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风云—懿皇后》不爱吃芫荽

5、五 将计就计（一）

　　后宫的妃嫔从来都是十年人事几番新，后宫缺的不是人，走了谁也会有谁给替补上。慎贵人走了一个月，皇后便把承晖殿给清理了一番让绘常在住了进去，通贵人仍旧是在延英殿。訾陵这个月虽有来玉华宫但更多的是在望春宫中宠幸禄常在和穆常在。
　　菀这个月胃口不错，吃得比以前都多了，脸也胖了些。素心也敢笑话她想个小猪似的，菀也不以为然只是嘴巴闲不下来，肚子老觉得饿。慎贵人走了，菀也只得吃着小厨房的饭菜，她倒是惦记着梅子排骨的味儿。
　　这天訾陵和菀还有通贵、绘常在在玉华宫的院子里进午膳。菀吃了一块白玉蹄花便呕吐不止，高无求火速命人请来太医杨明怀为菀把脉。杨明怀是负责皇帝身体的御医，太医杨明怀先是一阵喜悦而后又显得愁眉，『懿嫔娘娘最近胃口如何？』
　　『小主的胃口这一月来都是甚好的。』素心把菀的情况说了一通。太医杨明怀蹙眉让小太监请来菀的脉案，一番细查后心中顿时有了个念头。
　　『』杨明怀太医请脉后跪在地上给訾陵汇报，『回皇上的话，懿嫔娘娘这是喜脉。可脉象羸弱，只怕这孩子不日便会流产。』
　　訾陵先是一阵久违的喜悦，听了太医的话又显得落寞异常。『此话怎讲？』
　　『老臣请皇上恕罪！』太医杨明怀伏地不起，『娘娘有孕前脉象大热且心烦气躁，根据脉案记载懿嫔娘娘多喜食用猪肝马齿苋汤、凉拌黑木耳和杏仁茶等。此物均能惹起宫缩不利胎儿稳固。』
　　菀闻言心中一震，这些汤水菜肴据说猪肝马齿苋汤是清热解毒、利水祛湿的盛夏良汤，而黑木耳和杏仁茶据说能养血驻颜、使人容光焕发。
　　『这些汤水菜肴不都是些消暑利水的吗？』素心蹙眉不解，这些菜肴她都是亲自查看过没有毒性才给懿嫔食用的。
　　『素心姑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些汤品菜肴若长期服用便会残留毒素于身子，不利于胎儿的生长。』太医杨明怀摇头轻叹，后宫女子多是为了养颜而误食偏方累事儿。
　　訾陵见菀一脸懊悔地流着泪水，他接过高无求递来的龙纹绢巾给菀把脸上的泪珠擦去。『朕与你正值年少气盛之时，这个孩子没了，将来还会有的。』
　　绘常在与通贵人对看了一眼，像是相互提醒訾陵对菀的宠爱。昔日的庄嫔有孕一时的风光也及不上菀的三分，同为没了孩子，庄嫔却是被降为贵人，责令迁出上阳宫，今日的菀没了孩子皇上反倒是好言安慰。
　　『高无求，把这个宫女押到慎刑司去。』訾陵抬手让高无求把素心押下去，『皇后调你来照顾新晋的小主是念你成熟稳重，奈何你却疏于照顾主子。』
　　『皇上饶命，奴才自知所犯何罪，但奴才真的尽心尽意伺候主子的。』素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认罪。
　　绘常在暗暗一惊，素心的惨况让她忆起自己也曾因皇后的事而无辜受牵连，那次她可是被扒去裤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杖打几大板。
　　『皇上，素心她待臣妾确是真心真意的，求皇上开恩。』菀双膝跪在地上恳求訾陵，素心不停地磕头，额上早已被磕出一片淤青。
　　『真是好一出主仆情深，装得人模狗样又如何？协助他人残害自家主子的事儿也亏你干得出来。』通贵人厌烦地用绢巾捂着耳朵。
　　高无求命两名小太监押着跪在地上的素心往宫门拖行，菀手快执着素心的手，若不是訾陵手快菀也会被顺势拖到地上。
　　绘常在咬嘴看着，那次她被牵连受罚，皇后也不过是冷眼旁观，若皇后能像懿嫔那般为她求饶，她也不至于被清宁宫的奴才耻笑。
　　『唉，臣妾记得慎贵人与懿嫔娘娘情同手足，懿嫔娘娘的饮食也多由慎贵人亲自料理的。这道白玉蹄花味道虽好但终不及慎贵人的手艺来得绝妙。』绘常在故作无心地说。
　　訾陵蹙眉看着绘常在，他似乎记起当初菀举荐慎贵人时曾说过自己的胃口被慎贵人养叼了。后来他多次到玉华宫吃用的也多是慎贵人的手艺，慎贵人与菀情同姐妹，若要加害更是得心应手。
　　且绘常在甚少与菀和慎贵人往来，也断不会无故加害谁。
　　訾陵让高无求到内务府请来账目薄，只见账目薄上的黑木耳、马齿苋、猪肝等容易积食的多为慎常在所取，每次取的人均是素言。
　　到底慎贵人也是非我族类，这批新进的小主自进宫后便清风作浪，想必也是受了其君主之命。外族亡我清隆之心不灭！
　　『高无求！』
　　『奴才在。』
　　『通贵人搬弄是非，有违妇德，现褥夺妃位，关押永巷行幽死之刑。』訾陵扶起菀，『杨明怀，懿嫔腹中死胎不宜久留，朕现命你为懿嫔调配打胎药，小产的月子由你负责。』
　　『臣遵旨。』杨明怀领命离开。
　　『高无求，宣户部尚书进宫。朕要下旨：从今起，不论本国抑或他国进贡汉家女子，一律不许参与选秀。若有违者，株连九族斩立决！』訾陵此时怒火中烧。
　　訾陵走后，绘常在看着菀道：『你的良心搁在心底便是不需让人知道，下次没那么好运有人肯帮你。』
　　幸好慎贵人这人也不是什么好鸟，也枉费她这些日子的愧疚感。玉华宫的明争暗斗尚且如此，其他宫房的恐怖更为白热化。今届的秀女比上一届的更加心思缜密，杀人于无形之中，今天她出手救了素心，他日也不知谁能救她？
　　菀知道绘常在说的话，到底是她过于善良亦或是过于懦弱？今天若不是绘常在出手相助，自己也死得不明不白更遑论素心的性命。皇帝的喜好从来都是难测，若是翻脸起来昔日的情分也不过尔尔，难怪皇后和贤妃都要死死抓住实权这个硬道理。
　　她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一个小小的玉华宫也能把她玩得天旋地转，真不知出了这个宫门外头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如今玉华宫中只剩下她与绘常在，虽她为主位可这个后宫游戏里绘常在比她经验丰富，唯今也只能两人强强联手方能跃出一线生机。
　　三天后小宁子抱回几本由内务府购买的书籍，菀的这些书籍都是王爷用密函给她列出的。对于争宠一事，王爷甚至劝她不要过于急进，反倒是收敛锋芒。除了訾陵主动来玉华宫找她，一般的时间她都留在玉华宫内看书，这一看便是一年的光景。
　　这一年，嘉嫔与皇后双双有孕，宫中出现了难得一阵安宁。訾陵为了平衡贤妃的心思便把良嫔的女儿由贤妃抚养，奈何良嫔的女儿不能吃用海鲜，第一天在贤妃那儿就出现了喘症。良嫔到底是亲娘，她硬闯贤妃的华清宫要把公主带走，幸好訾陵及时赶到才免了良嫔的杖刑。
　　当夜杨明怀便在望春宫为公主治疗，良嫔和訾陵守在公主身旁一整夜，贤妃在望春宫外甬道，在没有软垫等物之下跪了一夜也未能见到訾陵。訾陵自觉对良嫔愧疚，令高无求遣贤妃回华清宫，执行指日禁足之刑罚，被放出来已是三个月后的事儿了。
　　贤妃被禁足最高兴的莫过于皇后，皇后初有身孕，訾陵甚为紧张特意命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孙皓全程照料皇后。訾陵命御膳房清宁宫内除三顿正餐外需另供应午茶与夜宵，膳食事无大小都需经由孙皓点头方能给皇后进食。

　　三个月后，皇后的清宁宫内外更是喜气洋洋的一片，皇后三个月的肚子看起来比平常人的要大多了。清宁宫中早已不点香，每日都以新鲜的水果薰宫，每每经过也总有一股甜蜜蜜的感觉。皇后看了皇帝的手谕心中更是美得像花儿一般娇美，早在宸妃得宠之时她就有心想皇上『汉不点妃』，如今也多得这个慎贵人惹出这么一出能让皇上狠下心来。
　　绘云终究还是清宁宫的人，若不是她趁胜出击皇上又怎能如此决断呢。当初她甚为忌惮懿嫔，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三番四次遭人陷害而不自知，这又该是蠢到何种地步？
　　皇后原本清瘦的脸颊圆润了不少，清宁宫的膳食多以清润为主。孙皓给皇后请平安脉时候，皇后特意遣退宫中多余的人手只剩下玉安陪着自己。
　　『你可真能听出本宫腹中的孩儿是个男孩？』皇后半眯着眼紧盯着孙皓，『民间常说：酸男辣女，可本宫不吃得酸反倒是喜欢辣。』
　　『皇后娘娘多虑了，民间的说辞也不是没错，只是个人的身子不一样，口味也不尽相同。臣不敢说必定是，但听脉象确实是。』孙皓跪在地上道。
　　『同为怀有男孩儿，为何嘉嫔肚子比本宫的要大，本宫的笨重却比她要明显？为何嘉嫔每天呕吐得如斯厉害，而本宫却毫不见呕吐？』皇后将信将疑地把自己心中的顾虑说出来。
　　『嘉嫔小主无论精神及胃口也比皇后娘娘要好，娘娘若相信微臣，微臣敢以性命担保娘娘必能顺利诞下孩儿。』孙皓道。
　　『你若真有这本事儿，本宫定会重重有赏。倘若本宫有三长两短，本宫定要你一家子垫尸底。』皇后挥挥手让孙皓退下。
　　『娘娘的头又发痛？』玉安取出宁神用的药油给皇后涂抹轻轻揉着，这药油由孙皓亲手所调配对孕妇无害。
　　『若被嘉嫔捷足先登诞下大阿哥，本宫的地位便要动摇三分。』想到四妃如今一直悬空的一个妃位，皇后的头就不得不隐隐发痛。
　　『娘娘多虑了，我国自开国以来只册立嫡出的阿哥为太子，娘娘是正宫主子，您的孩儿自是最尊贵无比的。』玉安好言相劝道。
　　『话虽如此，可我们的皇上不就是个特例么？皇上原是皇八子，若不是他的母妃得宠又岂会被册立为太子。』皇后想到这个特例就暗暗心惊胆战，皇上若如先帝那般，那她的孩子就注定命途多舛。
　　『娘娘可别忘了咱们皇上自幼就被太后抚养成人，其实也算是嫡出的。』玉安笑着轻轻加重力道，好让皇后不被头疾影响心情。
　　『最近懿嫔可有侍寝？』皇后轻轻笑道，她正值有了身孕不能侍寝，此时急需培养一个可靠之人来限制贤妃那帮势力。
　　『回娘娘的话，皇上进来多是掀绘常在、宁贵人和妙答应的绿头牌。皇后娘娘何不扶持绘常在呢？到底也是清宁宫出去的。』玉安把药油收拾好。
　　『本宫与绘常在如今是瓜田李下，谁看都是脱不了干系。懿嫔空有美貌而无头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皇后哼哼一笑。
　　『娘娘睿智。』玉安点头一笑。
　　经过素心的事，绘常在或多或少动摇了对皇后的忠心。同为主子，皇后与懿嫔对待奴才的态度决然不同。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想起皇后硬是掰开她与莫纳格的情分，想起莫纳格对她的误解，想起皇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牺牲她的幸福，她其实一直对皇后心中有气。
　　如今宝儿传话让她协助皇后巩固地位，顺路为皇后拉拢懿嫔。她知道懿嫔并不是那么笨，懿嫔对于皇上就如她这般不上心。
　　菀对于十三王爷的到来颇为意外，十三王爷此刻跪在她的跟前，而她又碍于素心等人的存在而不能亲自把他扶起来，她只好等他行礼后命人赐座。
　　十三王爷送来一支老山人参，据说采集人参的猎人不许叫人参而叫『棒槌』，采摘人参就好比狩猎，山参喜阴凉、湿润的气候，有经验的采参人进山择的都是黄道吉日，捎带上工具便进老参山『放山』去。
　　十三王爷看着端坐在主位上的菀，眼神变得飘渺迷离，与其姐有七成相似的菀越发亭亭玉立。诗云也曾值这般姣好的年纪，不，她是正值豆蔻年华而早逝。如今的菀也有十五六岁，时光匆匆，桃花依旧是那么娇艳，变得却是人心。
　　菀知道十三王爷的思绪又飘向了那个曾经的娇媚美人，纵然她是她的亲姐姐，可她不得不吃味。姐姐到底有何种魅力能让王爷为他执着一生？王爷又可知她宁愿假装愚笨希望惹得他的关心？
　　『臣听闻懿嫔娘娘小产，特意前往东北老山寻找这株千年老人参献给娘娘。』而立之年的十三王爷散发着浑然天生的王者气派，他的刚阳气质与其阴柔的外貌融合得天衣无缝。
　　『王爷亲自去？那儿冰天雪地的，王爷也不怕伤着了旧患。』菀思及他亲自为自己采摘人参便心头一阵暖意，早在王府时就听闻王爷曾为姐姐亲自采摘人参，如今这份殊荣她也有幸占了一份。
　　『谢娘娘关心。』十三王爷恭敬道。
　　菀摆摆手让屋中的人全数退下，她自主位上站起来，她把藏在怀内的荷包亲手交到十三王爷手中。『王爷这些年孑然一身，早前我见你腰间的荷包也旧了，所以特意缝了一个给你。』
　　十三王爷见菀缓缓走来，顿时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菀先是一愣，其后两人便尴尬地站着不动。
　　『臣很好，有劳娘娘忧心。』十三王爷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率先打破僵局。『娘娘请谨记自己的身份，您是皇上的女人，一切都要以皇上为重。』
　　『你果然一切都以皇上为重。』菀有些赌气地接话，『菀从来都没忘记王爷自幼的循循善导，只要皇上对王爷倚重，菀就会好好对待皇上。』
　　『你若真心为皇上那当然是好。』十三王爷对于这三年菀在宫中的事儿早就心生不满。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本宫是您亲自送给皇上的女人，本宫可是你亲自养育的，怎今天怀疑本宫了？』菀赌气地挑衅。
　　『本王要你办的事儿你确实办到了，可本王感受不出你对皇上的真心真意。』十三王爷吁了一口气，像是极力保持着自己的冷静。
　　『本宫的身体已给了皇上，难不成本宫连心也要给皇上？』菀讨厌十三王爷口中的『皇上』二字，她的人生早早就被这个『皇上』给规限了，她的一切都以皇上的喜好为重。
　　十三王爷不是听不懂菀的意思，只是有些人有些事他仍旧没有放下，没有放下便没有多余的位置给任何人。十三王爷这头一走，高无求那头便来传话说皇上今夜要到玉华宫，请懿嫔留门。
　　素心闻言欢喜地捧起刚才十三王爷送来的老山人参，『小主，要不今晚就用这株老参炖老母鸡汤给皇上？』
　　『不行！』菀一脸怒容地喝住素心，吓得屋中的人纷纷跪在地上。菀一手夺过素心手中的锦盒，『老山参性寒，暂且不宜给皇上食用。』
　　这是王爷亲自采摘的东西，她又怎能如此草率地用掉。王爷这一生只有她和姐姐能够独享王爷的宠爱，姐姐早已死去，如今这份宠爱就只有她可以拥有。
　　『那主子的意思是？』素心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命人去御膳房取些新鲜的人参炖乌鸡汤，另外吩咐小厨房备好冰镇的乌梅汁与蜜瓜冰碗。』菀尴尬地说。
　　『是。』素心领命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