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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各门各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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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妃吃了几块芙蓉酥喝了几口大红袍,她感觉这茶比她宫中的还要差几分。皇后打发她们离开,贤妃坐在步撵上从东内苑走到西内苑,庄嫔有孕,宸妃一位空缺已久,若被她诞下皇子,那晋封为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这宸妃刚走了一年就有人开始动作,将来这后宫怕是又是一轮腥风血雨。贤妃在一处角落发现了绘答应的身影,只见她淡淡地站在海棠花前。『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贤妃闻言喝住了步撵,她下了步撵一脸悠然地走到绘答应身边。『好个小答应,竟然埋怨皇上。』
『臣妾给贤妃娘娘请安。』绘答应回过神来急忙上前请安。
贤妃用手抬起绘答应的脸,『长得越发俊俏了,难怪皇上也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可惜你跟错了主子,注定一生当个小伏低。』
绘答应不说话仍旧保持着请安的动作,只要等贤妃过足了口瘾她便会离开。这些都是她在宫中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当奴才的不需要回话,事事都得以主子为先。
『瞧你一副奴才相,真不懂皇上怎会瞧上你的。会写几个字,会念几首诗就以为能巴着皇上。哼!你这一生就别指望皇后愿意你怀有龙种。』贤妃越说越起劲,她心中早已挤压一团怒火,今早庄嫔的惺惺作态早已让她心生不爽。
绘答应依旧不说话,贤妃的话一点也没说错,她是皇后的随嫁丫鬟,她注定一生都为皇后为奴为婢,无怨无悔。
其实贤妃责骂绘答应的声势早就惊动了甬道来往的宫人和妃嫔,只是无人敢上前为绘答应做主罢了。皇上的两位表妹,一个盛世凌人,一个蛇蝎心肠,谁也不愿意走这趟浑水。菀蹙眉不满贤妃的盛世凌人,她忽见一只蝴蝶在旁飞动忽然灵机一动。
只见她假装整理衣服,反手一转便把蝴蝶收入掌中。早在入宫之时她便闻言贤妃讨厌虫子,今天正好用一物治一物的方法给她来个教训。
菀假借上前请安顺势把蝴蝶轻拍在贤妃发髻之上,由于她的动作太快很容易就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贤妃说得正起劲之时,她的侍女一脸惊恐地提醒她发髻之上有只蝴蝶在动,吓得贤妃尖声大叫。
贤妃的身旁的三个宫女急忙上前为她驱赶蝴蝶离开,蝴蝶飞走后,贤妃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几乎是由宫女驾着离开。甬道上凑热闹的人也纷纷散去,德妃和淑妃沿路以绢巾掩嘴偷笑,荣嫔和嘉嫔等更是一脸幸灾乐祸,想不到一只小小的蝴蝶能为她们出一口恶气,真是苍天有眼。
菀上前扶起绘答应,绘答应勉强笑一笑便轻轻拨开菀的手。绘常在的宫女秋葵急忙上前扶过绘常在,她们主仆二人淡淡地离开。
『唉,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慎常在撅嘴娇嗔,绘常在自住入玉华宫就没展开过笑容,真不知是不愿意亦或是自有难处。
『也罢,总比呆在这儿好。』菀不以为然,她不喜欢这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何况贤妃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话又说回来,菀姐姐如今得罪了贤妃,将来的日子怕是难熬的。』慎常在忧心菀今天会被贤妃迁怒,虽说这蝴蝶是自己飞到贤妃头上,可也碰巧是菀去请安之时,这梁子怕是结的冤枉。
『你呀,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想个法子让皇上瞧瞧你。』菀笑得坦荡荡,今日也算是借花敬佛教训了贤妃一顿。梁子既然结下了那就只得舍命陪君子了。
『皇上眼里就只有菀姐姐,怎会瞧上我呢。』慎常在故作老成一叹,心中也是为此烦躁的。她是赦鬼国最得宠的郡主,可远嫁至此才发现这里与她身份相符的人着实太多了,美貌反倒成了最平凡的。
皇上妻妾成群,得宠的几乎都是各有特色。皇后的书画堪称一绝,贤妃个性鲜明,淑妃琴艺出众,德妃舞蹈翩翩,就连绘答应也是针黹奇好,更别华嫔、荣嫔、嘉嫔、良嫔和庄嫔的琴棋书画才艺出众。而自己除了爱吃也就只剩下爱做菜了,可内廷早有御厨三百,皇上又怎会闲来无事吃她的菜呢?
让菀始料不及的是盛夏的一场大雨让她病倒在床上,入夜她发起了高烧幸好素心衣不解带地照顾她。訾陵来看她的时候已是好几天后,正巧素心拿了衣服去浣洗,屋内只有慎常在喂她吃药。
訾陵接过慎常在手中的药碗,仔细地一勺接一勺喂她。慎常在从自己屋内搬出一坛自己腌制的乌梅蜜饯,她用小碟子盛出几枚送到菀的屋中。
訾陵夹了一枚放进菀的口中,自己也吃了一枚,发觉味道甘凉可口。他转头看了慎常在一眼,含笑道:『在你身边伺候的人都让朕妒忌了。』
慎常在闻言脸色一沉,皇上果然瞧不上她。菀看了慎常在一眼,娇嗔道:『慎常在的手艺比宫中的厨子还要好,这些天她都亲自熬粥给臣妾。臣妾的胃口都给她惯坏了。』
『哦,瞧你说得朕也嘴馋了。那个谁,你拿手的是何种菜肴?』訾陵拉着菀的手,轻轻扫了一眼慎常在便目光停留在菀身上。
『回皇上的话,臣妾只会做些家乡菜。若皇上不嫌弃臣妾手艺,臣妾愿为皇上和菀姐姐洗手作羹。』慎常在对于皇上的那一声『那个谁』颇有微词,可她知道自己不过是皇帝众多常在中的一人而已。
『你想吃么?』訾陵柔声征求菀的意见。
菀自是把慎常在的落寞看在眼内。訾陵是天之骄子,不记得妻妾的名字不足为奇,可慎常在远嫁前也是宗女,这份不经意的冷落却是伤了她的自尊。
『那就有劳慎常在了。』菀对着慎常在友好示意,慎常在心神领会地跑回自己屋中更换衣裳到小厨房下厨去。
『瞧你把这小姑娘逗得多乐。』訾陵脱了明黄云龙纹靴硬是把菀往墙边移动,挤出一个够他平躺的位置。
『好你个皇上,打一个杀一个。臣妾只比慎常在虚长几个月,那岂不也是皇上口中的小姑娘。』菀边笑着边为訾陵盖上薄被,盛夏时节后宫各宫房内都设有水缸放置冰砖,每隔一个时辰便有小太监送来新的冰砖更换,故此便是盛夏时节各宫房都清凉舒爽的原因。
『菀入宫也两年有余,朕想择个良辰吉日晋你为嫔,作玉华宫主位。』訾陵双手枕在脑后,言语间像是谈论宴席菜肴般自然。
『皇上自宸妃娘娘病殁,已两年不曾龙颜大悦。臣妾斗胆,六宫也许久没高高兴兴,皇上何不大封六宫?』菀借机进言,十三王爷前日来信言訾陵意志消沉多年,若不令其振作恐会动摇国之根本。
『大封六宫?也好,荣嫔与华嫔也伺候朕多年了。贤妃月前被蝴蝶吓得大病一场,朕也忙于看料她,难免冷落了你。』訾陵执起菀的手,以拇指轻轻搓揉着。
『但大封六宫之事兹事体大,皇上得与皇后商议一番。』菀没有忘记皇后这位正宫娘娘的地位,六宫之事她还不敢邀功。况且,皇后是主位,此事自然要经过皇后。
慎常在早已备好酒菜在偏殿等候,高无求恭敬地进屋跟訾陵请示。訾陵点头,扶起菀一并下床,偏殿的圆桌上放了九道精致的菜色,每样菜的摆款又讲究着『九五至尊』的尊贵。素心早已从浣衣局回来,此时她恭敬地跪在偏殿等候主子前来。
訾陵端坐在北端,菀拉着慎常在的手一并站在訾陵身旁。訾陵满心欢喜地喝了一口青梅酒,高无求举箸顺着訾陵的目光布菜。訾陵尝了一口脆膳片不禁食指大动,他以明黄绢巾拭擦嘴巴,『赐座,菀和那个谁与朕一同进餐。』
素心命小太监搬来两张圆凳,菀和慎常在依訾陵右方依等级坐下。訾陵刚喝完一碗鱼肚羹,上阳宫便急急派人到玉华宫恭请皇上。
来者乃庄嫔身边的侍女月奴,她几乎是哭着爬进来的。菀蹙眉感觉庄嫔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慎常在一脸不解地看着菀。
訾陵一脸不悦地把擦完嘴的明黄绢巾摔在桌上,菀和慎常在急忙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乱看,屋中其余人等更是伏地不起。『朕连吃个饭也不得安稳?!』
月奴哭得泪水把清秀的脸糊了一片,『皇上,小主小主流产了。』
庄嫔从钦安殿归来抄了小道回宫,不料在在东西两苑之间甬道上滑倒在地,月奴急忙扶起庄嫔却发现她的下身出现一大片殷红。上阳宫的人更是乱成一团,太医亦急急赶去为庄嫔诊断。
訾陵闻言倒是一言不发地让高无求摆驾上阳宫,菀和慎常在送走了訾陵后,方敢坐下来。慎常在难免有些失望,好不容易等到机会让皇上赏识却偏偏遇上此等倒霉之事。
『元灵切勿妄自菲薄,适才皇上对你的手艺是赞不绝口的。他日将来还有机会的。』菀执起慎常在的手轻轻抚拍。
『菀姐姐,你说我这辈子是否不能再见到皇上?』慎常在道。
『傻姑娘,胡说什么呢。依你我的交情,我又怎会让你受委屈呢。』菀有些哭笑不得,可慎常在的忧心也不是无道理的,常言伴君如伴虎,谁敢妄自猜测圣意。
上阳宫内灯火通明,皇后比德妃、淑妃更早来到。庄嫔的寝室早已放下纱帐遮挡,皇后一脸凝重地坐在北端椅子之上,德妃自纱帐内走出来。
『如何?』皇后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医和催生嬷嬷在忙着把跌碎的胎儿残肢掏出来。』说起那个已长出手脚的胎儿,淑妃就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催生嬷嬷说了这是个男孩儿呢。』
『真是造孽呀!』德妃啧啧地怪叫,『这好好的怎跑去翠玉庵后头的甬道?谁不知那头正大兴土木赶工修缮呢。』
上阳宫的院落早就站满了各宫主位,随着高无求尖细地喊着『皇上驾到』,上阳宫内外除庄嫔寝室的人无不恭敬地给訾陵请安。
訾陵踏进庄嫔的房间便端坐在皇后左侧的位置上,不待他问话,皇后便上前请安把刚才月奴说的始末细说一遍。
『庄嫔的情况如何?』訾陵挥手免去上阳宫宫人送来的茶水,此刻他正心烦意乱哪有心思喝茶。
『回皇上的话,太医说庄嫔腹中男胎被外力冲击,已在腹中四分五裂。』淑妃叹了一口气。
『身怀六甲竟不懂自爱!』訾陵大手一挥把茶几上的果品全扫到地上,溅了一地的碎屑。上阳宫内外见龙颜大怒,无不跪在地上不敢说话。『明知孕妇不宜到热闹的地儿,她倒是会挑地方。』
纱帐被撩起一角,只见催生嬷嬷捧着一个满是血污的铜盆出来。訾陵让催生嬷嬷把铜盆呈上,高无求低着头上前去接。只见铜盘内放有一团血肉模糊的,隐约间倒是能看出手脚。
『皇上,此等污秽之物,只怕会惊扰圣驾。』皇后跪着上前进谏。
訾陵挥挥手让高无求交回催生嬷嬷手中,太医亦从纱帐内出来。他上前掸袖跪在地上,『臣给皇上、皇后请安,愿皇上、皇后福寿延绵。』
『庄嫔可是醒来了?』訾陵的脸色就如剑眉扭在一起般难看。
『臣适才用了药,庄嫔娘娘暂时睡下了。』太医知道皇帝此番言语只说了一半,『庄嫔娘娘腹中死胎已清除干净,可娘娘也是元气大伤,只怕将来难以受孕。』
『皇后,上阳宫与庄嫔八字不合,你就从别的宫房内拨一清静的给庄嫔静养身子。』訾陵想起那个支离破碎的胎儿,就难免对庄嫔心有恨意。
『臣妾想起西内苑尚有一个二楼的雨花轩可供庄嫔静养。』皇后沉思了一会道。
『另,庄嫔不懂自爱残害龙裔,摘去一宫主位之职,降为贵人择日迁出上阳宫。一切就交由皇后处置。』訾陵深呼吸一口气,此事不能怪他不念旧情,想起那个尚未出生便被亲母疏忽照顾而亡的孩儿,他的内心就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还要伤痛。
且说庄嫔迁出上阳宫后,催生嬷嬷便秘密前往华清宫领赏。贤妃早已病好,此时她正慵懒地侧躺在贵妃椅上,一旁的矮桌上放着她最爱的醮上蜜糖的果子冰碗。
原来庄嫔的孩子确是因外力冲击而胎死腹中,然而催生嬷嬷在清除死胎之时特意加重力道把死胎弄得支离破碎,而后讹称是庄嫔跌得太重导致胎儿跌碎胎死腹中。
『此事可干得干脆?』贤妃用长竹签把一块西瓜送进口中。
『回贤妃娘娘的话,皇上听闻庄贵人把腹中胎儿撞个支离破碎后龙颜大怒,更命皇后娘娘把庄嫔降为贵人,择日迁出上阳宫。』催生嬷嬷恭敬地回话。
『此等大快人心之事,皇后当然乐意去张罗。』贤妃虽不解为何庄嫔会抄小路回宫,可敢断定此事与皇后脱不了干系。
催生嬷嬷辞别了贤妃便抄小径左转右拐地溜进了钦安殿,太后一身明黄吉服跪在佛堂的蒲团之上念诵经文。催生嬷嬷把庄嫔及其胎儿的情况事无巨细地逐一说清楚,太后闻言依旧是双眸闭上潜心念诵经文。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太后身边的宁嬷嬷上前扶起太后。『送客。』太后飘逸出一句淡语,一双保养得宜的白嫩芊芊玉手拿起了茶碗抿了一口。太后不过是五十出头,由于保养得宜看上去也不过是四十左右。
送走了催生嬷嬷,太后这才吁了一口气。宁嬷嬷伺候太后多年,主仆两人早已成了推心置腹之交。『庄嫔招此横祸,太后为何不责罚贤妃小主?』
太后把手中的佛珠搁在茶几上,『贤妃心狠也不过是对个已死胎儿下手,可那心肠歹毒之人却是对个活人儿下手。哀家人虽搬到钦安殿,可不代表哀家不能耳听八方。』
虽说庄嫔从钦安殿请安回宫抄的是小径,可怎会跑到正在赶工修缮的翠玉庵后方的甬道?暂不说那儿地处偏僻,虽不及前方热闹,但青砖甬道由于运送木材油漆之类,难免会有遗落的碎屑和油漆。
『庄嫔伺候皇帝多年,对于宫中的布局早已了如指掌,那又为何非得铤而走险?那只能说她为了避开某个人或是某种东西而慌不择路。』太后揉着太阳穴,蹙眉道。『看来我要儿孙满堂也不是个容易之事。』
『太后凤体要紧。』宁嬷嬷安抚着太后。
太后宫中的总管自屋外求见,只见他进屋便恭敬跪在地上唱吟:『奴才恭请太后圣安,愿太后万寿无疆。皇后娘娘在宫外等候太后召见。』
『传!』太后让宁嬷嬷搀扶她离开佛堂,太后走回主殿正襟危坐在漆金的九龙椅子上,皇后恭敬地从屋外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