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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小桃源内 ...

  •   一座石碑落在花草丛中,正面刻着两行诗句:春风有意艳桃花,桃花无意渡春风,背面题着“小桃源”三个草字。
      一间简陋木屋,其省工省料程度让人无法相信里面可以住人,但它的的确确是用来住人的,住的似乎还是一位大人物。
      午后,天空虽明艳,可偶尔吹来的风还是带着几分凉意,屋子的木窗被风刮开,静室内,淡绿色的纱帐在床前肆意飞扬。一双木屐踏进屋子,发出嗒嗒的声音,向窗口走去,走了几步,衣袍下摆被外面灌进的风轻轻卷起,露出男人修长白晳、玉藕似的小腿,看起来就觉十分凉爽。那人关好窗,歪着头将半敞的衣襟扣上,回头看了看熟睡中的女人,转身往床边走去。
      男人从发间取出三根金针,朝女人的面门扎了下去,又从怀中锦盒里掏出一颗雪白如鸟蛋的药丸,整个儿塞进了女人的嘴里。
      “这么大个,不怕噎死她?”
      门口突然多了一个白袍子的青年,满脸温和的笑容。正是之前将风是寒一行人引入宣室山谷的天上宇文。
      床边的男人随口道:“她一口吃掉了千年雪芝丹,就算噎死也值了。”
      千年雪芝,大补内力的圣品,很多人抢都不抢不到。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你说预言尚有三分变故,那我就助她一臂之力。”他凑近女人的脸,低声感叹:“果然是副断情之相,若是男人,定引得无数女子为之落泪伤神。可惜是个女人,注定是有情无心,情难堪。等吧,等到两败俱伤,自会重生。”
      天上宇文靠在门边沉思不语。
      “风是寒已经交给唐秀了?”他忽然抬头问天上宇文。
      “是的。明天天一亮,他们就会离开。”
      “这样啊……”
      男人靠坐在藤椅中,双腿互叠,歪着身子看向窗口,眼里似升起淡蓝色的光芒。
      “好戏就要开场了吧?”

      桃花树下,花容站在一架古琴旁。
      奇异的装束,令他看起来像个异族。额间淡红色的神秘符印乍看像是落在额头的花瓣,凭添了几分阴柔;宽大的银质耳坠,从发间挂落垂在胸前,金属的冷感如同会传染一般,使他的五官看上去多了些疏离感;左手的中指与无名指上分别套着两个造型古老的戒指,其中一个上面刻着蛇型图案,另一个嵌着血红的宝石;银白色的衣衫外套着水红色的袍子,像是落在雪地里的红缨,绮丽艳绝。

      莫晓风刚才听见琴声,所以顺着大致的方向找了过来,当看到有人站在桃树下时,还是吓了一跳。
      乍见那一身水红色,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从未谋面的加南和尚,可当她定下神来看第二眼时,却觉得这个人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对方微微动了动身子,看来是已经发现她了。
      莫晓风最后从树后面钻了出来,拍掉落了一头的残花。她觉得自己有一堆问题要问,于是思忖着先问哪个比较好,还要考虑对方会不会因为她的问题太多而拒绝回答,因此她决定先问最要紧的问题,比如,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琴在说话。”花容突然开口。
      莫晓风果然掉转眼睛去看他旁边的琴,除了看到有根琴弦微微颤动了会,还真没看出它哪里在说话,但这样也算得上怪异了。
      “它告诉我,你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又说。
      “……真神奇。”莫晓风上前几步,想去摸那神奇的琴。不过,那人一低头看她,她就忙缩手了,倒不是怕琴咬她手,而是怕对方说这是宝物,摸不得,摸不得。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将头转来转去。
      “因为缘份。”花容说得高明。
      缘份却哭了,你们这些人动不动就扯我的名字,想泡妞直接说呗。

      “难怪说傻人有傻福。”花容微笑着看她。
      莫晓风心想你会这么神,一眼就看出我傻?
      她耸耸肩,说:“傻不傻不好说,有没有福我自己是知道的,大师你就别安慰我了。”
      “一年不到竟然让你练会了天女散花的第七式。”
      莫晓风现在是一副下巴掉到地上的怪模样。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她突然觉得体内有股不熟悉的怪力,然后随随便便一凝气,旁边一颗桃树便轰然倒地,吓得她一阵心虚地跑了,生怕有人看到。
      “不过,你内力尚浅却强行修炼高级心法,所以才会走火入魔,好在有人及时将你送到我这里,否则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会知道,差点吓死她。呃也,这么说,他肯定知道自己是女人了,那身上这件花里胡哨的衣服也是他换上的?
      莫晓风像个关节不太灵光的木偶,弯身作揖。
      “多谢大师救命。”
      花容突然看着她的胸,叫了声,“小朋友。”而后抬头说:“你为什么就不好奇我是什么人?”
      正常情况下不都会询问一声?哪有上来就叫大师的。若是已经知道他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花容,那表情就不对了嘛,特别是作为女人的表情,不对,绝对不对。
      莫晓风严重怀疑这声小朋友别有深意,她一脸无辜的问:“是啊,为什么呢?大师的宝琴坏掉了吗?”耸肩,不然它为什么不告诉你。
      好一个大晴天,好一个大霹雳。
      花容一脸惨淡,抱起琴,跨着大步往回走,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打算理人了。
      “大师,别走啊!”莫晓风这才慌神,“我问还不行吗?那个……您是少数民族的吗?”
      一阵风吹过,桃花散成碎片,飘无着际。
      小半个时辰后。
      知错的莫晓风站在木屋外,不停地道歉,可里面的人铁了心要惩戒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小朋友,楞是不予回应。

      莫晓风只好坐在窗下等待,可屋里的人就像不存在一样,没有半点动静,直到有人送饭菜过来,她才松了口气。
      头扎青丝带的小侍女从里面走出来,对她蛮有礼貌地说:
      “喂,主人说你可以进去了。”
      莫晓风进去后,神奇地发现屋里并没有半个人影,她每个角落都找了遍,连只老鼠也没看见。
      “大师,你躲起来了?”
      床底下没有。
      “好吧,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那送我来的人都上哪去了?怎么没看到她们?”
      柜子里也没有。
      椅子下也没有。
      事实上,屋子里东西少得可怜,别说是一大男人,就是一耗子,也没什么地方能躲。
      不可能,这里应该有什么机关可以通向别的地方。莫晓风慢慢转身,眼前突然一亮。原来屋里唯一的一张木桌上摆着三个锦囊。
      莫晓风赶紧拆开第一个,里面纸条上就九个大字。
      “别找我了,你找不到的。”
      落款是蒙着眼的花容小人头。
      擦了擦额头,拆开第二个——
      “你无意中悟到了天女散花的秘诀,可以说已经练成了全九式,不过天女散花的第八式‘天女咒’与第九式‘天女无悔’皆要求练的人绝情绝爱,否则无法施展。不用担心,凭你现在所得到的内力,就算是第七式也足够让你自保。那么……”

      接着是一段非常长的空白,莫晓风将视线一直往下移,在最底下看到了几个小字:
      “还不快去救你的朋友?”
      落款是吐着舌头的花容小人头。
      莫晓风一下子跳了起来,刚往门口冲又折回来拿起那个锦囊,从里面倒出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找机关。”
      落款是一只伸出一根指头的手。
      莫晓风认为机关一般都藏在下面三种地方,一是画像后,二是摆放在桌上的古董,三是床腿桌椅腿。但这小木屋里没有画像,也没有古董,加起来不超过十二条的腿也被她一一拧过了,机关不见踪迹。此时,灵光忽闪,她回到桌边,拿起第三个锦囊里的纸条,竖直看了看,那根手指朝着的方向,恰是一个角落,角落里只有一只夜壶。
      真绝,谁能想到机关是只夜壶,如果换作风是寒这样的人,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莫晓风虽然不想骂恩人有些变态,但还是觉得他有些变态。
      将夜壶扭了一圈,床的中央便开始有了动静,她掀开被子一看,两块木板往一左一右两边打开,入口处黑漆漆一片,还有些凉意。
      莫晓风刚钻进去,就听见呯地一声,入口自动封上,连个缝隙都找不着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往深处走,走着走着,发现地方越发宽敞起来,渐渐有了些亮光,大致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里说是地道,倒像个迷宫,莫晓风已经数不清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扇门,多少个支道,只记得每扇门上都刻着动物图腾,每条青石走道都分不清方向。

      忽然,另一个方向传来一声闷响,莫晓风惊了一跳,迅速转了几个圈,声如蚊蚋地叫道:“是谁在那里?”
      见好一会都没有人应答,她便凭着直觉,去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就在她探头探脑,往后退着的时候,一个不明物体突然从天而降,朝她后背扑来。
      莫晓风感觉到风声,猛地一转身,手掌下意识往前一推,只见那不明物体嗖地飞了出去,摔在墙上,又弹回来。
      “啊啊,抱歉。”见是个人形,莫晓风连忙表示歉意。
      那人摔在地上,整张脸朝下,一时也看不清他的模样,所以,当她小心翼翼将人从地上翻过身时,因太过吃惊,两只眼睛瞪得如同一千瓦的灯泡。
      ……
      守陵似地坐在那人的身边,莫晓风嘴里念念有词:“真的是皇上,是真的皇上……”
      就这出场方式,看上去也不像是因病前来求医,倒像是遭奸人算计。最大的问题是,他虽然还有呼吸,身上却跟冰块一样冷。莫晓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往上串,如果皇帝大哥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半个凶手。
      她小心地翻着他的衣服,想从什么地方找出伤口之类的,刚解开衣襟,惊奇地发现了一样东西——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锦囊。里面果然也藏着张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他中了血蝎毒,想救他的话,用你的血喂他。”
      落款是一脸中毒状的花容小人头。

      ……
      小桃源,落花缤纷,明日媚人。听风亭内,天上宇文正与花容对弈。
      “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放走风是寒?”
      花容支着下巴,捏着棋子,笑道:“因为发现了有意思的人。”
      天上宇文敲了敲棋盘:“楚非纭那边怎么交待?”
      “釜国王爷救走釜国皇帝,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想楚非纭一定想得通。至于唐秀,看到迷蝶后,现在应该忙着在找他的二哥吧。”

      三个月前,花容意外地遇见了吴东国皇帝楚非纭。
      当然,他并不认为这仅仅是一次纯粹的偶然,能在那个地方找到他的人要么是有通天的本事,要么是有高人相助。
      人说吴东皇帝是行军论政之奇才,但他真正的长处却是擅用能人,若不然,以他吴东一国之力如何抵得了釜、风两国同盟之势。

      “花容先生请留步。”
      “原来是楚陛下,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呵呵,不久前我才知道,原来花容先生并非中原人士。”
      身为皇帝,楚非纭懂得何时该纡尊降贵拉近彼此的距离,并且耐性极好,哪怕你开口破骂,他也能无动于衷。
      “看陛下千里迢迢找到这里来,想必对于花容的身世,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
      “虽然费了点周章,倒也值得。”
      “值不值得未免说得太早,楚陛下。”
      “是吗?我倒觉得撇开其它不说,这事还真有点意思……谁能想到离中原如此远的一座岛屿之上还有一个叫做乌巴达的部落,更神奇的是,冠世神医花容竟是这个部落的首领。”
      “花容的根的确是在这里,至于首领之说实不敢当,乌巴达现在不过是个与世无争的村落。”
      “先生过谦了。”
      “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爽快!我想知道先生与凤凰是否有关系。”
      “难道连陛下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也会认为那些谣传是真的?”
      “我们吴东国有一句话,再浅的溪流,它通向的也可能是片汪洋,何况先生不只是一条浅溪。”
      “我想问陛下一句话,是否我叫了花容这个名字就一定和那句诗有关?那我要是叫凤凰,我岂不就是那把弓了?咦,陛下为何不笑?我觉得挺好笑的啊。哈哈哈!”
      “好吧……我们暂且不说它,我还有一事想请先生帮忙。”
      “本人只会两件事,一是医人,二是整人,除此以外,一概不懂。”
      “不不不,先生看在乌巴达三百四十九□□人的份上,应该还会其它什么吧?”
      可惜楚非纭搞错了一点。
      不管是釜国皇帝还是乌巴达部落三百四十九人的性命都不是花容所在意的事。
      死不过是一个人的劫数,或早或晚而已。

      花容会答应协助吴东皇帝,并不仅仅因为心血来潮,他也想看看,脱离轨道的命运会如何不同。
      天上宇文说:“命运之所以复杂,是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遇见什么人,什么事。我虽能占卜未知之事,但那仅仅是管中窥斑,剩下的仍是未知变数。”
      花容说:“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有趣。那么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你知道泄漏天机的代价是什么。”
      “不过是容颜苍老,寿命缩减。这两样我都可给你。”
      要容颜不老,有九穗禾,要保寿命,有他的医术。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让天上宇文过那占卜的瘾了。
      “我看你和加南一样,都活腻味了。”
      花容但笑不语。
      天上宇文又问:“你觉得那风是寒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只戴着面具的千年狐狸。很多时候,猎手以为能设计骗过狐狸,到头来反而被狐狸叼走了他陷阱里的鸡。”
      “你在中原呆了这么久,总是记不住这里的谚语。那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小桃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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