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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 醉里挑灯 ...

  •   菀回宫已是戌时,她也不急着梳洗反倒是让小宁子备好茶水与点心及夜宵,她让素心找来尘封了一段时日的木剑,她让小宁子与素心提灯到院子里伺候她练剑。约莫一个时辰,訾陵在高无求的陪同下前来华清宫,人未踏进宫门便看见菀一身素雅劲装在练剑。
      高无求正准备高声传话,却被訾陵拦住,他让高无求把他带来的七弦琴取出给他,菀早就看见訾陵的到来,只是假装不见专心练剑。一阵调琴声响起,一曲《广陵散》自门外响起,菀跟着訾陵的节拍变换着剑法,訾陵的指法有别于成贵人的花巧,强而有力的弹拨声声显露他的心境。
      一曲既罢,菀收起剑式却不肯上前请安,訾陵为此不怒反笑。他把手中的七弦琴交给高无求,自己则大步流星地上前执起菀的白嫩玉手。『菀菀,还在生气?』
      『臣妾闺名菀,不知皇上口中的菀菀是何人,从来新人胜旧人,皇上还是到别的宫房去。』菀故意嘟起嘴,假装生气的模样。她故意把说话说得难听,以便让訾陵相信她并不知道那些还有麝香的坐胎药是出自他的宫房。
      『朕走了那就不再踏进来,你可想清楚?』訾陵口里说要走,可人却不见走远,反倒是走近菀的身边,他以下巴抵着菀的发窝,双臂从后轻轻揽着菀。
      她如今仍能在他跟前任性,那就证明她并不知道那些坐胎药有蹊跷。他知道皇后命人散布谣言,于是推波助澜地帮她一把,虽然利用菀的身子惹皇后与太后出手是卑劣,可只有这样才能令太后与皇后留下把柄。人是被太后掌嘴,被皇后罚跪而没了孩子,消息早已传遍了后宫,他日将来要扳倒她们就要这样的证据。
      『大门在此,要走也拦不住。』菀嘴里说着负气的话,人却拉着訾陵疾步回屋内,屋内的炭火烧得正旺,一踏进屋中便是暖和和的。
      小宁子送来温热的茶水与点心,訾陵和菀在桌边坐下,素心便来送上两碗煮好的鸡丝面线。吃过面线与点心,訾陵让高无求回养和殿取来朝服等,这夜要留宿在华清宫中。
      一番梳洗沐浴,素心安顿了訾陵与菀上床就寝便退出寝室,她与高无求分别站在门外等候差遣。高无求与她施了平礼,她也不过是点头示好。
      房间内的菀并不见得就比素心轻松,一阵翻云覆雨后,訾陵呼呼大睡,而她只能躺在床上不敢辗转反复。皇帝心狠,比起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后对别人的孩子痛下杀手,可他却对自己的孩子痛下杀手。
      小时候十三王爷每夜都会给她读书,那些书上的人物都是行侠仗义,正义善良之人必定是脸容姣好,邪恶歹毒之人个个都是脸容丑恶,可现实却是与之相反,论容貌英俊不凡,訾陵绝对称得上是世间少有的俊美男子,他的美是刚阳的,尤其是他笑起来宛如阳光般灿烂,可偏偏这样的人却是心思那样深沉。
      无毒不丈夫,可当如此心肠歹毒的人成了丈夫却谁都笑不出来。她转过身子看着沉沉睡去的枕边人,一双睿智深沉的星眸被眼皮遮盖,那对好看的剑眉处处透露着杀机,就连睡梦中的他仍旧是不肯放下屠刀。
      潼晖,你可知你亲爱的侄儿如今已是个六亲不认的真丈夫?
      卯时,华清宫主殿早已灯火通明,菀亲自伺候他梳洗,高无求捧来訾陵要早读的书籍,约莫在辰时用过早膳便上朝去了。送走了訾陵一行人,菀这才让素心伺候她沐浴梳洗,期间她让小宁子到清宁宫告假。
      『皇上昨夜在宫中留宿,今早你便不给皇后请安,奴婢怕娘娘会招人口舌。』素心用柔软的毛巾给菀搓背,小产月子里,小主坚持每天卧床和吃滋补的东西,又时常以珍珠粉末涂身,身子比以前还要细嫩。
      『皇后栽桩嫁祸的事儿还少吗。』菀抬脚跨出沐浴桶,素心用毛巾给菀拭干水珠。『待会儿你让小宁子把库房内取来王爷赠我的活血化瘀膏。』
      『是,娘娘是否想出个眉目?』素心知道自慎贵人以食疗毒害一事被揭发,菀与宫中妃嫔不过是泛泛之交淡如水,突然要去取药该是料到了什么。
      『能不想出个眉目么?荣嫔平日说话不过是尖酸刻薄了些,如今竟能揣摩出圣意,你觉得是她长进了亦或是有人特意通风报信?』
      『娘娘怀疑是高无求所为?』素心隐约猜出此事自于高无求脱不了干系,难道他真是胆大妄为?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可本宫怎也不相信荣嫔有这才能。皇后睿智,自是明白个中道理,如高无求没私下泄密,那就是皇后聪明绝顶。』菀冷冷一笑。
      『奴婢记得当天惹起事端的是贤妃,为何会牵扯到皇后身上?』素心从箱子里取出福字梅花绿裙褂给菀穿上。
      『贤妃若真有这般能力也不致于这么多年也扳不倒皇后,更勿论协理六宫的权力也被收回。要等到她东山再起,怕是不知要去到猴年马月。』菀坐在梳妆镜前让素心给她梳理发髻。
      『皇后借刀杀人的招数早就用烂了。』素心给梳好发髻,挑了套点翠凤凰头饰给插上,她挑了镶珍珠的镂空金护甲给菀戴上。
      『用烂?哼,多少人前继后扑地当她的踏脚石。』菀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穿戴,便召来小顺子。『小顺子,你把这瓶膏药交付给你的拜把子兄弟,让他好好照料高无求。』
      『嗻。』小顺子接过素心递来的膏药,找个名目便独自溜了出去。
      约莫一个时辰,小顺子回来便说据他拜把子兄弟所说,皇上下朝后让高无求跟着进去御书房,皇上对于荣嫔口中的事儿颇为生气,可任凭皇上命人如何动刑,高无求仍旧是一口咬定自己并无透露半句。
      他的拜把子兄弟莫纳格此时出言说前些日子曾见过小宁子鬼鬼祟祟地出入过无极宫,訾陵闻言便不再说话,而选择把一个珐琅香炉摔在地上。皇帝命他把高无求送回高无求在宫中所住的乾东四所,高无求虽被打得够呛,可一路上硬着不喊一句委屈。
      『适才有劳您为本公公出言。』高无求和颜悦色地道。
      『公公言重了,下官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下官先行告退。』莫纳格陪着高无求拐进了乾东四所,他拿出小顺子给他的膏药交给照料高无求的小太监。
      若不是昔日小顺子对自己照顾有加,他也不想走这趟浑水。禁宫之内的女人个个都是攀龙附凤的,这些主子私下卖什么药并不是他关心的。
      高无求在屋中径自疗伤,这个小宁子亏他一心帮助他,如今却调转枪头对付他这个亲舅舅。他不仁在先,那就休怪他心狠了。

      听了小顺子的话,菀心中更加笃定此事定是皇后所为。荣嫔入宫多年却一直未有身孕,皆因长年佩戴含有红麝香珠的饰品,荣嫔当日靠近时,她身上麝香的气味依旧。根据绘贵人透露的消息所指,荣嫔上档次的首饰几乎都是出自皇后的赏赐,红麝香珠与红玛瑙相似,且气味比起麝香还要清淡许多。
      也该是时候告诉她了,若不她这一辈子连死也是稀里糊涂的。
      菀领着素心和小顺子到东内苑的晋阳宫,东内苑的宫房格局与西内苑大同小异,可各宫房的占地却比西内苑要大许多。常言的六宫指的是贵妃和妃当主位的宫房,嫔虽为主位论资格却不过尔尔,晋阳宫地处东内苑的东尽头。
      闻说懿妃要前来,荣嫔不得不停下抄书,让宫人匆忙打扫一番。受罚的妃嫔不允许穿金戴银,荣嫔发髻上不过是簪了些银饰和绢花。
      『臣妾恭迎懿妃娘娘。』荣嫔领着宫人跪在院子内等候菀步进来。
      『现已入冬,姐姐无须多礼。』菀亲自拉起荣嫔,她双眼潮红定是哭了许久。其实也难怪她会哭,皇上在众人跟前说得如此刻薄,分明便是嫌弃她年老色衰。『小顺子,还不把本宫带来的香茶给荣嫔娘娘泡上一盅。』
      『嗻。』小顺子领着一个小太监到茶室去泡茶,素心扶着菀步入屋中。荣嫔宫中的麝香气味虽淡,但年年岁岁闻着又怎会有身孕。
      『姐姐这宫中香气颇为特别,不知有何来头?』菀与荣嫔双双坐下,点心是有华清宫小厨房制作的。
      『懿妃娘娘与臣妾交情不深,还是不要绕圈子了。』荣嫔尝出菀带来的茶叶是宫中特等的,她从来都是深得圣恩,这一点她是怎么也追不上的。日前她出言侮辱懿妃,懿妃今天前来必是为了一顿责骂。
      『姐姐这话倒要你我二人生分了,当日不是姐姐诚心帮助,菀又怎能重得皇上青睐。』菀故意把訾陵宠幸自己的事扬出来,『菀今日前来是为了多谢姐姐。』
      『根红顶白,从来都是常事。』荣嫔闻言深深懊恼自己的鲁莽成全了她人,可她真的无法忍受皇上为了她而冷落后宫众人。
      『妹妹不敢说自己清高,只是那一点儿的良心还是有的。』菀话头刚落,她轻轻抚摸荣嫔颈项之上的六字真言念珠,『姐姐这念珠手工精巧定是进贡的上品,可惜这念珠材质却是以红麝为料子。』
      『你说什么红麝?!』荣嫔一手执着菀的手,麝香乃禁宫中有效的避孕药物,据说由御药房的管事搁在库房严加看管的,怎会平白无事出现在她宫中。
      『难不成姐姐闻不到您宫中的麝香气味?』这个也是菀最大的疑惑,荣嫔久居宫中多少也能知道麝香的味道为何。除非
      『本宫自幼便有鼻窒症。』荣嫔心中一惊,这个病症鲜少人知道,每每发病她都是嗅不到气味,久而久之她也渐渐遗忘了气味。早年太医曾说过此症并不影响她的日常生活,故此她也没再要太医医治。
      『难怪此人把麝香放置姐姐宫中每每得手。』菀故作惊讶地看着荣嫔,话已至此,荣嫔也该是明白缘何未曾有孕了。
      太医院对每位妃嫔的病症都会建档,若要查阅也只有皇帝、太后和皇后,况且鼻窒症不是什么隐晦的病理,自是不需多加留神。荣嫔入宫多年,后宫妃嫔从不知她自幼便有此病症,要排查陷害她的人也是很容易的。
      菀拜别荣嫔回宫,皇后擅长捕风捉影,她就要她自露马脚。皇后与訾陵成婚多年,可真正胜券在握也不过是这几年,她又岂会容忍自己的风头被掩盖呢?只要她在位一日,完颜氏的血脉就必会受到她的糟蹋。
      晚膳期间菀和绘贵人同在东偏殿用膳,小顺子跪在地上汇报荣嫔请来御医把晋阳宫上下的红麝一一搜出,数量之多简直让人乍舌。据说荣嫔也吓得瘫坐在地上良久不能起来,荣嫔当夜便大病了一场。
      『娘娘不怕荣嫔把事情闹大?』绘贵人斜了小顺子一眼,当初她还是宫女就没少被派去给各宫妃嫔送礼。
      『皇后不会让她把事情闹大的,既然病了那就一病不起吧。』菀把碗中的人参鸡汤一喝而尽,『人活一辈子,至死也糊涂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我记得皇后不过是赏赐了些许红麝香珠,怎会满宫房也是呢?』绘贵人记得皇后赏赐的虽多,可也不尽是含有绝育成份的红麝。
      『谁晓得呢。』菀今天的饭量不错,吃了一碗枣米饭。栽桩嫁祸之事也不是只有皇后能做,她要的是荣嫔闹事,闹了才有好戏看。
      荣嫔病倒三天,后宫中谣言四起,一传是懿妃前去责骂荣嫔以致荣嫔摔了珍宝桶而发现宫中藏有红麝香珠;二传是荣嫔的首饰中均有红麝香珠镶嵌,此人定是与荣嫔关系甚密之人。
      对于后宫的传闻,菀依旧是气定神闲地到清宁宫请安。皇后的清宁宫也只有晨昏定省的时刻才会热热闹闹,皇后一大早便起床沐浴梳洗,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的秀发又多了几根银丝。
      玉安为她梳了发髻,皇后越发喜欢用九尾金凤的络子步摇,凤凰是皇后特有的标记。她穿上明黄梅花袍子,头上的发髻拉的有些紧,她不得不让玉安和总管太监搀扶到正殿去。
      贤妃领着在场的宫妃上前给皇后请安,皇后免了礼让她们坐下。贤妃率先开口:『这后宫怎老是非不断。』
      『贤妃妹妹说的是荣嫔病倒一事?谣言止于智者,那就得看看妹妹是否聪明人了。』皇后耐着性子不主动提出,是想借贤妃之口而已。
      『本宫愚钝,只是觉得此谣言直指懿妃,显得有些空穴来风吧。本宫愚见,恳请娘娘彻查。』贤妃明摆着要皇后难堪,这后宫谁不知荣嫔与皇后是一伙的。
      『贤妃何时与懿妃情谊如此深厚?』皇后冷哼一声,这些贱人老爱跟她作对,可惜她们是超越不了妃位的。
      『唉,本宫不仅与懿妃情谊深厚,与在座的人情谊都深厚,能共侍一夫这份情谊,相信皇后娘娘也与本宫情谊深。』贤妃意有所指,『若皇后娘娘顾忌情谊不便去彻查,那臣妾只好毛遂自荐当这个丑人了。』
      『贤妃有这份心思便好,本宫待会去养和殿请示皇上吧。』皇后自是不欲她前往面圣,若被贤妃重得协理六宫之权,那岂不是所有事儿也前功尽废?
      菀自是相信贤妃出头定不会是因为情谊和好心,她要的是重握协理六宫之权,至于皇后那更是不会轻易让她得逞的。宫妃与皇上既是夫妻,也是君臣,皇上不喜欢别人揣测他的心思,即便是夫妻也是不被允许的。
      遣走了各宫妃嫔小主,皇后随即恢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荣嫔病倒,这谣言便像是狂风般让后宫大乱,她当然要把背后的始作俑者给揪出来。但如今她先要解决的是荣嫔这个烫手山芋,荣嫔到底是知道她的事儿太多,若传闻的事儿是真的,那么荣嫔已知道红麝香珠一事。
      另外,此事矛头直指懿妃,表面上看与她无关,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此人意在谋算她这个皇后。荣嫔这人性子愚钝沉不住气,也不知当天她有无说了不该说的。
      『娘娘若是忧心,奴婢大可前去一探究竟。』玉安把皇后的忧思忧虑看在心里,贤妃刚才的意图太过明显,深怕皇后不敢面圣。
      『慢,荣嫔生病了,本宫理应派人去探望,可宫中谣言直指本宫,多少人在等着揪本宫的把柄。』皇后沉思了一会,决定暂且不主动出击。
      可她始终不明白,当初她赏赐的物品中含有红麝香珠的首饰本就不多,为何传言中晋阳宫的红麝香珠数目惊人?莫非贤妃与懿妃私下交情深厚,人前不过是装模作样假装冷淡?皇后找来宫中的总管太监,命其安排人员混进御药房查看库房中的红麝香珠可有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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