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霰羽落殇》楚绛雪

4、第 4 章

　　春风细雨打春衫，半丝微凉半丝寒。
　　春天的清晨，天气没有那么暖和。而一早的忙碌也没能让少年单薄的身子温暖起来，反而渗出丝丝的凉意。冰冷的手指触上去，让人心中不由的疼惜。
　　“怎么跑出来，不知道是不合规矩的吗？”故作严厉的，修刃盯着他的眼睛。
　　“对……对不起！”扑通的跪在地上，顾不得膝下还有尚未清扫的沙砾石子。不是害怕被责罚，而是害怕被他讨厌。“我只是想要工作而已！”
　　“想要工作，为什么？房里的工作不好吗？”修刃有些玩味的看着少年。说来王府的下人不少，还没有见谁有放逸不要，自己跑出去做这些粗使工作的呢。
　　“羽霰愚笨，不懂得做什么，只能做这些粗使工作了。羽霰……”
　　看着少年有些焦急的面容，修刃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会跑出来了，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在外面冻了很久了。
　　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这个少年太过聪明自知，反倒让他无从入手。像以前对待身边的人那样吗，先给点甜头，然后在用凌厉的手段打消他们无聊的念头？
　　可是，这样的方式放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不知怎的，却让人生出一种亵渎圣灵的罪恶感觉。
　　伸手拉起少年，不顾他惊讶的神色，反手把他瘦小冰冷的身子抱在怀中，不顾身后一众莫名其妙的目光。
　　径自回到卧房，修刃轻轻地把少年放到榻上，然后脱去他粗布的下人衣服。小心的替他盖好被子，一向睿智的修刃竟就那样在那里发起了呆。
　　如此柔弱，却不愿接受别人的施舍吗，他是在这样告诉自己吗？虽然看上去柔顺，谦卑，但是，那骨子里藏着的，或许是一团傲气也说不定呢
　　早晨的风寒凉，羽霰又在柴房睡了半夜。此时乍一放松下来，积的寒气便发作了起来。开始还勉强支撑的，不过只半晌功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没有一个时辰，那瘦小的身子开始变得滚烫，断续的咳嗽声渐渐传出，竟是发起了烧来。眼见着少年痛苦的挣扎着，修刃的眼中透出丝丝不忍。下意识的，他竟拿了帕子替他擦拭。
　　想这么多年来，他身为王子，何曾做过如此事情。便是父王生病，也不过是象征性的递碗汤药而已。可是，这个瘦弱的少年，他竟然不想假手他人。
　　然而，他不懂医理，自是无法给他医治，但是却又不想别人见到这个男孩。想来想去，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他抓起羽霰的手，微阖双眼。只片刻，那手指相连处，淡淡青色的灵光散发出柔润的光晕。那是修刃的灵力，源自青龙王族的纯正力量。
　　他却是不愿别人插手，竟然把灵力输给了这个少年，要知道，在神世，灵力证明的不仅仅是实力那么简单，还有身份的代表。像羽霰那样的朱雀奴隶，本是没有资格接触到灵力这样的东西的。
　　奴隶，整个朱雀部在失去了神君和圣女之后，没有了力量的保护，等待他们的只有被人奴役的命运，因为他们太美好，因为朱雀太富庶。
　　不是没有过反抗，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朱雀族人死去，因为抗争，因为无法忍受别人的奴役。然而，命运就是命运，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难以忍受而改变。
　　离“天殇”之乱已经过去很久了吧，神世已经成为力强者胜的时代。每个人，无论是青龙白虎还是朱雀玄武的族人都已经接受了这一点吧。为了活着，有时，执着和尊严已经变得虚无可笑。
　　青色的灵力一融入少年的体内，立刻看到他剧烈的颤抖起来。修刃不由的眉头一皱，该死，竟然忘记他是朱雀的族人。不管他的灵力是多么宝贵的恩赐，对于不同族的人来说，也只能是一种酷刑。那是无法相容的力量在一个人的体内的冲撞。
　　不过，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偏偏，这样的反应在这个少年身上来的分外剧烈。修刃也只把这当成是羽霰身体虚弱的原因。所幸，他还有源自母亲的朱雀血统，虽然只是那么一点点，但是对这个没有灵力的少年来说也已经足够了吧。
　　从精纯的青龙之力中分出朱雀灵力来，即使是修刃，也感觉到了疲惫。只是那么一点点，进入少年的身体，如同滴水汇入大海。然而，下一瞬发生的情况却让修刃大吃一惊。
　　原本分离艰难的灵力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一般，向着彼端源源流去。就如同是大海在呼唤着溪流一般——那个男孩竟然是在吸收他的灵力！
　　皱紧了眉头，额上已经有汗水滴下。有些微怒的用力甩开那不知何时已经主动抓住自己的手，远远的离开几步，用质疑的目光盯着床上的少年。却只看到一张沉沉的睡脸。他自己，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半晌，修刃伸手探了一下羽霰的额头，烧已经退去。他却无法掩饰自己心中的怀疑和刚刚产生的微微厌恶。这个男孩，或许不那么单纯。
　　冷冷的打量了羽霰几眼，感觉到他没有苏醒的迹象，修刃甩了甩衣袖，径直出门。今天发生的事情，他需要思考一下。
　　不似修刃这般多思多虑，受了风寒又发了烧的少年，身子毕竟经不起这番折腾。虽然有修刃的灵力维系着，可是朱雀族人生来的虚弱体质让他无力清醒，一夜就这般沉沉睡去。
　　夜深梦憨十分，却难得梦见了童年时光。模糊的背影，依稀温柔的语调，那是梦中的亲人。咫尺天涯，抓也抓不到的过去，让他在梦中也泪落阑珊。
　　梦中有着美丽的野花，碧绿的草地，一望不见边际的田地。美丽的男孩女孩游戏期间，如同穿花彩蝶。只是，那只是短暂的时光，没有多久，开始有很多凶恶的人冲入自己的家园。于是没有了美丽的花草，没有了嬉戏的彩蝶。他看着族人一个个留着泪被锁链锁住带走，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有一天，他也成为其中的一员，来到这个叫青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