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所谓屠户 ...
-
“永和的额头好的满快的啊。”小包说:“现在差不多结痂了。”
“对,你还欠我们一个解释的。”小威忽然说:“他的额头怎么就撞了?”
“显然不是撞的啊。”我鄙视小威道。“又不是眉弓,皮肤薄,容易破,是额头诶!”
“额头还不是会破!?”小威也提高了声音。
“你撞给我看看,要撞破你早就脑震荡了,还能……”我还说完,小包已经不耐烦的打断了。
“好了!你们俩给我都闭嘴!”他吼一声,路过的人不禁侧目。
“……”
“……咳,嗯,晓得拔毒吧?”他整理了一下,接着话头说。
“……”我们俩看着他,互相撇嘴。
“你们俩可以点头示意的。”他不在意:“僵尸片里面经常能看的到,都是拿糯米和药来‘拔毒’的,都说是尸毒,不过毒不毒我不知道,主要是‘拔’的手法很重要。”
“你的意思是永和被僵尸咬了?”小威骇然。
“我有这样说吗?”小包说:“我只是说我确实是帮他‘拔除’了些东西,但是并不是尸毒,他也没碰到什么僵尸……真是的。
拔毒,其实是驱散跟祛除,“拔”是业内人士说的术语。其实,不管是毒还是其他的东西,说拔其实拔出来的是没有形体的。永和那块是另外一种出现在活人人体上的现象,在外科上称为‘皮下出血’,我们一般就叫它‘煞斑’,和‘殓文’有点类似,但是一般不脱皮,当事者会觉得有虫动的感觉,平时会无故的觉得有昆虫在爬。病理学解释是毛细血管破裂和神经系统之间的联感关联——扯那些有的没的你们也不懂,不是我打击你们积极性,虽然我也玩,但是——你们偶尔也要多学点东西啊,说什么什么不懂,这样对我的积极性会很打击的,时常令我产生挫败感……”
“……神啊,你属马的吧?怎么说话总跑题啊?”我忍不住了。
“偶像,你继续说‘煞斑’好不好?”小威敬仰的小声建议。
“……好,好,那,就接着扫盲。”
“煞斑——中医理论是人的阳火质虚,邪秽寒毒趁虚而入。西医是皮下免疫系统和结缔系统之间的病变。在道家看来,中医的理论比较贴近我们的结论。确实是五行缺失造成的现象。永和在你们寝室本来是没什么关系的,你们应该知道他自幼随身就携带着一块玉佩,虽然不算特别珍贵的玉材,但是胜在执念强大。不至于伏魔降妖,但是保护自己还是绰绰有余,我是在他跑到我那才知道他出了问题的。
刚刚看到他我还真的没有想到,之前他给我打过电话,说是学校里面有点问题,我知道他有玉佩护身,根本就没在意。
他找到我的时候最明显的就是脸色,就算是普通人都能看出来他确实是身体出了状况,明明是大热天的,他竟然浑身冰凉脸色青灰,嘴唇和舌头都是病态的猪肝色,看面相和重感冒类似,但是额角明显的伤痕再明显不过是被邪秽冲了身。没有别的办法,就算不懂道术的人也知道他最需要的就是驱寒祛毒。
我已经是辅导员身份了,也没有太多的事情累身,赶紧找人带了假给系里就跑出来拉他去我住的房子,我住的地方是我师傅两年前和我一起住的,房子是在城郊找的,正靠着环山,风水极好,每天人的精力都很旺盛,可能和地下水网有关系吧,这个时候,永和已经差不多知道自己是被冲身了,但是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和什么时候冲的。我找到在黄石熟识的一个老军医,只有他那里有我要的‘虎掌漏’和‘制紫苏’,这两味药一般的中医店基本上没有存货,即使现购也要3天时间才能拿到手。煞斑不算什么,但是如果不及时采取行动的话对其后的治疗和发展会有很严重的影响。我师傅说他见过好几次因为抢救不及时和当时不重视造成的严重后果……不管什么病症,都是要和时间赛跑的,比如狂犬病,被狂犬抓咬吼最重要的就是起初的10分钟,一定要用消毒水、碘酒或者碱性肥皂溶液充分消毒创口,同时按压止血和排除渗入,事实调查得出的结论是有超过三分之一的狂犬病人是因为急救处理不及时而感染狂犬病的。而这煞斑,就和慢性的狂犬病一样。
黄石有一个很大的优势是有天然的矿物温泉,其中硫磺含量很高,很适合驱寒和护身,我一点都没有耽误的带永和去温泉,同时叫了个朋友帮我看火,我在家里用陶土罐子熬煮内服汤剂,我的针灸还不过关,有的时候会有差池,我可不敢拿他的小命开玩笑,而且这个时候施针需要一定的经验,不是光靠医书就能完成这个任务的,让我在这个时候做破除针灸还不如等压制住煞斑的侵害再找老经验的针灸治疗师傅来做。
熬药也是个细致活,我找不到比小碳炉子更好的东西,大火4碗水熬成一碗半,说起来容易,可辛苦了我那个朋友,我背着已经昏睡的永和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他蹲在家门口,我家里就跟着火了一样浓烟不断,他为了保持火势,不小心添了湿柴进去,好在我回去的及时,他才没被熏死。
太阳下山之前必须要把拔的工作完成,当时已经近黄昏了,10月本来就黑的早,我只好马不停蹄的给永和喂药和按摩穴位,真正要做的还是要迅速找到侵入的突破点,一般我们藉由阵术来判断和拔除。拔出阴湿用的是比较常用的北斗罡阳阵。罡是天罡星的那个罡,也是破除力量最趁手的阵法,这个阵法用途很广泛。在拔毒的时候只要当事人依然清醒就很好办,以人的肚脐为阵眼,推划出十二道六长六短的脉络衍射阵,只要阵一启动,当事人就会立刻感觉到入侵的地方燥热难耐,只要马上在那个地方的最近三呈等边三角形的穴位用三棱针刺破,放出已经被集中了的阴气就能得到根本上的解决。永和是背后靠近肩胛骨的地方有一处发炎,和一般看到的蚊子叮咬外观上根本没有区别,但是这里就像千里之堤的蚁穴,入侵就算从这里开始的,我按照常规把三棱针扎了进去,片刻就有清水一样的液体顺着针上的血槽慢慢的溢出来。这就是凝结凝滞住了的阴气了,一般是没有形体的,这是在借用了阵术的力量,强行凝结出来的。
我马上拿了纱布把所有的阴气都吸干净,剩下的就是调理身体了……
“……永和都没和我们说……”我默默的想,要赶紧把这件事情弄清楚,我不想看到身边的朋友成为下一个永和,那个时候,如果没有一个小包在身边……我不敢再想下去。
“……哈哈,我很厉害的吧?”小包金刚一样擂了一下胸。
“偶像,偶像!”小威眼神灼灼,大有拜师学艺的势头。
我们还在说话间,已经无意走到了人文楼,走廊拐弯过来一个人,迎面就看到了我,来人正是“屠户”祁国松。
“在外面等着。”他面沉似水,戴了副黑框眼镜,略抬一下头又埋回手中的册子里,根本不拿正眼看我,直接拐进了旁边的男厕所。
我断定他一定是要我在办公室外等而不是跟他到厕所外面等,我很艰难的忍住不去恶毒揣测他在如厕的时候的样子,带着英勇就义的壮烈心情和小包小威挥泪告别。
“兄弟,明年今日……”小威嘴巴又开始痒痒。
“快滚,快滚,不然屠户连你一起宰了!”我掐住他一团肥肉。
没一会,“屠户”就回来了,依然是埋首在书里,也不看我一眼。经过我的时候抬了抬眼角:“进来。”
我忽然很深刻的体会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受,哎,小包啊,你们一定要记得,死便埋我啊。
“还站在外面做什么?把门带上。”屠户已经放下了书,越过眼镜上方扫了我一眼。
“……”我进来,办公室只有两张桌子,但是只有屠户一个人坐在里面。角落里有盆发育及其畸形的盆栽,绿的张牙舞爪。窗台上一盆君子兰也像是施肥过度一样疯长,肥大的叶片恍如菠菜一般。
“你,……你叫,陈恪是吧?”屠户终于放下了书,正眼看着我,我有点后悔,心里还是希望他继续无视我,看他的书就好了。眼神太有威慑力了,考试的时候可千万别监考啊,光心理压力就足够我们系全军覆没了。
“是。”我诺诺。
“你,之前投的社团志愿书……”他缓缓说。
“啊?”我有点迷惑,社团志愿书?不是选修课调动?——“你怎么有社团志愿书的?”
“我怎么就不能有,你自己投到环保社团的,现在怎么问我?”他没有感情的声音听上去毛骨悚然。
“我看到,你说你要不是数学不好,就去念医的,怎么?很喜欢学医?”
“……嗯,那个……”我不了解他的意图,深怕前面是一等着我自投罗网的陷阱。
“……”
他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我没看他,以为他会看别的地方,偷看一眼竟然还在一直的看着我。就用那种剥皮剔骨的眼神,看得我没来由的害怕,想到小包说的杀破狼,想到屠户的恶名,想着就觉得整个办公室成了肉类冷冻加工厂。
“巴普洛夫——”他忽然说,吓了我一跳“曾经说,动物对外界的刺激都会有自发性的发射行为——你就算不出于礼貌也要出于反射做出一些反应啊。”
“啊……”我被他吓到,这话完全不像屠户的风格啊,难道他对猎物都喜欢先做思维上的研究和折磨?
“你学医的动机仅仅是兴趣?”——他眼睛里藏着的东西我看不透。
“也……不是,我……”我拿不准要不要把一些私人的情感上的东西和他讲。“不,不止是兴趣。还有……别的。”
“嗯,看的出来。”屠户难得的微笑一下,竟然出奇的温和,我有点怀疑是不是“最后的晚餐”。
“我,打算,让你做科代。“
“啊?……”我没领会到:“不是劝我调科?”
“……你们是不是有点怕我?”他把眼镜摘下来,有个眼镜还能遮挡一下他的锐气,这一摘下来我还真有点不敢正视,只有老实说实话。
“我也知道,你——”他把书合起来:“很像……”
“什么?”
“没什么,你愿意做医学科代吗?”
“……可以的。”
“不能可以,愿意就是愿意,勉强不如不要这个科代。”
“哦,那,愿意。”我事后还是觉得很高兴的,只是当时被他弄的有点迷糊了。
“好,那——”屠户终于拿出了“不平等条约”:“——至少一周要主动来找我两次,我的电话上面有,我不在办公室就是在上课或者在宿舍,你一周内不来找我我会主动去找你;上课以外的时间,你要把这个单子上的书读完,有一部分图书馆有,没有的列出表给我;读书笔记一周检查一次,除开我每周选修布置的作业,你要完成笔记给我看,不准照抄、不准找医学院的同学代写,字数在两千到五千左右——太多了我可能看不完;我电话只有晚上偶尔会关机,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打给我;我会在检查你作业的前一天给你电话,但是如果我发现了你赶作业的痕迹我会做惩罚……”
“可是……”我低声说。
“什么?”他只淡淡瞟了我一眼。
“哦,没……”我顺从的接过“不平等条约”——这条约太不靠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