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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一言惊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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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后的授意之下日子也算是过得滋润,进入五个月的身孕,她越发显得笨重,腰身也变得僵硬了。她的食量也大增,华清宫的小厨房每天几乎要准备五至六顿,江源说她与腹中胎儿的脉象平和稳定,即使是一般的房事也可以进行。除却每日到太后与皇后宫中晨昏定省请安,其余的时间她多数都在御花园散散步或是在自己的屋中看看书。
皇后自玉安毒发身亡便意志消沉了许久,久得让宫中其余的妖冶女子个个蠢蠢欲动。云嫔、敏嫔和宁嫔斗得难分难解,就连其余的贵人等也是斗个你死我亡,春答应的猫儿被语常在宫中的小太监毒死,荀常在食了庄贵人送去的含有夹竹桃粉的点心差点儿命丧黄泉,幸好江源医术高明硬是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是人也废了,訾陵随便找个理由把人遣送出宫。至于庄贵人则是被赐白绫赐死。
这天小顺子是一脸紧张地前来汇报后宫中的事儿,荣嫔病殁的消息刚传出就被上阳宫成贵人怀有龙种的喜事给吹散了。成贵人刚有身孕便被后宫万人簇拥,最高兴的莫过于是太后,闲置多年的棋子如今终于发挥了用处,也难怪这几个月訾陵鲜少过来华清宫闲坐。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菀幽幽叹息,后宫的女人天生便是勾心斗角的料儿。『咱们四处走走去。』
素心给菀换了一身绿色的长褂,头上压得发痛的钿子也换成了两把头的发髻。小顺子领着宫中的奴才紧紧跟在菀的身后,素心则是一步一小心地搀扶着菀。御花园内绿草盈盈,花香四溢,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看着满眼的绿茵心情也会觉得愉悦一些。
同时出来赏花的还有永常在、春答应、语答应和成贵人,成贵人虽有孕一个月,可宫女左右簇拥着她深怕她有什么不测似的。
『这几月皇上不过是雨露均沾,可硬是给姐姐赶上怀有龙胎,姐姐真是大富大贵之人。』语答应言语间尽是讨好成贵人的意思,成贵人是太后属意的妃子,他日将来是要取代贤妃的人选。
『那还用说,成姐姐将来诞下龙子成为一宫主位是笃定的事儿。』永常在深怕自己的马屁落后于他人之下,急忙表态讨好。
『瞧你们这话说得,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我可不敢乱说。何况宫中有孕的嫔妃除了我,还有懿妃娘娘呢。』成贵人故作谦虚地说,可她的神色是大为喜悦的,只因连『妇科圣手』孙皓也断言她腹中孩儿是个皇子。
『成姐姐这话说得太谦虚了,懿妃娘娘肚里的绝比不上你腹中的孩儿娇贵,瞧她那空有一张好看的脸皮,骨子里却是个没脑子的,生下来的不是傻子也绝是个缺嘴儿的。』语答应的话让成贵人喜上眉梢,成贵人最介怀的便是懿妃那张貌若天仙的容颜。
『呵呵,好啦,一个个嘴巴跟沾了蜜似的,我会让皇上多去瞧瞧你们的。』成贵人撩起袖子露出訾陵特赐的金镶玉镯子,这镯子除了镶金边还特意雕刻了青鸾的纹路。
这是皇上特意命内务府连夜赶制出来的好料子,如今她正值得宠,就连六嫔也得礼让她三分。
菀冷笑地看着说得花枝招展丝毫没有察觉她站在身后的几人,如此歹毒的嘴脸也真是枉费了那张貌美如花的容颜。『劳驾尔等如此惦记本宫腹中的孩儿,本宫这孩子定是个福泰安康之人。』
乍听菀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成贵人等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刚才几人的话语也不知她听进了多少。语答应更是几人之中最为担忧的,刚才诅咒懿妃的孩子是个缺嘴儿的是她,也不知懿妃要如何计较起来。
『大胆,看到娘娘还不上前请安?』小顺子上前一步大喝一声,吓得几人急急忙忙上前给菀请安。
『臣妾给懿妃娘娘请安,愿娘娘福佑安康。』
『成贵人有孕在身,连皇上免了你不必要的请安,你这么礼重,本宫是担当不起呀。』菀的脸上挂着笑意,可眼底是冷如玄冰。『本宫从不知唯唯诺诺的语答应说话是这般灵巧,若不每日午时三刻都来华清宫陪本宫诵经为皇上与太后祈福。』
『午时三刻不是砍头的时刻么?』语答应吃惊地看着菀,一般斩刑是正午开刀,让其有鬼做;重犯或十恶不赦之犯,必选午时三刻开刀,不让其做鬼。
『语答应真是好喜欢揣测他人的意思,可惜本宫并没让你砍头,但你以下犯上如此诬蔑本宫,着实伤了本宫的心。』菀冷哼一声。
『求娘娘开恩,求娘娘饶命!』语答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哭喊的泪水让精致的妆容糊成一团。
『本宫不过是邀请你陪本宫为皇上和太后祈福,怎在你看来却是极其痛苦之事?为皇上和太后祈福,真有那么委屈你?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还真亏你能说得出口。』菀当然知道自己这是在给语答应下套,如今她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对付这些背后暗箭伤人的贱蹄子是绝不能手下留情的。
语答应不停向菀磕头认错,永常在与春答应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乱喘,就连刚才高人一等的成贵人愣是不敢上前开口,午时三刻在民间确实有不让其做鬼的意思,可皇城乃是天下最显赫的地方,东西南北门更是阳气极为旺盛之地,斩首自是不用计时的。况且,适才懿妃确实并无让语答应不能做鬼,一切由头只因她作贼心虚意淫出来罢了。
『娘娘,你出来走动多时了。』素心恭敬地上前搀扶菀慢慢转身离开,菀知道素心是在为她找台阶,戏总得有落寞的时刻。
『你们跪安吧。』菀临行前轻轻抛下这么一句,终归有一天她会让她们知道在这个后宫之中,她们最需要忌讳害怕的会是何人。
语答应几乎是瘫软着被宫人抬走的,永常在与春答应也是恨不得脚上踩着哪咤的风火轮避之则吉,成贵人表面虽毫发无损但内心也是极为恐惧的。懿妃多年盛宠不衰,皇上如今不过是图个清新,不知哪天又会回去懿妃的身边。她想下手,可懿妃腹中孩子到底也是由太后担待着,太后早已传话若她们要下手伤害懿妃腹中孩儿,那就休怪她无情。
菀散步回宫在甬道之上正巧碰见出来相迎的高无求,『奴才给懿妃娘娘请安,这午时的太阳正毒,娘娘也不怕晒着?』
『有劳高公公了,今日怎不在皇上身边伺候着?』菀慢步跺进宫门,高无求恭敬地说着恭维的说话。
『还不是听闻娘娘您受了委屈,您是皇上的供尖儿,皇上哪舍得让您难过。』高无求说得恳切,刚才有奴才跟他上报御花园争吵一事,他立马禀报给皇上,皇上这不火速摆驾到华清宫来着。
『以后还得高公公多多担待着本宫。』菀从自己手腕上脱下一只凤血玉镯给高无求,『本宫这儿没什么见得人的,但愿公公不嫌弃。』
『奴才多谢娘娘。』高无求欣然收下镯子,这宫内早就有不成文的规定,奴才办事主子打赏,当然了,奴才办事不力就得承受主子的责罚。
菀步入屋中只见訾陵一身明黄的便服斜卧在贵妃椅上,双眼紧闭的他眉宇间显得比平常要安详许多。才二十三岁的他少了年少轻狂的意气风发,多了身为君王的天生霸气,有道是『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说得正巧是当今天子的时势。
『怎一眼不眨地看着朕?』訾陵张开双眸,那颗漆黑深不见底的瞳仁映出菀的姣好脸容。多年以来,他的心思是越发缜密,做事越发雷厉风行。
『人家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皇上与臣妾不知隔了多少个春秋。』菀坐在素心搬来的椅子上,有些话儿只适合恋人间的情谊,若在夫妻身上则显得虚情假意。
『如今你可是在妃位之人,怎也跟那些下等的妃嫔计较起来。』若不是高无求的禀报,他也不知那几个小答应胆敢诅咒懿妃腹中的孩子。『朕已让内务府的人把语答应贬为浣衣局的奴才,终身不得离开浣衣局;永常在与春答应则是赏赐了拶刑,成贵人赏赐了指日禁足。』
成贵人到底也是罚得太轻,若是侮辱了的人是皇后只怕早已被赐死不知几千百回了。訾陵到底也是暂时动不了蒲察氏,这个后宫的掌权者依旧是屹立不倒的蒲察氏。若要訾陵痛下杀手,那就得让他真切地感受蒲察氏残害龙裔。
『怎么还是一副生闷气的模样?朕知道你今日被气坏了,这不赶紧过来安抚你么。』訾陵自贵妃椅上爬起来,『这语答应的嘴巴着实是错了,可朕不株连九族只想等你安心生下孩子再秋后算账。』
『皇上这嘴巴是越发沾了蜜似的。』菀陪笑站起来扶着訾陵,他是天子而她是他的臣子,这一切若是弄错了便会如皇后那般。为了王爷他日能东山再起,如今她是不能与訾陵生间隙的。
菀的千秋日是在六月二十六日,以前她不过是个地位低下的妃嫔,内务府自是不放在眼里,可如今她身在妃位的一宫之主,加之她身怀龙种,她的生辰自是搞得有声有色。皇帝生日叫万寿,皇太后生日叫圣寿,皇后、皇贵妃、贵妃、妃生日叫千秋,嫔生日叫寿辰,贵人是生辰,常在、答应直接就是生日。
菀穿戴一套整齐的赭色缎绣彩云蟠龙纹吉服,头顶的是金光闪闪的钿子,怀孕七个月的她身子发沉得让她很容易便疲劳。她在清宁宫给帝后行过礼便摆驾回华清宫,屋内堆满了帝后赏赐的上用缎四疋、官用缎四疋、春绸四疋、绫四疋,上用果桌一张及赏用果桌四张,偏殿内更是堆满各宫送来的贺礼。
訾陵今天趁机晋封了贤妃为贤贵妃同时恢复了协理六宫之职,而菀也是被赐予协理六宫之职,换言之如今的四妃之首是懿妃。由于临近生育时期,帝后特许她与十三王爷在宫中见面。
十三王爷以旧患复发为由改由侍妾柳含烟代为进宫,柳含烟在华清宫内进退得宜让菀看难免怒火中烧。没想到高贵的十三王爷竟然会纳一个青楼女子为侍妾,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屋中的随从被菀退到外殿,内殿之内就只有跪在地上请安的柳含烟与端坐的菀。『本宫传召你进宫是看在王爷的颜面之上。』
『娘娘抬举了,民妇进宫也是看在王爷的颜面之上。』若不是为了这个该死的男人,她柳含烟何需卑躬屈膝。
『王爷身子可好?』这些日子忙着应对宫里的事儿,倒是忽略了他的身子是否不爽。她纵然再怎样口口声声说忘记过去,可埋藏心底的声音总是不欲把他忘记,纵然他在无情无义她也不想把她摒弃出去。真是犯贱!
『娘娘若是忧心王爷是否旧患复发,那民妇可以代为回答:是。』柳含烟不卑不亢地回答,她自问自己除却出身寒微,自己是没有哪一点会输给菀。
『你是怎么照顾王爷的?!本宫曾缝制暖腰腰封给王爷,你为何不取来给他裹在腰上?!王爷怎会纳你这个不能干的人为侍妾,若你是贪慕虚荣,本宫劝你就此作罢,王爷的感情是不会给你的,他的感情只会给那位一死的纥石烈氏。』菀闻言怒斥柳含烟的不知所谓,王爷的伤是旧患,这么多年来都得用心照料才行。这个世间难道真是找不到如她这般诚心诚意待他之人?
『哈哈,娘娘如此不负责任地怒斥民妇似乎是因为私仇,民妇虽独占王爷可早就有自知之明,故此并无任何痴心妄想。』柳含烟不怒反笑,『民妇进宫前还忧心要如何应对懿妃娘娘,如今一见民妇倒是不需惧怕。』
『你是何种意思?!』菀万般不甘心地瞪着柳含烟。
『民妇倒不觉得他待纥石烈姑娘有多情深义重,娘娘何不细想一下,以王爷的能力若要变换个身份远走高飞追逐真爱岂是难事?可王爷却一直用一个勉强的理由留在在朝野,其中的因由娘娘当真是懵然不知?感情之事能欺瞒的很多,但能泄露的也是很多。』柳含烟含笑地说着菀的痛楚。『娘娘毋须如此忐忑,若说家世娘娘系出名门自是要比民妇好千万倍;可若说洞测男人的心思与如何伺候男人,民妇自问你需拜民妇为师。』
『不必,那些下流的贱招还是留给你自己。』菀厉声喝住。
『下流的贱招若用得恰当,那便是最厉害的探子;若用的不恰当,那便是狐媚误国的红颜祸水。说白了,你我同为王爷亲自调教之人,民妇命贱只得流连烟花之地打探情报,而娘娘则是命好得让人咬牙切齿。』柳含烟径自站了起来,『民妇没什么本事,但深谙「酒肉穿肠过,佛祖留心中」的道理,若民妇进宫今时今日皇帝纵然后宫佳丽三千也只愿万千宠爱独在民妇身上,他人是休想分得一杯羹。』
『』菀语塞,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就如当初皇上要的不过是一个身份高贵之人招揽卡尔山将军,聪明如王爷又岂会不懂,王爷不欲娶妻便以苦肉计让自己掉了显赫的家世,如此这个责任就只能让他人代为效力。』柳含烟径自倒了一杯茶水给自己润润喉咙,『逢场作戏不仅是本事更是一种兵法,娘娘如今深得皇上的恩宠,可如何运用娘娘则是欠缺了火候。这男人呀,再上流高贵也有最下流的想法,人家常言枕边风,可这道风要进退得意方能让男人心甘命抵。』
『娘娘莫不会真以为以您那蹩脚的演技能欺瞒得过皇上的法眼,皇上不发作只是因为王爷的有效先发制人。王爷爱你自是愿意为你担待,可民妇与你非亲非故自是不愿被你连累!娘娘若真为王爷着想,那就请你好好扮演你是皇帝女人这个角色!』柳含烟话语间毫不客气地埋怨菀总是拖后腿,若她在探子营早已不知死了及千百回。『既然要做戏就来个真真切切,要自己也得被欺瞒过去方算成功。皇后要的是权,贤妃要的是势,可这两人纵然斗个你死我活,皇上也是觉得心甘命抵处处隐忍,只因他深信她们争的不过是他的爱。』
『男人很贱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又不如偷不到。对待男人就得跟放纸鸢一样,该收紧时就得收紧,该放线时就毫不吝啬。』柳含烟吃光了搁在桌上的点心,唉,这这宫里的厨子手艺到底也是天下第一的,真是让人欲罢不能。『时候不早,民妇先行告退。』
柳含烟慢条斯理地慢慢攞到门口,正当她左脚抬起要卖步子时,却被菀喝住了。菀听了她的话显得郁郁不安,早些年王爷也是这么说过她,如今柳含烟的话都是让她如醍醐灌顶般。柳含烟似乎早已猜中她会留下她,她这回进宫可是要代王爷好好教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