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横生事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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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画和儒尊走后，杀阡陌还絮絮叨叨地嘟囔着，说着类似“白子画匆匆躲避，定是在我面前自惭形秽”芸芸……小骨笑着哄他道：
“是是是~我师父深知姐姐美艳，当然无心与你作比呀。”
……殊不知几天之前，白子画心里明明就还在意得很，心中不知有多少腹诽。
绝情殿外的结界虽然打开，内殿却不会开放任人窥探。杀阡陌知道其中分寸，自然不会靠近屋内。
说话间小骨拉着杀姐姐在庭院里坐下，她备好茶果点心，又铺好一个舒服的软塌、摆上一张精致小桌，两人以天幕为盖、以泉水为伴，畅快闲聊起来。
杀阡陌近日时常在六界游历，搜罗了不少有趣的礼物送给小骨。无论是人间街市上的廉价小玩意，又或是昂贵的奇珍异宝，他都毫不吝惜地一并拿来，只为能逗小不点展颜一笑。
自巫鹏一别后，小骨一直呆在长留，并无太多新鲜见闻可讲。无非是聊聊仙剑大会，以及哪个弟子在课堂上闹了笑话、或者哪个师叔被气得罢课……这类鸡毛蒜皮的琐事。
对杀阡陌而言，这些原本并无意义，只因为是小不点的生活，他才听得津津有味，丝毫不觉厌烦。
望着小不点明媚的笑脸，他露出满足的微笑。200多年了，失而复得的快乐是如此珍贵。有时候站在最高处的人，反而有着最平凡、最简单的愿望。谁能想到叱咤风云、傲睨天下的七杀圣君，真正想要的，不过是这样的时刻。
聊到累时，小骨伸了伸懒腰平躺在草地上，两人沉默一会儿，静静仰头看着天空。他们就像是寻常兄妹一般，享受着家常的清闲与惬意，不知不觉间，整整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然而此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悄然而至……
感知到绝情殿外的结界有所波动，小骨还以为是白子画回来了。
她开心地起身跑向殿门口，习以为常地唤道：
“师父~你今天回来得好早啊！”
当小骨行至门前，却突然停在了原地，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收敛起来。她踟蹰片刻，清了清嗓子，淡然而礼貌地说道：
“……世尊。”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摩严。
对如今的绝情殿而言，他可谓是稀客中的稀客。自从白子画带着小骨搬回长留，他仿佛是打定了主意要刻意回避，从此几乎再没来过。
然而此刻，摩严面色不善、眉目凝重犹如笼罩着一片阴云。他看见小骨迎上前来，上唇的胡须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是勉强压住心中的情绪，以免随时爆发出来。
小骨疑惑，她深知摩严与自己水火难容，平时维持表面的和平已经十分不易，如今打破了长久以来心照不宣的界限，不知所为何事？看他如此怒气冲冲的模样……难不成，是知道了杀姐姐在此？
“世尊，我师父不在，你若要找他，恐怕要去别处寻人。”
小骨心里明白，她在绝情殿见杀姐姐确实不妥，若是传出去绝对非同小可。以摩严的个性，如果知道了，定然难以善罢甘休，怕是要掀起一番风波来。
不管怎么说，绝情殿是长留禁地，更是长留山的核心。虽然花千骨与杀阡陌的关系尽人皆知，但正邪毕竟不两立，他们在这里私会的消息若是传到整个仙界，必定会累及长留的声名，摩严会找上门来也不意外。
对此事的严重性心知肚明，小骨自觉有些理亏。故而，她抱着一些侥幸心理，想尽量借着师父不在的理由赶紧支开摩严，先把这件事蒙混过去，等师父回来再处理。
然而世尊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花千骨！你！……”
这几年来，摩严几乎从不主动和小骨说话，两人但凡见面，都是尴尬地假装对彼此视而不见。如今忽然要直接交流，他反而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开头。
一卷长袖，摩严手上拿了一条黑漆漆的东西，他甩手丢给小骨：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小骨一愣，低头看看手上接到的物件，那竟是……一截开花的树木。
皱了皱眉，她仔细端详。这似乎不是普通的树木，倒像是……仙剑大会木系赛场上的一块朽木。
这块木头表皮干燥皲裂，看得出枯死已久。然而在木头的裂缝里，生出了许多新的枝丫，枝丫上开出一些不知名的小花。透过树皮，小骨能看见朽木的树芯开始变得鲜绿，似乎是有死而复生的迹象。
摩严见小骨不说话，恼火地说道：
“能使枯木回春的术法一般都极为高深，修为尚浅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若说是子画所为，我还相信。可是你……就算再有个百年修为也断无可能！而且这些咒法一旦施展，就算能让枯木一时逢生，过不了多久也会停止生长。可是……”
摩严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来，质问道：
“你可知道，木系赛场上的那些朽木木桩，现在、现在……都快长成一片森林了！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子画真的糊涂到渡了几千年修为给你？！……自打这次从巫鹏回来，你们就全都怪怪的。子画阴晴不定，师弟也帮着他躲躲闪闪……你说！你们究竟隐瞒了些什么？！”
闻言，小骨禁不住一愣。什么？木系赛场的枯树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在她离开之后，仍然能继续生长？
小骨有些为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关于烛龙之力，想必师父是不会告诉摩严的，但他究竟隐瞒了多少，小骨并不十分清楚。此刻摩严单独找上门来，师父又不在，她怕说多说少、说对说错，都会横生事端。
一想到杀姐姐还在这里，小骨更觉得要尽快打发摩严回去，故而推托道：
“世尊，这件事情我也不好说……我所知有限，你若有什么疑问，还是尽量去问我师父吧，我……”
“你不要转移话题！”摩严打断她，表情怨怼而不甘，“我若去问子画，他不过也是虚与委蛇，哪里肯告诉我实情！”
小骨皱了皱眉，心里哀叹道：正是你这种小题大做又爱冲动的脾气，师父才更是什么都不敢告诉你啊。
正在摩严紧逼不放的时候，小骨的救星倒是来了。
“师兄！”
只见儒尊笙萧默凌云而来，急急落在绝情殿门口。
他显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刚刚起就叫糖宝去通知师兄了，只是不知师兄什么时候能赶回来？偷偷递了个眼神给小骨，然后又赶紧拉住摩严，笙萧默劝阻道：
“师兄，你先别着急。有话慢慢说……你看，千骨在家里呆的好好的，你这样吹胡子瞪眼睛的，别吓着人家小姑娘啊。咱们有什么事先回贪婪殿去说……”
摩严一挥袖子，指着不成器的师弟，很铁不成钢：
“你少在这里打马虎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尽帮着子画遮遮掩掩，嘴上对我没半句实话，心里可还有我这个师兄？你们太让我寒心了……”
摩严自诩几千年来对两个师弟爱护有加，为了长留事业更是尽心尽力。子画以往对他虽然多有不满，可是却从没把他当做外人。自200年前收了花千骨为徒，他们师兄弟间就生了嫌隙。
这些年来，他也认真反省过，知道以往做的一切虽是为了长留，却的确伤了子画的心。他不断试图弥补，如今能和花千骨和睦相处，他自问也是做过诸多妥协和努力的……虽然知道有些嫌隙需要时间来修复，可如今两位师弟如此事事堤防于他，这多少让他感觉有点受伤……
就在刚刚，有弟子来报，说木系赛场出了件怪事，他当即前往查看。见那些朽木竟然枝节蔓生、几欲成林，纵然见多识广如他，也忍不住感到惊讶。
想及子画最近隐居绝情殿，几乎足不出户的种种异状；想及刚从巫鹏回来时，子画忧心忡忡的表现；想及两位师弟最近越来越频繁地交头接耳……
他深知子画爱花千骨已经到了怎样的地步，生怕他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令朽木复生的力量如此强大，他生怕子画是消耗了一身修为，才换得花千骨的这般功力。因此，他连一秒都不能再等，怒气冲冲地赶来质问：
“花千骨！你平日怎样带着弟子们胡闹，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日你若还当我是长留的世尊，就告诉我句实话，子画究竟是怎么了，你们在隐瞒什么？”
正在步步紧逼之时，小骨身后一道劲风袭来，摩严生生被震开老远，不得不倒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摩严！我留你一条性命，不过是看着小不点的面子。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对她大呼小叫！你算什么东西？给我离她远一点！”
——杀姐姐的声音一响起来，小骨就知道，原本就已经很复杂的状况，现在变得更加糟糕了。
杀阡陌是何等宠爱小不点，哪里能见她受半点委屈。况且摩严以往的种种作为，无一不在他的脑子里记恨着。如果摩严安分还好，今日见他这样疾言厉色，像是要对小不点不利，此刻杀阡陌再也按捺不住了。
看见七杀魔君现身于绝情殿的刹那，摩严双目圆睁，惊怒交集！
“荒唐……简直荒唐！”摩严声音颤抖，连说话的声调都变了，“仙魔之争后果不堪设想，明门正派为了表明立场，都尽力与邪门歪道撇清关系……你们倒好，竟然在长留掌门的绝情殿私相授受！这是要置子画颜面于何地？置长留千年基业于何地？！”
杀阡陌不屑地冷哼一声，讥讽道：
“名门正派？谁给你的脸面自称名门正派？你私交魔界女子，生出来的儿子搞得六界鸡犬不宁。说来说去都是你自己造的孽，还要拉着六界跟你一起还债，现在竟还有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讲什么立场什么正义？管好你自己吧！”
杀阡陌一向很懂得怎么用一句话就伤到对方要害，被说中了灵魂深处最难以面对的痛脚，摩严一时语塞，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继而怒不可遏：
“——魔君！你偷入长留，无视正邪、乱我门规，竟然还如此大放厥词！”
说话间，摩严已经抽出了随身佩剑，剑身“锵”地一声出鞘，寒光一闪，顷刻间就向杀阡陌劈去！
然而他哪里是七杀圣君的对手，杀阡陌举起一手，用真气吸住那柄长剑，指间一紧、腕间一甩，便把摩严连人带剑掷出好远！
“师兄，你住手！你先冷静下来，这件事情你要听我解释……师兄！”
笙萧默急于阻止，本想率先挡住师兄的招式。奈何杀阡陌出手太快，他刚一上到近前，就被卷进同时发力的两人之间，平白被翻涌的气浪冲击，差点受伤。勉强翻了个身才稳稳落地，饶是潇洒如他，也颇有点狼狈不堪。
“杀姐姐、世尊！你们别打了！”
小骨心急，连忙喊道。
可这两人脾气都横冲直撞，怎么肯停下来听她细细作解。
摩严虽然一动手就吃了亏，却立刻卷土重来！正邪偏见已经在他心中深深植根，再加上竹染是他不能触及的软肋。此刻他虽知自己不是杀阡陌的对手，却也毫无惧意又攻了上来。
小骨见情势危急，连忙自墟鼎中取出花惜剑，上前格挡阻拦。
“别打了……不要再打了！”她不住地喊着。至少不是在这里……这里是她最爱的绝情殿，是她和师父的家啊！
杀阡陌顾着小骨的安危，出招不得不急变方向；而摩严有笙萧默招招掣肘，他投鼠忌器，也难掌控剑势。这四个人修为皆属上乘，不似寻常人那样小打小闹，眼下彼此之间刀剑交剪、步步险情，看得人心惊肉跳。
眼下，也不知是谁催发咒术，谁仗剑拦截，谁格挡闪躲，谁穷追不舍。绝情殿虽大，却仿佛容不下这喧嚣一般，空气里满是紧张的气氛，鸟儿们不再鸣叫，一时间只有人声嘈杂，四下里只觉岌岌可危。
“——你们都住手！”
正在这时，一个坚定而又威严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股强劲的力道将几人震得分开。来者还能有谁，自然是绝情殿的主人。
白子画飞落在殿门口，身后还跟着糖宝、落十一、幽若和流觞。
早晨刚送别了太白山和玉浊峰两个门派，白子画就不见了踪影。笙萧默不慌不忙地做完自己的事情，才信步回到自己的居所。途中忽见师兄摩严急匆匆地往绝情殿去了，他心中颇感费解，寻了个弟子问问，他一听说是关于木系赛场的事，便知道师兄心里起了疑。
笙萧默当下就近叫来糖宝，让她去找掌门师兄搬救兵，自己则速速追往绝情殿。他心里估计着杀阡陌若是还没走，就少不得要引发一场灾难了。结果不出所料，以摩严的脾气，事情自然是越闹越大。
糖宝这边不见尊上，只好去寻落十一帮忙。落十一当时正和幽若一起，几个人分头找了许久，最后竟然在流觞的居所里见到了白子画……几个人这才匆匆忙忙地向绝情殿赶来。
此时一见眼前情状，长留上仙蹙眉而立，沉声道：
“绝情殿是我和小骨的居所，你们难道还要在我家里杀个你死我活不成？”
“师父！”小骨原本害怕场面失控，此刻一见自家师父归来，立刻觉得有了依靠，瞬间安心了许多。
伸手把小徒弟护在身后，长留上仙看了看摩严，缓缓说道：
“师兄，你要怪就怪我吧。绝情殿的结界是我亲自撤去的，若无我的首肯，小骨谁也不会见。”
此言一出，摩严结语。刚刚他当真气糊涂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绝情殿是什么地方？如果不是它的主人有意，纵然这七杀魔君再强悍，又怎么可能不动声色地溜进来？
“子画！你是糊涂了吗？怎么能如此任意妄为！放七杀魔君进绝情殿，这是引狼入室，你可想过这件事的严重性？”
“……师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叹了口气，白子画神色郑重，不像是在敷衍：
“今日圣君到此，并非偶然。我本就有求于他，就算不在这里遇上，也总要找个地方见面的。”
“这……你这是为何？”
不光摩严不解，就连其他人也好奇地面面相觑，眉目间全是不明所以。
“——是为了这个。”杀阡陌应道。
他傲慢地翻了个白眼——当然，这是出尘绝艳、十分赏心悦目的白眼——他自墟鼎中取出一个扁平的锦盒，隔空丢给白子画：
“这是你要的东西——当年你肯借我流光琴，我言而有信如期归还。如今这东西借给你，你也好生保管。我敬你不是个鸡鸣狗盗的小人，又凭小不点的面子，才愿意帮你。你应该清楚哪些是你该看的，哪些不该。”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横生事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