脏污和血迹也基本被冲刷干净，血水隐隐约约从他断了腿部渗透而出，蜿蜒而过。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顾留呆滞着看着坐在桌前的行刑官大喊一声，抽起令箭“啪”的一声甩在了地上，那声音似乎有回响，在顾留的心头一直缠绕不去。
　　他默默的闭上了眼睛...桃蓉，对不起...
　　凶神恶煞的大汉在弯月大刀上豪迈的喷洒了一口烈酒...如果再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凌厉的刀风带着冰冷的雨水呼啸而来，顾留的嘴角慢慢勾起...
　　“吾皇有旨，刀下留人！”突然从城门口外有谁大吼了一声，连着杂乱的马蹄声。
　　脖子上方那呼啸的刀风愕然而至，发出“锵”的一声颤抖。
　　“吾皇有旨，刀下留人！”马蹄声越来越近，顾留再次听到了这句话。
　　他骤然睁开双眼，不可置信的扭过头去。
　　“罪臣顾留，品行不良，其行当诛。但念在良知未泯，故免去诛杀之刑，暂为收押，择日待刑。钦此。”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顾留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不明白事情会有如此的转变之法。可是他却问不了，延迟缓刑的日子里，他又在大牢里蹲了两月。
　　这两月来他苦思冥想，多少想了点头目出来。大概是哪个与他有仇或有恩的官员替他求了情吧...可是他又在自己的解释里迷惑。他清楚，他没有，所以这一切变故都来的莫名其妙，不得其解。
　　终于有一日，他等来了两月苦苦煎熬以来第一次出狱的机会。这一次就足以让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弄明白。
　　“账本？”
　　顾留跪在大理石砖上，惊愕的看着气度俨然的吾皇。那一瞬间似乎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仿佛一切事情都得到了解释，只是唯一有一点他还是不明白——账本，又是怎么到皇上手中的。
　　“是你的家妾不顾性命将账本奉上的。”皇帝看出了顾留的疑惑，眯着眼睛说道。
　　他哪里有什么家妾，仅仅一个妻子也早就对他避之不及了。
　　难不成...是桃蓉？！
　　他大胆的提出了这个想法，因为回想起桃蓉那坚决的样子，倔强的眼神。尽管还有所疑问，但心里却是无尽的酸楚与欣喜。
　　他能够活下来，怎么会不庆幸。他现在一心只想找到桃蓉，将她狠狠的抱住，倾诉着他的心疼。他想要挽回一切，想要用后半辈子给桃蓉赎罪，爱她，保护她，在她身边再也不分开。没有金钱的腐蚀，没有麻木不仁的良心，找一个属于他们俩个的小屋，和和美美的生活下去。
　　“我想和你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