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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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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清晨,他们在殡仪馆用完早饭,骆沉不声不响地把费用结了,说什么也不肯要华章的钱。
华章无奈。
办完了丧事,母亲一下子憔悴了很多。华章又在家里睡了一晚,第三天就得回去上班。出了这样的事,池凡也发了礼金过来,厚厚的一笔,叫人不好意思耽误了工作。
陈倩这两天出奇的安静听话,临走时突然到他的房里:“哥。”
“啊?”他看陈倩的表情,便对骆沉说,“你等我一会儿。”
将陈倩领到阳台:“你要说什么?”
啪!
一巴掌将他打愣住了。
“你怎能带骆沉回来?”
?
“你知道爸是怎么病危的吗?”陈倩顿了顿,“爸的朋友去星市办事,带回这份杂志。”陈倩从背后将杂志掏出来。
华章看了一眼,是一份八卦小报,封面上骆沉的脸清晰无比,玛莎蒂拉的车身光洁如新,副架驶位上的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正是他自己。
骆沉侧过头,正在吻他。
“爸看到之后就脑溢血了,我真不想叫你回来,是妈坚持。可你竟然、竟然……你怎么忍心?你知道这几天妈过的什么日子吗?哥,当然你跟易毅也是……你离家出走万事大吉,留我陪他们,”陈倩疯狂地数落着,“我不敢逆他们一点意思,那时候我同情你。可是骆沉、你明明不爱他,为什么不彻底地拒绝他?如果给我一点机会,也许我能跟他在一起,这样妈不知道多开心,爸也不会……都是你!都是你!”
这打击太沉重,叫人瞬间如被雷击。
陈倩说到最后,已扑过来。她的拳头落在他身上,居然一点都不痛。只是觉得眼前发黑,连什么时候骆沉过来都不知道。
骆沉脸色焦急,拉开了陈倩对着他不知道说什么。
那些声音好近,却又远得像在天边,听不清楚。
“华章、华章!”
好半晌,才恢复听觉。他摇摇头:“我没事。”顿了顿又说,“我们走吧。”并没再管骆沉,回房提了行李,直接出门。
到了机场,候机室里,骆沉才追上来。
“吃点巧克力。”骆沉递过来一盒金纸包装的扁盒子,“纯的,你最喜欢的口味。”
他摇摇头。
“你脸色白得可怕,吃一点,乖。”
他张开嘴,把骆沉剥好的巧克力球放进嘴里。
是苦的,黑巧克力微苦的芳香蕴化在口中。
“买它的时候一个小孩子也要,最后一盒了,被我抢过来。”
他愕然。
“骗你的。我用十盒榛子口味换的。”
“榛子口味的也不错,太浪费了。”
“那不行,给你的我都希望是最好的。”骆沉看了他一眼,“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挺喜欢小孩子的,现在科技发达了,我们一人做一个吧。”
华章瞪大了眼。
“你说两个孩子一个像你一个像我,从小一起打打闹闹是不是特别有趣?”骆沉笑得眼睛眯起来,“真想看看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家庭,咱们组织一个,你也会当爸爸,有个可爱的孩子依靠你。当然更重要的,是有我疼你!”
虽然骆沉的思维超前了十万八千里,但他仍能感觉到这份满满的担心与关怀。
“你不用那么担心。我跟爸之前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他有癌症,晚期,一直靠药物维持生命。早晚的事,可能因为我提早了一些,但总归是那个结果,只是因为我……”他有些说不下去,抚了抚额,十分疲惫,“总之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我想得开,而且很坚强。”
“你靠着我休息会儿。”
他摇头。
“那我靠着你休息会儿。”骆沉说着就靠过来,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特别安心地闭上眼睛,神情跟个小孩子似的,嘴唇略略上翘。
回来之后,自然又是一通忙碌,丢下的保单进度要跟上,手下送上来的文件要核对签字,不知不觉忙到周末。
一身瘫软在沙发上,视线习惯性落在厨房碗橱里。
他兀地站起来,打开玻璃门,在那个角落里摸索:
不是他的错觉,那个马克杯、易毅亲手做的陶瓷马克厚脚杯、不见了!
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怎么可能?
他在脑海里搜了个遍,自己确实没有挪动过它。而它那么不值钱,总不会是小偷偷了去。那么,它去了哪儿呢?
房间里一切如旧,连卫生间的纸都是自己扯过的样子。
怎么偏偏杯子不见了?
谁会进房间?谁会对一个杯子感兴趣?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下意识地给骆沉打了电话。
铃声响过五次后才被接起来,骆沉“喂”了一声。
他感觉越发奇怪:“你看见碗橱里的马克杯了吗?”
“没有。”骆沉答得非常快,快得近乎诡异,似乎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地问,“怎么不见了?”
“嗯,突然就没有了。行了,没事,我挂了。”
挂上电话,短信下一秒就来了,是骆沉:
“吃饭没?带你去吃饭。这两天有点忙。”
他回过去:“吃了。我休息会儿就睡。”
骆沉:“身体还好吗?我明天去看你。”
他拿着手机,想了一会儿,没有回。
骆沉第二天真的来看他,直接去了办公楼下。他下班就见到骆沉的车。
两人去酒店吃了法国料理,十分可口。回到住处,骆沉不请自入。
他倒了茶。
两人坐在沙发上。
上一次装修,骆沉顺便把电视装了。
电视上播着恶俗的娱乐节目,骆沉一边说笑着一边坐得离他越来越近,然后在他一次无心地转头刹那吻下来。
吻得又轻又柔,好像羽毛拂在唇上。
他没有推开,感觉很奇怪,有满足、有心疼。但渐渐地,骆沉开始用力,到了最后竟然想推倒自己。
他不得不开始拒绝,但骆沉喘着精气急赤白赖的样子看上去特别像个小孩子。
“骆沉!”他厉喝。
骆沉这才清醒了一些,抬起一双毫无清明可言的眸子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忍耐着起了身。
两人尴尬地坐了一会儿,骆沉起身告辞。
他送到楼梯口,看着骆沉开车走。
骆沉有些心事重重地挥手作别,打了火又靠在车窗上撒娇般道:“亲我一下。”
“快走吧。”
“亲我一下就走。”
骆沉笑了笑:“那我走了。”说着真的转身。
“华章!”
“嗯?”
“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事瞒着你,你会不会不理我?”
“……”
“我保证不会是伤害你的事,就是、就是一些小事。”
华章回过身:“我曾经把全部的感情放在一个人身上,后来他不在了,我差点熬不过来。现在我对感情非常慎重,在确定之前绝不会乱放感情。我说这些的目的是告诉你,我对感觉非常认真,如果你不是那个对的人,我会很快抽身。”
骆沉越发忐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这些话留着哄小孩儿,我们是成年人。好了,再见。”
这番奇怪的话问过之后,华章心里有个疙瘩,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结果真的就来了。
那是一个星期之后,天气已经非常凉了,早上出门要披厚厚的大衣才行。
那天的雾也很大。
出门之前骆沉还打发微信过来让他注意安全,雾大车子行驶不方便。
他答应着往楼下走。
楼梯口停了一辆黑色的奔驰。因为没见过,所以他多看了一眼。
奔驰车的车窗恰好放下来,车后座上坐了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有点面熟,但他想不起是谁。
“晚上我可能有应酬,吃不了饭。”
骆沉失望:“这都三天没见了。不行,我去你宿舍等你。”
骆沉就是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性子,二十多年养出来的脾气,他没想过改变,所以就顺着:“我不知道几点回来得了,你要等得不耐烦就回去。”
“我等通宵!”
孩子气得让人发笑,他说:“那好吧。”
奔驰车的司机下来,站在他面前。
“你是?”
司机请华章上车。
手机里骆沉问:“谁?”
“不知道,大早上把车停在我家门口。”
“车牌多少?”
他报了号码过去。
“别接触!赶紧转身走,不是好人!”
他刚想越过司机逃走,那车上的胖男人下了车,笑着跑过来:“陈先生是吧?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在香园,骆总办公室外面,还记得吗?”
电光石火的他记起那天。“哦,你是骆沉的舅舅。”
“鄙姓张,不嫌弃的话,一起用早饭?”
纵然骆沉在那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远离,但有些事情总得翻出来,他不喜欢做傻子。
跟公司通完电话,车子就停在了一家豆浆店前。
“这家的豆浆非常不错,陈先生来吃过吗?”
“嗯,偶尔。”
“你可以试下咸味豆浆,比起甜味来别有一番风味。虽然现在大多数人习惯喝甜的。”
这位姓张的中年男人倒是侃侃而谈、姿态十足,连坐在豆浆店里都似乎坐在高级餐厅,一举一动十分注意。
像这种意味太明显的造访,华章向来很有耐心。果然片刻后,张先生就意有所指:“那个金矿陈先生分到了多少?”
金矿?
“你不知道?”张先生详做惊讶,“可是易先生留下来的金矿只有你有线索呀!”
“易毅?”
张先生点头:“易先生生前用易氏20%的股份套了一笔现金,直到上个星期骆总才拿出来这部分钱,原来是在奇威山买了一个金矿。多亏了这个金矿,易氏这次才转危为安。”
信息量太大,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作样子喝了一口豆浆,平复心情。无论如何,不能让对面这位敌友不明的人看出端倪。
“张先生弄错了,易毅虽然与我有过一段,但他的钱我一分也没拿。”
“有误会的是您。”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叠在胸前,笑得只狐狸,“易家内斗复杂,每一任易氏掌权人都会提前备遗嘱。当初易毅本想将您作为遗产继承人,但遭到一致反对,不得不作罢。后来在另立遗嘱的时候,他出了意外,死后20%的股权不翼而飞。为这,骆总操心不少。一来,他乃易氏旁枝,继承人做得名不正言不顺;二来,少了那20%的资产,庞大易氏的动作处处受制。所以找回这笔钱,是骆沉最大的心愿。”
“那与我有何关系。”
“陈先生,您是聪明人。易总转出的那笔钱若没有留给你,我其实想不出还有谁。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与易总有关的东西不见了?”
有,马克杯。
“没有。”
张先生喝完了最后一口豆浆,油条一口没动:“曾经我派人去你那里找过,没找着,没想到被骆沉找到了。怪我棋差一着,若我也能像他那般不要脸,扮作情圣,或许现在总经理的位子就是我的。”
他恨不得一杯豆浆泼在这人脸上!
“我吃饱了,再见,陈华章先生。”他站起来,双手插在裤袋里,仿佛胜利者一样地笑,“说了这些话,我总算舒坦一些。骆沉办事不择手段,我也算做一回好人。”
若是平时,他定能说出百八十句反驳的话,气得这人七窍生烟。但此刻情绪波动非常大,大到害怕一开口就将好不容易维持的冷静打碎。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求证的,因为太多蛛丝马迹说明这是实情。无论骆沉出现的时机、举措还是马克杯消失的时间,都像锤子一样一下一下把事实钉在墙上,叫人无法忽视。
有的时候,人很难相信一件东西是假的,特别当自己有回应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