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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恰似故人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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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秋雨不停歇,几天下来,天就凉透了。
枯叶吸饱了水,挂在树上像无数的招魂幡,更多的可怜巴巴地贴在路面上,任由行人毫不留情地踩过。
我感觉愤怒就像护城河里满满的水,随时就会决堤而出。尤其,在听到红姨千篇一律的唠叨声。
“久宝贝,你确定你的工资够我这每天接送的汽油钱吗?”
说这话时,我刚刚坐进她的车里。
其实我是可以自己开车的,可是大哥说怕我开车时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影响了心神会出危险。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坚持自己开车接送我,不管多忙。
而到了红姨这就不行了。她会一路上不住的唠叨。嫌我耽误了她什么什么事情。早晨是扰她好梦,晚上是坏她好事。
所谓好事,无外乎是和某位男士约会罢了。岂不知,五百年前她因为郎君负心搅得三界不安时,她的姻缘线就断的七零八落了,估计月老早就把她从姻缘册中除名了。
不以婚姻为目的的爱情就是耍流氓。她明知道自己和各类帅哥美男有缘无分,还去欺骗人家感情,简直就是“流氓”中的极品。
现在这些约会,说得好听点是“缘分”,说得不好听点就是“苟合”。亏她理直气壮地拿来当做不想送我的借口。
我以前一贯是好脾气的,每逢此时,和她胡搅蛮缠一番也就罢了。只当她是进入了狐狸精的“更年期”。
可是,现在我也很火大。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大哥带着那只小狐狸不知踪影,二哥不知道又跑哪鬼混去了。死皮赖脸地窝在这还要整天听红姨唠叨。所以,我猛地推开车门,故意不给她关上。撑开伞自己做公交车去了,任她在后面大呼小叫。
深秋的阳光滤去了火热,变得温和,晒得心都暖洋洋的,脖子上的项链闪烁着阳光,那个碧玉的坠子温润通透,像掬起的一捧春水。
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孤魂野鬼在远处畏畏缩缩地看着我,不是怕我,而是怕坠子里哥哥放的符咒。
魂魄不全,阴气太重,鬼怪极其容易附上我的身体,将“我”赶出来“雀占鸠巢。
校长夫人站在门厅里,脸色苍白,伸出双臂,拦在我的前方,略微有些呆滞地说:“你别去!”
“去哪?”
她不语。我摇摇头,迈上台阶。她往后退退,继续拦着我,说到:“你别去!”
我进一步,她退一步,但是仍然坚决地拦着我。看着她那凄惶的神情,我于心不忍,只好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杨旭下来了,他径直从上面下来,轻松地穿过校长夫人的身体,看到我睁大的眼睛和嘴巴,莫名其妙地左右看看,问道:“怎么了?”
“没没,没怎么。”我结结巴巴地答着,惊慌失措地跑进办公室。可是随后就有人传话让我去校长室一趟。
她蹲在校长室门口。瘦弱的身体蜷缩在一起,看上去娇小可怜。看到我,她无奈地张张嘴,最终说:“无论如何,别相信我!”
这都是怎么回事?我觉得自己要疯了。刚要走过去问个明白,校长室的门开了,她象是惊恐的小兽一样倏忽消失了。
“晏老师,快进来。”校长热情地着。
校长夫人也在,正坐在沙发上慈祥地看着我。
我有些迷糊了。刚才我在外面看到的不是她的魂体吗?怎么她还活着?而且看上去活得还很好。
“上次真是多亏了晏老师,要不然我哪里还能坐在这。”她站起身来,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她身边。
她的手很暖和。我的心稍稍安了些。或许,就像小孩子遇到惊吓掉了魂一样,我刚才看到的大概就是她三魂七魄中的某一缕吧。
“你姨整天在家念叨着要来好好谢谢你,我实在受不了她的唠叨了,只好把她带来了。”校长在一边无奈地说道。
“哪里,”我不好意思地说。
“真的,晏老师,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说罢,指一指我的胳膊,问道:“还疼吗?”
“没事,已经快好了。”
听我这样说,她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继续说着一些感谢的话,而我,已经在想着怎样找个理由离开了。
感谢的话说一遍就好了,说得太多就没意思了。我还是比较欣赏武侠小说中那些英雄,大恩不言谢,患难时刻见真情。这也难怪二哥老是笑话我这脑子大概是投胎时被小鬼一脚踹下来摔残了,想法老是和俗世有些出入。
“你的项链好漂亮,能给我看看吗?”她突然问。眼睛迫切地看着我。看我犹豫,她略显失望地说:“不方便就算了吧。”
她这样说我反而不好意思了,我就把项链摘下来,攥住链子,递到她的面前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块好玉罢了,您好好看看。”
她用掌心捧住那块玉坠,赞不绝口。
其实她不知道,这样的玉,这世间的玉匠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我的心里一阵激动,潜意识里,我希望是大哥打来的。所以,我松开项链去掏手机。等我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校长时,下意识地去抓项链。对面的人却鱼一样的一转身滑开我的手。
空间像是静止了,那些躲在阴暗里的鬼魂呆滞的目光突然有了活力,红红的瞳孔闪烁着野兽的疯狂,拖着残缺的身体,低嚎着从四面八方涌来。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我知道那是死亡的气息。
玉兰树上那个吊着的女人拖着长长的舌头从麻绳上飘下来,阴冷地笑着,率先向我袭来。我无助地闭上眼睛,双手抱住头,蹲在这片时间的荒野,等待着最后的劫难到来。
最前面的那个是去年从楼上跳下来的小偷。只见它颅骨破碎,五官扭曲,鲜红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挂满一身,滴滴答答地向下流淌,顺着缝隙慢慢地渗入地下。双脚以奇异的姿态别到一边,腿骨戳出残破的肌肉,白森森的耀眼。
它们挨着挤着,密密麻麻地围着我,就像一群觊觎肥肉的恶狗。胆大的跃跃欲试,胆小的舍不得走远,在不远处徘徊。
可是我一直还是安全的,它们好像有所畏惧,可是畏惧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