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晏久》语冰的夏小虫

16、恰似故人归

　　校长夫人的脸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身体扭曲摇晃，根根头发乍起，眼睛瞪得几乎撑破眼眶，嘴里发出痛苦的声音。
　　片刻，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她的身体里分离出来，依稀是个人的模样，而校长夫人的躯体，直挺挺地倒在后面的沙发上。

　　“呵呵呵，晏久，五百年了，我们竟然又见面了！” 晃一晃项链，黑影笑得尖锐，如同突然炸破的暖瓶胆。
　　“老狐狸以为一根项链就能难倒我，真是幼稚。”说完，一扬手，项链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从开着的窗户飞了出去。
　　黑袍无风自动，绵延伸展至我的脚下，如蛇一般攀援而上，缚住我的双脚和双手，冰冷黏滑。

　　“啧啧！看看他为你考虑得多么周到细致！避尘珠辅命，瞒过诸天神佛；圈地罗护主，诛杀近身鬼怪。可惜啊！最后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他的声音陡然低落，空茫，沙哑，像是一个人站在风口说话，声音被风扯得丝丝缕缕，破了音。

　　“‘老狐狸’也是你能喊得的？”我冷冷地说，“他们若来了，你怕是连鬼都做不成了”。
　　他好像是听到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直笑得弯下腰去。 “你就别痴心妄想了！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躲在哪个洞里休养呢。圈地罗是何等神器？就凭他们，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封印，真是自不量力！”
　　“你说，若是他们知道自己千防万防，却害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妹妹，会怎样？哈哈哈哈、、、、、、”
　　随着他的笑声，黑袍抖动，像粗大的铁链收紧，我只觉小腿和手腕火辣辣地疼。

　　情知今天这祸是躲不过去了，我反而平静了。不就是个死吗？本姑娘也不是没死过，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但二哥说身为晏家的狐狸精，死也得死得像个样子，我五百年前因为偷鸡不成反送了小命已经够丢脸的了，这次怎么着也得扳回点颜面来。
　　如此一想，我便忍着痛强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喝道：“那就给本姑娘来个痛快的！”

　　他的脸凑到我的面前，如果那是脸的话。我只看到一个个黑乎乎的窟窿，散发着难闻的腐臭气。

　　“你还想要个痛快？晏久，你是真忘了旧事了。”他叹息，“无妨，我且告诉你，也让你死得明白。五百年前，你为了护他，把我绑在京城最繁华的望月楼，责令最好的刽子手，足足剐了我四千七百刀。”
　　“四千七百刀！”我不寒而栗。怎么会？我这么纯洁善良的一个人，就是遇到一只小虫子都要绕道走的。二哥还常常哀叹我做人后失了妖性，对不起晏家的列祖列宗呢。

　　“是的，四千七百刀，整整剐了一天一夜，换了七个刽子手。每满一百刀你就让人往我的伤口上泼盐水。你厌恶我的惨叫声，就让人生生拽掉我的舌头，丢给你最爱的狗吃。”
　　说到恨处，他疏忽间就飘到了我的面前，抬起胳膊，宽大的袍袖自动褪下，露出一段精光精光的白骨，无比准确地掐住我的喉咙。
　　在我以为自己就这样去阎王爷那报到了的时候，正如来时那样迅速，他又站回了原处。

　　“我说过，不会让你痛快的死。今天我不把这四千七百刀还给你，如何对得起我这五百年来日日夜夜的恨！”
　　他的声音空荡，阴冷，好像每个字都结了冰，砌成一座冰雪的坟墓，言之凿凿地告诉我：你该死！让我为莫须有的过去殉葬。

　　他从袖里甩下一柄闪亮的尖刀，唤过一边呆立的校长，“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四千七百刀，一刀也不许少！”
　　校长畏畏缩缩地捡起刀，目光闪烁，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别忘了，你儿子的命还在我这里!我能让他活，也能让他死！”黑影似乎很不满校长的犹豫，出言威胁。
　　这句话似乎给校长打了强心剂，他握紧刀，咬着牙，凶神恶煞般地走到我的面前。
　　我看着日光灯下刀刃反射的寒光，心里哀叹：此命休矣！认命地闭上眼睛。可是却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那寒光从我的脸上掠过，每一个汗毛孔都在打着哆嗦。

　　“就从脸开始吧！我实在是不愿再看到这张脸了。”黑影施施然地在老板椅上坐下来，淡淡地吩咐道。
　　刀刃按压在我的额头上，下一刻就是深入皮肉，把我这颗头颅变成森森的白骨完美地展现给那个变态的恶鬼。

　　“放了她！”孟若在墙角隐现，周新身上的那个婴灵抓住她的旗袍下摆。
　　校长几乎是扑上去的，可是扑了一个空。
　　“若”他痴痴地看着面前的鬼，眼里是满满的深情。

　　“若，你看，害死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徐美云和她。”他指一指倒在沙发上的妻子。又指指我，接着说：“大师说，等我杀了她，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欠你的我会加倍补偿你。”
　　孟若抬起头，看着他，冷冷地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呢？”
　　“怎么了，若，你不爱我了吗？我可是一直爱着你的！”校长喊道。
　　“爱我？”孟若的笑声像腊月挂在房檐的冰凌。
　　“你和徐美云鱼水之欢时想过我吗？你和你老婆恩爱时想过我吗？周立，别说‘爱’这个字，你不配！”
　　“好，是我错了，那时，我不知道是她们害了你。”校长聂诺着。
　　“是的，她们俩联手想害我，逼死我的却是你！我怀孕了，你一走了之，丢下我一个人任人辱骂。你让我死了都恨自己，恨自己爱过你！”孟若字字如刀，直刺得校长脸色煞白，萎靡地跌坐在地上。
　　“你偏偏还藏起了我的骨灰，让我天天看着你们在我面前做出种种丑态来，让我恨不得再死一次！”
　　校长耷拉着脑袋，喃喃地说着：”对不起，我错了，我会弥补的。”

　　黑衣鬼大概是在地下呆的太久了，难得看回热闹，竟然很有耐心地在一边看他们俩清算情债，我这边已是险象环生。
　　婴灵已经爬到我的脚下，抓住我的腿，一股寒气顺着肌肉蔓延全身。
　　她的嘴唇乌黑，空空的眼眶，手脚皮包骨头，像爬墙的壁虎，慢慢地爬上我的大腿，我的身上。
　　窗户外，那些鬼魂挨挨挤挤，彼此争斗，吞噬着，尖锐的骨爪划过玻璃，“嗤嗤剌剌”的声音几乎要把我的耳膜刺破。
　　外忧内患，今天我晏久看来是死定了。

　　“阿弥陀佛。”了尘和尚念着法号飘然而来。 “你一错再错，竟会有如此恶念，”
　　“老和尚，我劝你别多管闲事。”黑影恶狠狠地说。
　　“别人的闲事我可以不管，但她的闲事我必须管。”了尘说着，电光火石般的速度飞到我面前，把我护在身后。孟若则拉下磁铁一样吸在我身上的婴灵。

　　“如此，我们就只好斗一斗了，可惜，你一定不是我的对手！”黑影傲慢地说着，双手抬起。
　　了尘则双手合十，默然静立。

　　一场以我为战利品的较量势在必行，可惜我还没有收拾好惶恐的心情观战，战争已经结束。
　　一声惨叫，黑影烟似的消失。

　　场中多了一个一身黑色西装的年轻帅哥。一张冷酷的脸此时有着能化冰为水的柔情，五官长得无可挑剔，短发。
　　“小狐，我是你的‘木鱼’！五百年聚魂，看到你，什么辛苦都值了！”他白玉般的手轻柔地将我的乱发拂过脸颊。
　　“你认错人了，我叫晏久。”我推开他的手，很有定力地说。
　　“是的，晏久，小狐晏久。”他顽皮地一笑，我微微失神。
　　我从未见过能把黑色穿的如此绝伦的男人。况且，人家是我的救命恩人。

　　“痴和尚还在等吗？”他看向了尘，神色间有着傲视一切的尊贵。
　　“一别五百年，主上可安好？”了尘双手合十，恭敬的说。
　　“和你一样，”男子说，看我一眼，又说：“好像比你幸运些。”
　　“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尘恭喜主上了。”
　　“这次多亏有你，”
　　“主上言重了，主上的恩情了尘难报万一。”
　　了尘说着慢慢隐退。

　　我忙四处张望，寻找孟若母女。可是她们不见了。
　　“念她不忍害你，已让她们进入轮回。”他柔声说道。
　　我这才发现自己还一直被他揽在臂弯里，忙挣脱开来。
　　“你的胳膊，”他皱皱眉头，“老狐狸封印了圈地罗，却护不好你，这笔账迟早要和他算。”
　　说着，抬起我的胳膊，我还没来得及抽回来，温热的吻已经落了上去。
　　我顿时惊呆，这是哪国的礼仪，见面是要吻胳膊吗？
　　在面红耳赤头脑昏昏之余，只觉伤口清凉一片，迅速结痂，愈合，光滑如初。
　　我将胳膊抬到面前，不敢置信的看了又看。
　　真是大吃一惊，原来吻也是可以疗伤的。幸好是伤在胳膊上，这要是伤在别的地方、、、、、、
　　“在想什么？”冷不丁一张俊脸探到面前。
　　“那个，谢谢。”我只能这样说。
　　“怎么谢？”
　　“那，吃饭好吗？”
　　“救命之恩，一顿饭就解决了？”
　　“那怎么办？”
　　“食宿全包如何？”
　　“好！”
　　反正家里那么多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做做好事。大哥二哥那么有钱应该也不在乎花他们几个钱多养活一个人吧？
　　我用大哥二哥的钱找了个陪吃陪喝陪聊的“三陪”帅哥，还是我最划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