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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寻找花容[修] ...

  •   距离宣室山谷入口处约五十丈开外,有一间小酒家,写着“有酒人家”四字的幌布迎风招展,在这天大地大山大之间,犹显突兀。
      今日似与平时不太一样,十几张生面孔静坐在屋外凉篷底下喝酒休憩,这些人面容严峻,除了找掌柜要酒,便连半句话也没有。其中一人,身穿玄色长衫,头戴一顶灰白斗笠,四面挂黑纱,挡住面容,一直不曾开过口,但他的一举一动都似透着不寻常的气息。
      会经过这里的,必是要去那宣室山谷寻找“冠世神医”花容,即使这么多年从未有人在宣室山谷中找到过他。花容曾经收了两个徒弟,一是九怪老翁,二是九翁老怪,两人性格迥异,偏好不同,前者习得花容的医术,后者习得花容的换脸术。如果说来找花容的人是为了治病或换脸,便是不太可能的事,虽然两个徒弟的功力远不及师父,但应付世人还是绰绰有余,而要找到他们又远比找到花容要容易得多。所以说,人们定是另有所图。因为,花容还与两样天下至宝有关。一是九穗禾,二是凤凰。
      人们还记得当年返古留下的两句话:风颜艳花容,冠绝笑天下。近两年,有人猜测,风颜的意思应是不老容颜,正和九穗禾有关。而九穗禾又落到了花容手上,这难道只是一个巧合?此猜测一经流传,便一发不可收拾,明的暗的都在寻找花容这个人。
      只是花容神出鬼没,飘无定踪。唯一可确定的地方就只有这宣室山谷。

      道上又有马蹄声传来,玄衣人微微仰首,似在注意。
      一辆马车越驶越近,赶马的竟是一名姿色姣好的女子,看架式却颇有几分男儿风范。
      唐夏将马车停下,朝凉篷下的那些人看看,微一转眸,便跳下了车。他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地将莫晓风抱了出来,找了个空桌坐下。
      谁能想到,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人,这会却像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任自己抱在怀里。
      上路前给她吃了可暂时抑制体内真气乱行的闭神丹,又点了她十二大穴,以此可支撑大约十五日,还剩下一天,若找不到那个人,她可能会因此而丢掉性命。唐夏心中的焦急,自是不言而喻。
      店小二从屋里钻出来,拿着块抹布快速擦了下桌子,看看唐夏,又看看“她”怀中的”他”,竟怔住了。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像这样的美男子却是生平未见,更何况他还被一个美女抱在怀里。
      唐夏拿手在小二眼前扫了扫,那小二方清醒过来,脸上一红,赶忙招呼道:“姑娘是要喝酒么?”
      “来壶热茶就行了。”
      店小二哎了声,退下。不一会,热腾腾的茶水便端了上来。
      唐夏从怀里抽出一块丝帕,替莫晓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又细心地替她捋顺额前的发丝。
      此情此景放在谁眼里都会觉得怪异,可一旁喝酒的人,却连个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仿佛唐夏与莫晓风根本就未踏入过这里一样。
      唐夏并未理会这些,看着莫晓风,状似谈天道。
      “等你醒了,我就帮你找那些人。” 莫晓风没有回应他,倒是那个神秘的玄衣人斜眼看了看唐夏。
      过了会,他又说:“你不要怪我没将这事告诉春去她们。”手指划过她的额头,他低低地道:“相信我一人就够了。”
      “我看,还是不要那个‘三分之一’了吧。”凑在她耳旁吐了口气,唐夏摇摇头,“说了你也听不到,来喝茶。”
      他将丝帕围在莫晓风的颈项,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令她的嘴微微张开,然后端起一杯温茶凑到她的嘴边,小心翼翼地喂着。

      一杯茶下肚,莫晓风本来有些干燥的口唇滋润了起来,透着淡淡迷离的晕色,不知不觉地,竟是令人想要尽情蹂躏一番。唐夏呆呆地看着、看着,终于在数到第三声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种时候瞎想些什么?唐夏按住额头自责不已。
      凉篷下,有个穿灰褂子的黑脸男人突然吼了声:“什么人?”
      原本安安静静的一帮人刷刷刷地抽出隐藏在黑风衣下的刀剑。
      哧地数声,顶上的遮阳篷布霎时被利器划开。一群人身穿赤色长服,俨如一簇簇火红烈焰,手持长剑,面覆银纱,领头人喊着口号从天而降。
      “火莲圣教,万寿齐天,护法在此,闲杂人等,一律靠边!”
      火莲教是江湖上创立不过一年的组织,处处与朝廷作对,暗杀官员,劫军粮,盗军饷已成家常便饭。教主闻天心很少亲自出面,露脸的事一般是交给护法苏缬去做。别看这护法是个跑龙套的,但也是愤青一个。
      转眼间,兵器交接,声响震耳。一干人等皆是高手,除了越拼越狠,倒未见死伤。
      玄衣人仍旧坐在原位,连屁股也未挪一下,火莲教的人想近其身,却被另一帮人拖住。
      唐夏抱着莫晓风躲来躲去,以免殃及无辜,这种时候,他并不方便插手闲事。
      掌柜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冲着人群大喊:“我说,别打烂了我的东西。”
      想来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竟然不是先担心自个老命能不能保,而是管人家会不会弄坏他的家当。可这才说完,那边一张桌子便被四把大刀砍成了四份。掌柜痛心疾首地哼哼,不想应景得如此迅速。
      唐夏在听到那掌柜的声音后,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眼角的余光瞄到了那掌柜右手小指上的绿色指环,看到他不动声色地弯起根手指,轻轻一弹指甲,细微粉末便融进了空气之中。
      即便是极淡的花香,唐夏依旧可断定刚才他在空中撒了可以吸引各种毒虫蛇蚁的虫粉。唐夏自然已经猜到那张假脸下的人是谁,声音再怎么变,腔调还在,人再怎么乔装,那守财奴的本性倒是改不了,更何况那枚绿玉戒还是当初自己送他的生辰礼物,原本是戴在中指上的,人大了手指也粗了,自然只能戴在小指之上。
      唐秀,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打斗声渐渐弱了下来,那群七尺大汉纷纷露出恐惧之意,看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蛇蝎蛛蚁,一个个失了男儿本色。
      “主、主上。”一半人皆惊慌地望向玄衣人。
      那人只是如常坐着,阴郁的气息倒是越发浓烈。
      眼睁睁看着虫蛇离他们越来越近,却只能服从地按捺。火莲教的人也一步步挪动着步子,尽量远离那些汹涌而来的黑潮。
      唐夏抱着莫晓风爬上桌子,旁人一见,眼睛发亮,纷纷朝最近的桌椅上蹦,那些木头做的东西哪经得起这么些人折腾,晃悠几下,便统统散了架。
      玄衣人最先被虫蛇包围,他的部下见此情形,也顾不得害怕,纷纷上来驱赶,有的拿剑乱挑,有的脱下外套抽打地面,有的拿脚底胡碾乱踩。人虫大战,场面总是有些不忍目睹。有几个火莲教的人大概是有洁癖,看到这阵势,银纱后的脸已然发绿,憋了一会,便相互扶着在一旁狂呕。唐夏看了看地面,到处都是白汁绿液,虫尸蛇首,的确恶心了点。
      “退下!”玄衣人突然喝道。看来,若不是忍无可忍,断不会亲自出手。那些人训练有素地退至玄衣人后方,都已是满头大汗。
      但见他单掌一拍桌面,桌未有恙,然一股极强的真气有如排山倒海般从掌下迅速向四面八方散开,地上的虫蛇被气流震向空中,再落下时,已化作尸堆。只是,虫蛇仍源源不断从各处涌过来,死了一批自有另一批。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玄衣人气势一转,忽从袖中掏出一支玉笛,放在唇边吹奏。随着他的手指在笛孔上的轻移,笛声越来越怪异。周围的人立即捂住双耳,仍抵御不了魔音的侵入,一个个面露痛苦之色,抓头撞墙。唐夏暗骂了一声,忙用内力护住莫晓风,自己只能咬牙承受。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不顾自己人的死活。如此强的内力,别说是地上的虫蛇,就是武功高强的人也会因此心脉尽爆而毙命。
      好在这个世上有一种人,总会选在最危急的时候出现。
      “苍天有好生之德,阁下又是何必。”男子温厚的声音大慈大悲地传来,好似一股清风吹散了空气中的污浊。
      笛声嘎然而止,玄衣人像是做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般,施施然收回玉笛,但他身后的那些人却个个面色惨白,嘴角挂着血丝。
      三匹白马笃笃而至,虫蛇纷纷避之,让出道来。马背上的少女用手指吹着低沉的哨子,不一会,虫蛇便尽数散了去,不伤一人一卒。
      不用药物便可驱虫蛇,似乎是外域人的特长,但看他们的打扮又不像是。

      “天上先生怎么来了?”掌柜挽袖上前,面露惊喜。
      唐夏听闻,不由一怔。天上这个姓本就少有,因此,他十分清楚地记得加南和尚说起过一个人。
      “论奇人,能在我之下的也只有那天上宇文了。这人天生就有占卦未知之事的异能,但只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占上一卦。”
      “既然如此,你又怎么知道?”
      “鸡不生蛋你就分不出它是母的还是公的了?”
      “难道天上宇文长得很异相?”
      加南在嘴巴前竖了根食指,故弄玄虚:
      “佛曰:说了你也不懂!”
      切!那是他说的。
      难道就是这个人?唐夏暗忖着等待答案。

      那男子将右手搭在牵着马缰的左手背上,温文尔雅地笑道:“神医刚从外域回来,见这里很是热闹,遂想邀请大家进山谷做客,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一阵交耳。玄衣人自位置上站起,走出几步,沉声问道:
      “你又是何人?”
      “在下天上宇文,算是神医的至交。”
      唐夏颇奇,没想到天上宇文还是花容的朋友。
      玄衣人似在思忖,未再问话。
      掌柜插嘴:“兴好神医回来了。看着这碎了一地的家当,老朽心病又犯,想请神医给瞧瞧。”说着痛苦地揪着胸口,不带装的。

      天上宇文的视线忽落在莫晓风身上,一丝不为人所察的疑惑稍纵即逝。
      “那边两位。”他冲着唐夏与莫晓风方向问:“是否也要同往?”
      唐夏一挺背,转头道:“那是当然,大名鼎鼎的人物不见白不见。”
      天上宇文点头而笑,目深如水。
      苏缬朝天上宇文拱了拱手,指着玄衣人道:“先生,他可是釜国的狗皇帝风是寒,来找神医肯定是心怀不轨。”
      一旁的侍卫听到此话,刷地亮开了兵器,严阵以待。
      玄衣人抬手扯去斗笠,但见乌发飞扬,冠世容颜在日光下似明珠耀眼夺目,就连火莲教徒也在看到他的真面目时,有片刻不能言语。
      男子容颜俊美无俦,透冷煞之息,黑眸有如暗夜魔障,随意一扫,即可摄人心魂。
      他冷冷道:“本皇想去哪里,还轮不到你这个小角色指手划脚。”
      若放在平时,就凭苏缬的那声狗皇帝,苏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用。
      据众所知,风是寒尚未登基前,曾偶然习得绝世武功,就连武林宗师素手都只是与他打个平手,自素手退隐江湖后,便鲜少有人亲见风是寒施展武功,几年后,关于他的武功所到达的境界已成了一个谜。火莲教教主闻天心半年之中派出十大高手潜入釜国皇宫刺探,只不过都是有去无回。对付这样的一个人,也唯有找到他的弱点,攻其不备才有胜算。几天前,闻天心收到密报,得知风是寒密出皇宫寻找花容,于是追踪到了此地,此次闻天心只是想从中作梗,坏他计划。

      唐夏一看连皇帝也来了,就知此行非一般“热闹”了。不过这种时候,只能装作不认识,反正皇帝也没认他——以及王爷。真不知道,如果不是火莲教的人出来捣乱,皇帝打算怎么处理已走火入魔陷入昏睡的王爷。
      天上宇文依旧一副不愠不火的好脾气。
      “若大家想见神医,还望心平气和。”
      风是寒的狗腿侍卫拉开嗓子就喝道:“大胆,既然已知是我皇驾到,还不快快下马!”
      天上宇文未动,那狗腿侍卫却被风是寒一掌扇了出去,其实他只是那么一挥袖,侍卫就跟失去重心似地飞了起来,最后又掉回地上滚了几圈,意识到动手的是自己的主子,便连哼都未敢哼一声。
      “多嘴!”风是寒不知是真怒还是装怒,声音不冷不热的。
      侍卫齐齐跪倒,高呼:“皇上。”
      皇帝的形象一下子被烘托到了极致,金冠玉面不希奇,可眼波流转间就透着睨视众生的神态却是常人无论如何都模仿不了。他看火莲教的人就像在看一群蝼蚁,看自己的手下不如看自己的袖子,而视线扫过莫晓风时,停顿不过三声,便那么面无表情地过去了。
      唐夏一看就觉得恼火,好一个风是寒,真是不管王爷的死活了。
      山野荒地总是时不时地起阵风,撩得众人的衣袂哗哗作响,火莲教的人忙着去按面纱,好像真的很怕被人看到自己的脸似的。
      风是寒扭头,突然做了一个不符合皇帝身份倒像江湖大侠的动作——单手屈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响哨。还以为会冒出来另一批高手,谁知出来的是匹马,跑得飞快,眨眼就窜到了皇帝面前,乖得不得了。
      唐夏看那马浑身赤色,猜想肯定是皇帝身边最有名的战驹赤龙马,旁人连碰都碰不得。
      他森森一笑,待皇帝上马,正想用暗器击那马屁股,眼角一扫,却发现靠近马腿的草堆之中钻出一只极小的血蝎,慢慢地爬上赤龙马的后腿,隐在马毛之中。
      心里一惊,下意识缩回了手。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误打误撞搅进这乱局之中来,要不是为了王爷……唐夏想了想,如今究竟是为了风莫里,还是莫晓风?
      风是寒并未察觉到异样,向天上宇文作了个手势。
      “请!”

      几人皆是有马有车,火莲教护法苏缬觉得自己要是不骑个马岂不是很没面子,于是回头冲一人叫:“淮文,想想办法,上哪给我弄匹马来。”
      教徒中有一人走了出来,小声喃喃道:“哥,这地方哪有多余的马。”
      苏缬一把扯下苏淮文脸上的银纱,怒道:“所以叫你想办法啊。”
      苏淮文从苏缬手中拿回面纱重新遮住脸,出了个主意,“不如和那赶马车的姑娘说说,搭个便车?”
      苏缬露出微窘表情,别扭地咳了声:“那你去说。”
      苏淮文叹了口气,转到马车跟前,张嘴便是一声:“姑娘可否……”
      “不行。”唐夏头也不回地打断他的话。
      “我还没说什么呢……”
      “你们那么大的嗓门,想不听到都难。明说了吧,我家主人不喜欢生人靠近。”唐夏一边说着,手上动作片刻未缓,将莫晓风安置好后再钻出车厢,坐在车前。
      苏缬左右吃鳖,脸色早是一片铁青,一个飞身,落在唐夏边上。
      “要多少钱?”
      唐夏一脸诧异,心想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你像是比我家主人有钱的样子吗?”
      苏缬看了看那豪华马车,再看看唐夏,伴随着一脸豁出去的表情猛地撩起衣摆,从下面抽出一把剑,举到他面前。
      “看你不像个俗人,知道这是什么吧?天下三大名剑之一的水样剑!只要让我坐你们的马车,我可以把它借给你威风一下。”
      唐夏接过,刷地一声拔出剑刃,对着日光看了看,道:“水样剑啊,还不错……不过,只威风一下显然是不够的,不如这样,我倒贴你三千两,还让你上车,你把剑给我如何?”
      “啊?!你别跟我开玩笑……三千两黄金怎么可能换得来!”
      “是白银,不是黄金。”
      “姑娘家怎么可以趁火打劫呢?亏你长得貌似天仙……”
      “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多出一千两怎么样?”
      苏缬咬牙:“……不要!”
      “那算了,你还是找别人去吧,喏!看那天上宇文人挺老实的,不如你俩商量下?”
      “……”
      那边两人在讨价还价,这方火莲教徒看得心中发寒,护法啊,不会又要被骗了吧?
      天上宇文身后的两个少女频频蹙眉,风情眼偷偷朝天上宇文脸上划来划去。天上宇文朝她们使了个稍安毋躁的眼神,眼角转向风是寒,见他此时倒比先前多了份耐性,冷幽的目光透过马车不知看向何处。
      苏缬与唐夏的交易最终以苏缬驾马,唐夏进车厢照顾主人成交,至于那把水样剑,唐夏其实并无太大兴趣,不过是见苏缬好玩,逗逗他,顺便磨磨其它几人的耐性。

      “可以走了?”天上宇文客气地问。
      被苏缬一搅活,气氛开始变得有些不伦不类,一群人各怀心思,无声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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