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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镜花水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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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人病愈后与江源倒成了一对莫逆之交,江源从他的口中得知皇后有意让玉安去侍寝,也正正因为此事,玉安说了决绝的话让他死心。他口中的玉安原是与他山盟海誓,做事谨慎小心,对同僚是处处照顾的人,可如今她却被眼前的荣华富贵所蒙蔽,他因多年的感情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便郁结导致身子发热倒卧在路边。
说起送他来这儿的太监,江源直说是他倒地时冲撞了懿妃,懿妃念其身染病症,便吩咐宫中奴才把他送到太医院医治。江源深知此事的重要性,他安抚了那人后便前往华清宫复命。
『雨露由来一点恩,争能遍布及千门?三千宫女胭脂面,几个春来无泪痕!与其嫁予侍卫一辈子挨穷,那还不如留在宫中当个风流鬼。』菀合上手中的书籍,她冷冷看着江源。『本宫从来都欣赏会争取的人,本宫让你探查华妃膳食可有下文?』
『回娘娘的话,华妃娘娘的膳食中虽无寒食散,可据微臣给华妃娘娘请平安脉所知,娘娘身子早已如不胜衣,与其档案上的脉象有所出入。』这也是让江源最不明白的,寒食散长期服用可使身子元气大伤,长期服用者多为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和容若枯木,如此简单的病理为何无人得知?
『太医院可有寒食散方?』菀蹙眉,江源这个寂寂无闻的太医也能根据『望闻问切』中的『闻』便知定与寒食散有关,其他的太医又怎会不知。此事要么是皇后所为,要么便是太后或皇上所为。
难怪皇后一点也不惧怕如今的四妃,原来她早已暗下杀机,如此毒妇长留一天在宫中,皇帝的子嗣就只会死于非命的多。
『臣自是不敢欺瞒娘娘,宫中的寒食散主治的是男子五劳七伤、虚羸着床或肾冷脱肛阴肿。其方为紫石英为二两半、白石英二两半、赤石脂二两半、钟乳石二两半、硫磺二两半、并研二两半、防风二两半、栝楼二两半,加以白术七分、人参三两、桔梗五分、细辛五分、干姜五分、桂心五分以及附子三分制成散,酒服方寸匕,一日二次。中间节量,以意裁之。』江源口中的寒食散方乃是『五石更生散』,与民间仅以钟乳石、紫石英、白石英、硫黄、赤石脂五种石药为力的『寒食散』不同,其药理性前者更甚。
民间流传叫法为五石散,服此药后,必须冷食、饮温酒、冷浴、散步、穿薄垢旧衣,如不散发,则须用药发之,因称寒食散。
『宫中负责御药房的管事是何人?』能够掌握药物来源,此人定是与太后娘家颇有渊源,若论攀龙附凤没人能比得上宫中的奴才,尤其是那些净身了的太监,不能人道只能专心专研害人的谋略。
『据臣所知,此人乃是太后娘家的远房穷亲戚,由于家道中落只得悉数变卖方才求得进宫机会。』这也是他多年不得志才能从那些同病相怜的太医口中摸出这些权力背后的事儿。或许上苍体恤他,如今他也算是出头了。『不过此人只负责在药材进贡的事儿上捞油水,具体负责清算的是御药房中的小太监。』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若无他的授意,御药房的小太监也不敢克扣。言归正传,华妃命不久矣,那贤妃呢?』菀知道皇后对贤妃乃是恨之入骨,对于事事温顺的华妃她尚且如此,对总爱与自己对抗的贤妃更是下手更重才是。
『华妃娘娘不喜酒味,贤妃娘娘每每进膳都得小饮怡情,如华妃娘娘不出十年病殁,那贤妃娘娘就不出三年。』江源的言语间颇为惋惜,这些深宫的女子空有一张美貌,哪个不是蛇蝎心肠?
『本宫以后的大小事宜就由你负责,若本宫与小格格性命堪忧,本宫自会要你九族垫背。你跪安吧。』菀挥挥手让他退下,皇后的才智堪比三个诸葛神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乃是皇后多年治理后宫的手段。
江源退下,素心与小顺子互相看了一眼,谁也不敢挑起话头。娘娘在沉思之时最不欢喜有人打扰,况且清宁宫不时传出消息说大阿哥的病情反复,娘娘在这个骨节眼上有孕,娘娘暂时不说也许是怕被人说她腹中孩儿命中带克。
『小顺子,你让内务府传召十三王爷进宫。』菀开口让小顺子火速去办,大阿哥病情反复,此时的皇后思绪混乱。
『是。』小顺子火速安排人手去内务府,找的由头是懿妃娘娘身子不爽,十三王爷闻言几乎是来不及换下朝服便匆忙骑马进宫。
『微臣给娘娘请安!娘娘可是请了太医?』他顾不上拨走身上的薄雪,他大口喘着气,似乎刚才是一路跑着来华清宫。
『王爷如此忧心本宫,若不知情况还以为本宫腹中的孩儿是王爷的。』菀暗自发怒,为何每次见到他都不能冷静管好自己的嘴巴。
『有了孩子便好,有了孩子便好。』潼晖先是一愣,然后像是安慰自己般重复着说话。菀有了龙种那是一等一的好事,为何他却高兴不起来?他的心中空出一块不知为何味,是落寞是失望。
『本宫此番召王爷进宫,是想借王爷之口告诉太后本宫有孕之事。皇上不时前往清宁宫,劳心劳力照料大阿哥,本宫刚有身孕自是不愿烦扰皇上。』知会了王爷,他必是拼死也会保护她母女二人,可她更想借他之口让太后做她的后盾。『后宫皇子难养,本宫想请王爷能向太后求情,望太后能照料本宫。』
『你想让太后照料你?太后不喜欢你,她又怎会肯去照料你?』潼晖认为此事有待商榷,毕竟当初正是太后责罚而导致她小产。
『正是因为她对本宫有愧疚,如今本宫有孕她必是想将功补过,何况本宫自有法子让她尽心。』蒲察氏要的是皇权不旁落,而她腹中的孩子不过是个女娃自是威胁不到太后与皇后的皇权。
『本王尽力,至于那个江源本王亦会暗中查探其背景,保证他绝不能伤及娘娘半分。』潼晖告退,他一路上心事重重般前往太后的钦安殿,宁嬷嬷领着他进了屋内。
太后依旧是霸气地端坐在北端的凤椅之上,将近四十的老十三看起来要比她这个徐娘半老的太后也年轻许多。『真是稀客!』
『臣给太后请安。』潼晖弹袖跪在地上请安,昔日的亲皇嫂如今也成了半百的老妇,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啊。
『以你我交情,你还是开门见山吧。』太后把手中的书籍抛到一旁。
『臣恳请太后照料臣的女儿与外孙。』潼晖跪地在上言情恳切,他知道太后此人最欢喜与人谈条件。『臣自愿削去铁帽子亲王一称谓,卸下皇叔摄政王一职。』
『老十三你未免太看轻哀家,你的诚意似乎还没够。哀家的亲侄儿被皇帝圈禁起来,若王爷能自降为郡王削去铁帽子亲王、皇叔摄政王一职且替哀家侄儿洗脱贼名,那哀家或许还能考虑一下。』太后的脸上是亲切的笑容。懿妃是否有孕,她自会让孙皓去查明真实。
潼晖心中轻蔑一笑,太后多年仍旧是胃口未变。她的亲侄儿假借皇帝之名□□当地妇女,皇帝没让他就地正法已是格外开恩,可她既然还异想天开能只手遮天。可如今的情景不容他有转弯的余地,他爱菀,为了保全她再难的要求他也得答应。
菀如愿得到太后的照拂,可代价却是潼晖被削去铁帽子亲王与摄政王一职,甚至背上冤枉蒲察氏一脉的罪名,他被责令搬出摄政王府搬到城东的郡王府圈禁。此消息让菀差点儿动了胎气,是她错误的估算让他蒙受不白之冤!
她怎会估算错了太后的胃口,她知道太后专权却不知她的胃口被养得如此大,幸好皇帝让不过是把他圈禁起来而不是杀了他。只要她得宠,她就能保全他的性命。
皇后听说太后照拂懿妃的龙胎时气得把长塌边上的多宝桶给全数打翻,为何连太后也要保护那个贱人?!适才宁嬷嬷前来宣读太后的懿旨,大概的意思是让她不要肆意动手,打狗也得看主人,如今太后承担了照拂懿妃,若她敢动手那就休怪太后不念其情分。
反了!后宫这些人一定是反了!
懿妃这个贱人既然趁她无暇分身接进皇上得到龙种,这个江山只能是她蒲察氏之子的,谁也不能从她手中抢走。只是为何大阿哥的病情如此反复,他不过七八个月的孩子,为何总要遭罪?
皇上的身边若无她的人,只怕她会被架空。如今只能加快脚步让玉安尽快侍寝,这样才能牢牢绑住皇帝的心思。就在皇后思索着如何设计让玉安侍寝时,菀却早她一步着手准备了。
这天訾陵来华清宫闲坐,菀已进入怀孕的第三个月,肚子开始微微隆起,訾陵免了她一般的礼仪。菀与訾陵坐在长塌上闲聊些家事儿,訾陵说:『荣嫔这一病都是几个月起不了身,怕是不行了。』
『请皇上节哀。』菀感觉此次有孕身子比起前两次要发重,就连腰椎也发硬,江源说怀女娃的妇人都是如此的。『不知为何臣妾此次总感觉身子发硬?』
『皇额娘说你怀的没准是个格格,格格好啊,比起那些皮皮的阿哥要好多了。你瞧良嫔的公主是否进退得宜?』说起良嫔的公主,訾陵紧绷的脸便发软了。
『前些天臣妾见高无求的衣袖破口了,便让素心给他缝补了。唉,这男人啊老是没个人照料也是不行的。』菀一脸无奈地说着,訾陵接过她手中的针线,只见她在绣着孩子的小鞋子。
『此等功夫交给宫人去办便是。』訾陵看了看样式颇为喜欢,『经你这一提醒,朕倒是想起无求的情况。你心中可有人选?』
『讨厌。臣妾虽有心举荐素心,可她毕竟曾作他人妇,若指婚给高谙达怕是委屈了他。』菀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家境贫穷,高谙达也不至于自宫当奴才。』
『还是你比朕想得周到,朕得好好给他物识个年纪相当的。』訾陵想起高无求只比自己虚长几岁,虽然他在宫外置办了个府邸,可到底还是欠了一个女主人。也不知这宫中可有合适的人选呢?
三天后,皇后领着精心打扮过的玉安前往养和殿,大阿哥的病情有了好转也让她心情难得愉悦了许多。訾陵看着文武百官联名的奏折,里面是历数国舅爷的贪桩枉法,上次若不是皇叔舍身成仁,这个国舅爷早已被就地正法了。皇叔牺牲自己的名声与爵位为他解决了难题,可这国舅爷依旧是死性不改。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后领着玉安走了进来,玉安手中捧着木漆托盘,里面放着一盅刚炖好的汤汁。
『怎么来了?』相距上次的觐见,皇后已有四个多月不曾踏进养和殿。关于大阿哥的病情好转,他也从杨明怀的汇报中得知一二。
『皇上为国事烦扰,臣妾闻说皇上夜不能寐,特意炖了些宁神静心的汤水前来。』皇后坐到高无求命人搬来的椅子上,高无求接过玉安手中的托盘,只见他用银勺子小心翼翼地盛出一碗待凉。
『这是什么汤水?』訾陵闻了一股清新怡人的香气,这趟像是鸡汤却又不似鸡汤般油腻。不知这汤有什么名堂?
『这是臣妾向太医院请教的枸杞莲心鸡汤,用的是枸杞一两,红枣十二个,加上干莲心二两与半斤鸡肉小火焖煮至软烂。此汤对夜不能寐最为有效。』皇后逐一细说,这些材料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并洗净的。
訾陵仔细打量了玉安的衣着打扮,她穿的虽是宫女的老绿服饰,可袖口、裤口与领口的花儿却异常出挑。『这是谁给你绣上的?』
『回皇上的话,这是奴婢自己缝制的。』玉安上前伏地回话,今天的她头饰是经皇后亲自挑选的,都是出挑却不出格的样式。
訾陵端详了她的妆容与神色,五官端正可就是如清水般寡淡。不过她的针黹功夫不错,甚至比起宫妃的手艺要优秀,若他无记错她的名字是玉安,玉安在宫中当值多年,若说起照料别人该是得心应手的。
訾陵让屋中的人全数退出,他神秘兮兮地让皇后坐到他一旁。『若朕把皇后这掌事的姑姑给要走了,皇后不会吃醋吧?』
『皇上喜欢便是好。』皇后含笑道,皇上喜欢那便是最好的。
『好,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朕身边的高无求伺候朕多年,前些日子衣袖破了也没个人管,朕本还在思索着怎办,今日见你这位姑姑的手艺不赖,朕想着成全他们二人。这姑娘的口风就交给皇后给朕办妥。』訾陵和煦一笑,起初他还担心皇后会介意的,没想到她倒是宽宏大量。
皇后笑容一僵,皇上想把玉安赐给高无求这个太监当妻子?玉安好歹也是她最亲近的人,这该让她如何开口呢?纵然高无求有潘安再世的容貌又如何,到底也是半废之人。何况,当初素心被指婚给太监半年,过得都不是人过的日子,这些半废之人的心思哪有正常的。
『怎了?』訾陵见皇后的神色僵硬,大概也猜到了她的想法。『朕知道你心疼玉安,可高无求好歹也是朕身边的红人,他俩成亲,朕定会好好赏赐补偿她的。皇后细想一下,自开国以来宫女虽能年满三十离宫,可那已是徐娘半老与其嫁给七老八十的老爷子当小伏低,倒不如嫁给朕身边的人。』
『皇上说得是,臣妾自是不负皇上的厚望。』皇后一口答应了。回宫后她几番挣扎才把这话告诉玉安,玉安闻言哭得死去活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话说这指婚的消息在宫中传开,各宫房的主位几乎是笑得合不拢嘴,笑得是皇后的强人所难,玉安当初可是铁了心的断了自己的后路,如何却是讨不到什么好处。那个被她狠心甩掉的侍卫纵然百般心痛也被江源劝住,江源的理由是如此攀龙附凤的女子纵然回头也不能心软,谁能保证他日娶进门后不会红杏出墙。
素心与小顺子在华清宫中也是乐成一团,尤其是素心最为欢喜,好不容易逮着此等修理了高无求一下顺带教训了玉安。
『你俩在本宫跟前笑笑便是,出了这屋可不许喜怒形于色。』菀当然知道此等笑话让皇后多么挂不住脸,为了讨得皇上的欢喜真是什么怪招也使得出来。
绘贵人在外头等候菀的召见,菀先是蹙眉然后让小顺子把人给领进来,只见绘贵人一脸忧心地请安,『臣妾给懿妃娘娘请安。』
『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菀轻咳一声,算是给自己屋内的两个人提个醒儿。此事虽与她扯不上关系,但始终绘贵人也是皇后宫中出来的。
『娘娘,请您给皇上求个情免了玉安姑姑的罪吧。』绘贵人跪在地上眼泪汪汪,『臣妾人言微薄,自知在皇上跟前说不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