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遥远绝响

16、恶兆

　　“很神奇啊！很神奇啊！”小包最近好像很喜欢说这四个字。“五行补位、星相补位、阴阳补位，这样都能补齐……真是不得了。你们学校卧虎藏龙啊……”

　　“他在和谁说话？”小景悄悄问我。
　　“……”我摇头。
　　已经下课了，有几个学生在讲台处在和祁老师说着什么，虽然是情理之外，却在意料之中。如此好的演说，恐怕整个学院也没有几个教授有这个本事啊。

　　“《归宿推演》？”小景皱着眉头念，“这是什么书啊？”

　　小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捣鼓出一本书来，依旧很有他的风格，折角叠折角，划痕堆划痕。不光是页眉页脚全是批注字迹，里面还塞着不少新旧不一的纸片，看来是反复研读过的。外面虽然拿白纸包了个漂亮书皮，但是这层漂亮如今也已经剥离殆尽。里面的褪色烫金字露了出来。

　　“见笑，见笑。”小包也知道这书实在是破旧到了一个境界，也笑了起来。“星宿临身，这个人一定不光是老师这么简单。”
　　“啊？你不是对祁国松有意思吧？”小景打趣他。
　　“相当有兴趣。”小包不抬头。
　　“……”小景冷汗，我大笑不止。

　　终于下了课，左手已经完全被捆麻了，就觉得这只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有时不时的抽筋一下才会意识到原来我还是有两只手的。
　　小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也跑到讲台哪里去了，那里是群情激奋的同学在和‘门神’争辩什么，毕竟‘门神’说的好多东西都不是课本上能见到的，大家一时兴致都很高，我摇头叹气，不知道身边的小包什么时候也人间蒸发掉了——“不厚道……”

　　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50了，还有换下来的衣服没有洗，管理处到晚上9点就关门了，要赶快了。我怨念的看了看已经半空的教室，叹气，收拾了书本就离开了302。

　　从医学院回来的路简直是在变相告诉我这个学校还有多少的硬件环境亟待翻修整改：两盏路灯之间差不多隔了个百米短跑的距离，从这个灯下面过去就是一段完全的黑暗，只能看到鬼火一样百米开外昏黄的下一盏，灌木和四处乱爬的蔓藤投下犬牙交错张牙舞爪的影子，看不到被浓厚阴云掩埋的星星。
　　向前看，一整条街到底都看不到第2个人，回头看，已经快要看不到的医学院楼似乎也要被黑暗吞没掉，所有的光好像都失去了能量，穿不过黑暗，我头一次感觉到武汉的秋天也是如此的寒冷的，奈何我就穿了条薄薄的牛仔裤和一件衬衫，鸡皮疙瘩毫无悬念的起了我一身……
　　情不自禁的捏紧手心，隐约能感觉到一个硬硬的物体。
　　“‘年’的牙齿……”我默默的想，我不怀疑它确实是一颗动物牙齿，但是是不是‘年兽’的牙齿呢？据说年兽是靠吞噬时间为食的。”

　　“人心不古……还真不是东西……好歹我表面上也是残障人士（……），到头来还得要我自己拎水，交友不慎，交友不慎那！”我叹息，凄惨——已经是夜里快10点半了，我还要一个人拎开水回去，幸好6号楼不远。

　　路上都没什么人了，再有一会就该就寝了，虽然嘴上念叨，脚下还是加快了步子。
　　走着走着，脚边忽然蹭过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一声柔软无骨的猫叫……
　　“喵~”
　　“唔？”我停下脚步，借着远处的路灯的光可以看到一只黄褐相间的猫正抬头看着我，一对绿绿的眼睛泛着微光。

　　“好漂亮啊。”我忍不住想到。“可是我没有东西给你吃啊。”
　　“……喵……”猫徘徊一下，又在我脚边蹭了蹭，我刚刚下蹲下来摸摸它。
　　“喵！”猫浑身的毛忽然没来由的乍起，背一弓，发出一声惊叫，猛的逃进了夜色里
　　“……莫名其妙。”我无语，被它一声惊叫吓的头皮都麻，明明是你亲近过来的，现在又发神经跑掉。猫的性格真是难以捉摸，莫名其妙啊……
　　“诶？”刚走回6号楼的台阶，门旁的路灯闪烁两下就“兹”的轻响一声灭掉了。
　　我忍不住扭头看了看，一片寂静的阴影。
　　“破学校……”
　　门房的楼管大叔可能还没睡觉，但是今天竟然没有看电视，平时只要是意甲或者欧锦的话，这里必然是要一直灯火辉煌到深夜的。
　　我摇头，虽然断不肯相信这帮万年死忠意粉会突然转性，但是还是没理由说什么，毕竟我一球盲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洗衣机没人占用？
　　我走过一楼拐角的洗衣间，没听到那如雷贯耳的洗衣机轰鸣。——机会难得，一定要把我那看不出来颜色跟质地的蚊帐拿下来好好考验一下国产洗衣机的耐用程度了。

　　……

　　我上到2楼楼梯口，放下开水壶，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是什么东西给忘记了？
　　还是又拿错了别人的水壶？
　　饶是我这样迟钝的人，也终于发现了问题。
　　人呢？
　　其他的人呢？
　　刚刚在路上貌似还能看到几个人影，可到了宿舍，别说人影，连人声都听不到，仔细听都是细微的几乎不能听清楚的“嗡嗡”声。
　　“今天没有学校大会吧？”我继续挠头。
　　左手捆的跟个粽子一样，怎么挠都无异于隔靴搔痒。（我一向是认为答案藏在脑袋后面的）。
　　我甩了甩手拎起壶正要往6214去，门楣上一道深深的划痕引的我不得不又一次停了下来。
　　一道很深的痕迹，像是拿改锥什么的在6214四个红油漆字上狠狠划了一道一样。木屑还翻在外头，就像，像——斩首！
　　我有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呸，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皱起眉头看了看。看看已经给我蹭的脏兮兮的左手“多用绷带”，还是举起了手去擦它。
　　刚刚碰到门楣，掌心没来由的就麻木了，接着是钻心一样的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知道不是抽筋，是什么东西很用力的扎着疼，不是针，比针要粗的多，就和一只钢笔穿进了手掌似的，由不得我不大声叫了出来。
　　我叫的很投入，但是还是注意到6214宿舍的门向里自己迫不及待一样的张开了。
　　我双眼顿时几乎要跳离眼眶，猛抽了口冷气……

　　“真是服了……谁带了相机，一定要拍下来……”
　　“啧啧，这睡姿，啧啧啧，这小蛮腰，这般甜美的睡态……”
　　我猛睁眼，周围竟然一圈都是人，但都被我这一醒给吓的魂飞魄散。
　　“嗜睡睁眼恶魔醒了，生人回避……”我还陷在梦里，但是小威要死要活的打更一样的腔调让我很快就彻底醒来。
　　“这……”我看到教室里面人群作鸟兽散状，小威一脸坏笑，浑身的肥肉都在抖动。
　　“睡的真好啊，你又拿睡姿勾引谁呢？”他一向口无遮拦。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揉眼。
　　“……睡着了？”我侧头看到小包也笑的幸灾乐祸，“刚刚祁国松还让我带话给‘那位快下课终于坚持不住的同学’：明天到人文科学楼找我……”
　　他话没说完，小威已经和几个人一起在走道上对着我的方向做遗体告别礼了。
　　“大嫂，你要节哀……”他拉着无可奈何的小景，小景也是一脸的同情：“盖你明天要去屠户那里报道，对此，我只能表示深切同情……三鞠躬……”

　　“可耻！”
　　“太可耻了！”
　　“竟然第一堂（其实是第二堂）公共选修就有人公然在全系的人面前（拢共教室里就不足50个人……）酣睡！？这就是咱们外语系的水准？这就是新时代大学生（？）的学风建设的表现？……”
　　　虽然讲台上那个个子矮小其貌不扬的辅导员没点名道姓，但是我还是觉得他在有意无意的用猥琐眼神和华丽但用心险恶无限戴高帽子的排比句来无形谋杀我，为了很虚伪的表示“此人”不是我，我也很勇敢的在周围女同胞的指指点点下回瞪他。心里咬牙切齿：“你我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你先惹我就是你的不对……”
　　尽管他依然在台上翻天覆地慷慨陈述着新一代大学生应该充分发挥在课堂教育这一主体教育模式下个人主观能动性，我还是收到了一张悄悄传过来的纸条。
　　我旁边坐的就是一脸便秘神色的小威，我看他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只差一句“我忍你很久了！”就要揭竿而起的样子。
　　“革命！革命！士可杀不可辱！”纸上笔迹力透纸背，明显是隔着小威坐在窗边的笑得悠悠然的小包的。
　　“哎，说起来怪不得他，是我睡了。”我默默边写边郁闷，自己平时虽然是比较嗜睡，但是从未在课堂上睡着过，更何况睡姿还扭曲如麻花，太丢人了！我把纸条传回去。
　　“……你那是被魇住了啊。”小包的纸条展开，小威也凑了过来，在“魇住”2字下面划了一下，“啥意思？”他看我也摇头便也扭头看小包。
　　小包接回纸条，写了片刻，抓了抓头，大概是觉得这个问题太深奥，以我们两个的智商要写起来会要了他的命，于是就重新拿了张纸片写到：“下课扫盲。”
　　“说吧，你怎么了？”小包很惬意的走在前面，让我忍不住想到帮派份子首领。
　　“嗯，我还想问你们的，我怎么睡着了？”我问。
　　“很正常，我很理解你。”小威拍我肩膀。
　　我抖开他的手，继续问：“我从来不在上课的时候睡觉的，你也说是被魇住了，那魇是什么东西啊？”
　　“魇啊，魇不是东西啊。”小包继续用不急不缓，慢慢悠悠教导小学生的气人口气说着：“很多原因都会引发魇，你听过‘鬼压床’吧？那就是通常意义上魇的表现形式和俗称了，‘鬼压床’形成的原因很多，比如睡姿不端正啦；心里压力大啦……”
　　“停，你这么三啦五啦的东扯西拉……好好解释！”我毫不客气的拿已经用的很方便的左手去捶他的头。
　　“……知道了，我要考虑到你们两个的智商啊……好好，我好好说。”
　　　“其实，把魇住的原因都归咎于外物是不负责任的，一半以上的睡眠后不能主动清醒都是灵体对人体的影响表现，人在睡眠的时刻是新陈代谢最迟缓和五感最迟钝 的时候，对刺激的反应会比清醒的时候缓慢许多，出于长期进化的需要，人类在睡眠的时候产生了特殊的存在于大脑内部的调节系统，目前各国的科学家都在研究睡眠和梦境的秘密，而这个调节系统就是这些研究的主体目标。
　　人类的睡眠也有深度的区分，一半在进入睡眠的前2~3个小时里，人的大脑都处于浅层睡眠状态，很容易受到外界的讯息干扰和暗示；在进入了后期的深度睡眠后，一半以外在客观的快速眼动和内在的乙烯胆碱的释放作为标志，这个时候的睡眠是相对难以惊醒的，有的不敏感的人甚至在雷雨天也能酣然入睡（比如小威等……）但是，要进入深度睡眠必须有安全和没有受到打扰的浅层睡眠作为过度，没有这 个过度强制催眠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一定意义上，催眠产生的效果和梦魇的效果很一致。
　　人在被催眠状态下是处于个体无意识状态的，不能自如控制五感和思维活动，但是同时，在清醒状态处于休眠部分的大脑却得到了解放，得以发挥作用。人在这样个体无意识状态下是很容易受到外界引导和暗示的。催眠是人为的可以利用的，但是效果很明显不如梦魇来的深刻，被梦魇所困的程度太深，或者时间太长没有察觉，很可能会受到指引做出伤害身体的举动。
　　很聪明的家伙，不能直接接触，也不能驱使其他的能力来进行接触，就通过无意识行为造成威胁……”小包自顾自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他问。
　　“嗯，是，梦到我们寝室了。”
　　“猜到了，发生地和熟悉的生活环境也是很容易让人迅速进入梦魇的。看到什么了吗？”
　　　“是，看到我们的门牌号码被人划了一刀，寝室里面……”我顿了一下，我当时直是看到了模糊的景象：“有六个人围在桌子边，看不清楚是谁，也没有光，可每个人身后都有一团比黑暗还黑的影子，这六个人，没有五官和面孔，只有在应该是嘴巴的地方用什么刀划了深深的一道，全是血，像张血淋淋的嘴……”
　　“……SIGN——恶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