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外传》零零伶

50、第四十九章 潭底风光

　　月老惊诧的一瞬间目瞪口呆，原本握紧相思手腕的手也一颤，然后猛地松开了。他整个人后退了好几步，却在看到相思被他放开后，又慢慢向下沉去，他又不得不游上前去。他臊的满脸通红，想要伸出的手都在颤抖。最后他不得其法，只好一咬牙，将捆绑长发的红色发带解开，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赴死一般，动作迅速的将那具正在下沉的身体揽进了自己的结界之中。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月老还是可以感觉得到，手中那滑腻的触感。他忍不住颤抖，脸上几欲滴血。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落入这个窘况的境地。
　　可是现在不是羞涩避嫌的时候，他只能这样做，有人还等着见她最后一面呢吧。
　　恢复了平静的湖面，没过多久再次涌动出水纹，一圈接着一圈圈慢慢扩大。终于可以看到一个红布蒙住双眼的男人正抱着一名全身赤裸的女子冲出水面。
　　月老凭记忆将相思抱进了洞中，将她安放在灵座中后，起身将身上的外衣脱掉披在她的身体上。他这才动手解开了蒙住双眼的发带。
　　眼中羞赧闪过，脸上的红晕也被强压下，逐渐恢复了平静。
　　躺在地上的女子从始至终都还是一脸的恬静，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提示着这个人还有呼吸，恐怕早就被认为一具尸体了。
　　无论身体的冰凉也好，毫无生气的脸色也好。
　　月老见地上的女子还迟迟未醒，他也没有时间多想其他，一掀衣裙下摆，盘腿而坐。双手合起，在体内默默催动真气。
　　灵座感应到了月老的真气，开始发出绿色的灵光与月老的灵气呼应。绿色的灵气一点点从烙印的咒文中泄露而出，慢慢形成了一个半圆形，将相思包裹在内。
　　月老盘腿坐于灵座外，双掌间的真气还在源源不断的向半圆真气中输送。他的双手微微颤抖，鬓间隐隐开始冒汗。
　　他似乎感觉到有些艰难，收了掌大吸了一口气再次将体内真气输送进去。
　　梦潭的作用不容小觑，毕竟它是连神都无法抵御的神器形成。想要解梦潭的梦，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过了许久，月老才慢慢收了双掌。他疲倦的闭上眼睛，轻缓了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绿色的半圆灵气已经不见了，室内再次恢复原样。
　　躺在地上的少女还是未有任何见醒的痕迹，只是那被湖水沾湿的青丝已经干透，脸上稍稍恢复了些红晕。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月老心道。眉头蹙了起来，眼睛紧盯躺在地上还沉迷在梦中的女子。恐怕只能用那一个办法了...
　　他抬起手在空中虚点一下，瞬间一团白雾缭绕最终化为了一只翅膀镂空的蝴蝶。
　　“冬灵，快来浮屠洞。”
　　他手一挥，那蝴蝶像是有了意识一般，闪动着漂亮的翅膀，速度快的让人惊讶。
　　月老回头看了相思一眼，这才有时间重新咀嚼一下这出人意料的结果。按道理说，相思只是一个今生修炼的灵体，没有前生，入了这梦潭，又怎么会入梦呢？
　　月老不得其解，皱着眉头走出了洞外。不远处沙滩上，还遗留着相思的衣裙。看到它的一刹那，月老原本还不容易镇定下来的死思绪再次被打乱。
　　他只觉脸上浮起热意，长手一伸，那衣裙瞬间自动自发的动了起来，快速的朝月老手中飞来。月老手中拿着那衣裙，只觉得像个烫手山芋，连看都不敢看，把手向身后的相思一甩，衣裙听话的朝相思飞去，不过一瞬间，洞内红光乍现。
　　再等月老转过身时，相思已不再赤裸，被脱下的衣裙正整整齐齐的穿在她的身上。只不过在她的身上，还盖着月老为他遮盖身体的红衣。
　　“仙君！”冬灵的一个大嗓门吼过来，人未到声先到。
　　不过也亏得冬灵嗷这一嗓子，提醒了月老。他连忙镇定下来，平缓了下情绪，才看向腾云而到的冬灵。
　　“仙君何事？”
　　“相思入了梦潭，你为我护法，我入梦助她。”
　　“什么！相思她...”冬灵吃惊道，顿时有些后悔当初没告诉相思关于浮屠洞的事，毕竟他也可以想象得出事情的利害关系。
　　话不多说，两人进洞。冬灵那胖乎乎的小腿已经盘在了一起，神色严峻的朝月老点了点头，便开始运法。
　　灵座再次运作时，月老眼睛一亮，身形一转，顿时化为一束红光钻入了相思的脑袋中。
　　入梦之旅不是那么顺畅，月老可以感受到相思身体的本能反应在反抗着他这个外来者的侵入。他好像是在迎着逆流，直冲而上，一鼓作气钻入了相思梦中。
　　瞬间，一抹白光乍现，月老下意识眯起了双眼。待再睁开时，他已身处在相思的梦境之中。只是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还未回过神来，只因为这个冲击力太大了。
　　让他不能分辨，这到底是他的梦还是相思的梦。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刹那间，月老仿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自己历劫那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月老惊慌的看着四周，双手忍不住的颤抖。他知道这里都有谁，他有些害怕又隐隐有些期待。
　　“阿弥，陪我去寺庙看看吧！”一声脆甜的笑声蓦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的身体猛地一僵，瞪大了的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去哪里做什么？”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如此耳熟。那不是自己的声音吗？
　　“不知道那种子有没有长成大树，想去看看呢！”微婉天真烂漫的说着，亮晶晶的眼睛满是雀跃与欢喜。
　　“只是一颗种子罢了，你倒还真上心。”
　　“怎么这么说。它又不仅仅是一颗种子，它还是...”微婉嘴角勾着，一脸幸福的好像想到了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反而抿着嘴看着弥偷笑。
　　月老怔然的转过了身，看着不远处那个娇俏的少女，只觉那一刹那连呼吸都快忘记了。
　　多少年了，到底有多久了？不知道，算不出来...到底多久没有再看到你了，真的是你吗？
　　“微婉...”他口中喃喃着，脚却不受控制的朝婉言巧笑的少女走去。
　　只是还未待他走近，画面一转。他已经身处在寺庙中了，也是当初他与微婉打赌的地方。
　　月老恍然惊醒，这才突然想起这里是相思的梦境！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相思的梦境里会有微婉！
　　他大步流星走上前去，当他的身体接触到弥的身体后，自然而然的融为了一体。
　　月老的眼睛闭了闭，再睁开眼时，面前是自己千年来朝思暮想的人，真实的简直不像话。
　　“弥，你看，它已经开始长叶子了，没想到吧，居然长得这么快。你说，它以后会长成大树吗？...弥？”微婉大大的杏眼里满是流光溢彩，看着直让月老不能回神，简直想溺死在那眼波中。
　　“阿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微婉担忧的看着眼前愣神的人，问道。
　　她的手有些不安的轻轻扯上了对面人的衣袍，月老略带痛楚的目光终于移到了那只扯他衣袖的手上。这是真的吧？可以触摸，可以问候。
　　心底里积攒了千年了的许多情感一齐涌上心头，他分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办，便跟着自己的心跳做了一直想要去做的事。
　　“你...你怎么了！”微婉震惊的感受着弥的拥抱，羞涩和惊讶让她紧张的身体微微颤抖。不知道弥为何会突然抱住她，力道之大让她吃惊。
　　“微婉...”月老开口，嗓子不再清亮，反而像是藏了无尽的忧愁，无尽的苦难一般低沉，沙哑。
　　“我一直都很想对你说，对不起。请原谅我...”
　　“阿弥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好好的要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要我原谅？”微婉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挣扎着想要逃脱怀抱。可是月老的力道更紧了，死死的将她圈在怀中，感受着那熟悉的味道，不愿就这样放开。
　　“微婉...”他开口轻唤，可是已经带了些鼻音，他依旧在坚持着眼中的热泪不往下掉。“...我爱你。”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很轻很轻，轻到就像是一阵风刮过的呼啸声，就像是她臆想的幻觉。
　　“你说什么？！”果不其然，微婉震惊不已的惊呼，却没想到她离开阿弥的拥抱后，看到的更让她生寒。
　　“阿弥...你，你...”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里的匕首，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害怕的直往后退。
　　“我知道你恨我，你一定很恨我...杀了我吧。”月老不禁红了眼眶，苦笑着将手中的匕首硬塞进了微婉的手中。
　　“阿弥你干什么！你疯了吗？”微婉死都不肯接那匕首，可终抵不过月老的强硬。
　　“我骗了你，我接近你就是为了复仇。所以杀了我，快杀了我！我不能让你死...”月老像是疯狂了般，痛苦且挣扎的目光紧紧盯着微婉。握着她拿着匕首的手，还在不住的向前走去。
　　“杀了我！”终于，他攥着微婉的手，在大吼了一声后，使足了力气向自己身体刺去...

　　久违了那撕裂一般的疼痛，袭上心头。他喟叹一声，像是一瞬间力气用尽。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的扑向了早已经呆滞了的微婉。
　　身体的血在一点一滴流出身体，他却很轻松。他勾唇笑了笑，趴在微婉耳旁说道：“原谅我...”原谅当初我刺你的那一剑，原谅我对你的欺骗。还有，请原谅我的懦弱。
　　“不、不、...不！”微婉从呆滞中醒来，看着自己沾了血的手全身开始剧烈的颤抖。她的嘴唇喃喃着，直到脑袋中支撑她理智的一根线啪的一声断了。她终于声嘶力竭的尖叫着，也是那一瞬间。月老的灵体被微婉突如其来的疯狂挤出了相思的体外。
　　如此剧烈的拉扯动荡，让月老没有防备，也不能防备。终于一口腥甜涌上喉咙，咳出了血。
　　“仙君！仙君你怎样？”冬灵身体一震，本想上前探望，可自己正在护法，不能贸贸然撤法。
　　“无碍。”他简短的应了一声后，连忙从地上坐起，调起身体内的真气开始疗伤。

　　“不、不、不...”突然，原本躺在地上静谧的仿佛一幅画的女子动了动。她的眉头开始紧皱，不安的来回摆动着脑袋，粉嫩的嘴唇中，一直在不断的重复那一个字。
　　“仙君，相思醒了！”冬灵看到连忙惊喜的喊道。
　　月老闻言，眉头几不可闻的一皱，呼了一口气后才睁开眼，走了过去。
　　冬灵慢慢收回了法力，灵座的结界也徐徐淡了下去。只剩下那躺在地上恬静的女子，还在梦呓。
　　“相思，醒醒。”月老喘着气，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相思。
　　相思经外界这一打扰，骤然睁开了满是惊慌的双目。在看到眼前之人后，身体的反应都还停留在梦中。致使她猛的起身一把抱住了月老，口中还是不停的重复：“不、不...”
　　月老被相思这一抱，身子一怔。虽心有疑惑，却还是抬起掌偷偷运法，在相思的后脑勺处虚拂了一下。
　　还在高度紧张的相思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月老不着痕迹的将相思从他的怀中拉出，观察着她的样子。
　　还在呆滞中的相思，双眼渐渐浮现神采。终于她看着眼前的人，不确定的开口唤了句：“仙君？”
　　她这一声，果断让一旁的两人松了口气。冬灵嘴巴一咧，跳了上来，就开始叽里呱啦的说起来。
　　“笨蛋相思，你居然敢进梦潭，你嫌活得太长了吗！”
　　相思听到了冬灵的叫骂声，呆滞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别的表情。
　　她揉着脑袋，隐隐觉得有些头疼：“梦潭？我这是怎么了？”
　　“好了，别问了。快跟我走。”月老皱着眉站起身来，见相思已无大碍，连忙说道。
　　“怎么了？”相思疑惑的看着仙君，很少看到仙君会焦躁。
　　“你想不想见到桃蓉最后一面？”月老走到洞口，正准备掀开树藤，听到相思的疑问，他微微偏过头，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却生生在相思脑海中炸开了。
　　“什么！”她惊恐的睁大了双眼，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离开了浮屠洞，留下了冬灵看家。路上相思嘴上一直没闲着，不过她听到了这种话又怎么会不问个明白。
　　只是月老冷着一张脸，从出宫开始就一句话也不肯说。那脸色似乎比平时还要可怕几分，不知为何，相思如此觉得。
　　在快到目的地时，月老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相思，开口：“我问你，你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相思原本还是一脸疑惑，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还是她答应仙君关于桃蓉的事，可她还是不解。
　　“今日，是桃蓉最后之日，就算你插手了也不会挽回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月老继而说道，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目光若有似无的看着凡间。
　　相思跟着月老的目光向下望去，顿时将这刺眼惊人的一幕印在了她的眼中。她的瞳孔急剧收缩，仿佛是看到了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她疯了似的连忙朝那里飞去，口中大喊着“不可以！”
　　她多希望那一刻自己的速度可以更快一些，再快一些，像上次一样，能赶上就好，再一次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