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不相离》苏南烟

2、将离不相离

　　一整个春天，将离总是找机会来到江畔，提着一篮花，杏花谢了换桃花，玉兰谢了换茉莉。她默默地注视着他，他依旧青衫落拓，眉目清冷。过青石的桥，买二两桃花酒，然后醉倚在桥头，看画船上卖笑的女子，或是在江畔静默作画，画美丽的女子，画早春的风景。有时将离会跟着沈筠卿，去到那些画船歌坊，她卖花，他帮那些雕船画舫上卖笑的女子画图，给那些梨园歌坊的姑娘写词，他的眼里，映着那些妖娆妩媚的女子的面容与背影，映着整个江宁的繁华旖旎，唯独始终没有将离。
　　也许在沈筠卿的心里，将离就是一个卖花的小丫头，他乐意带着她出入那些烟花繁华地，那些风情妖娆的女子，自然是那些花儿们最好的主人，芙蓉如面柳如眉，花面交映，那些女子自然也愿意买她的花儿，不管是因为沈筠卿，还是花儿本身。
　　晚上的时候，将离陪着沈筠卿坐在河岸上，看着西泠河上漂过的画船，衣香鬓影，旖旎繁华，有时候沈筠卿会吹箫或者吹笛子，将离就静静的坐在他旁边，直到月上中天，霜露深重。
　　春去夏来，芍药开满整个江宁，将离注视着镜中的自己，明艳如同庭前花，她用手碰了碰鬓边的那支含苞待放的碧玉芍药簪子，娇柔妩媚的花瓣闪耀着莹莹的光芒，这支簪子是母亲从她自己的头上取下来亲自给她插上的，代表着她及笈。将离来到江畔，注视着他清瘦桀骜的背影，他在帮如意馆的姑娘作画。画毕，如意馆的姑娘抱着作完的画离去，沈筠卿转身看见将离倚在桥头，手中的笔跌落在地，愣了半天未出一言，微暖的风吹动她白色杏花裙，她看见了，他眼中的她的身影。
　　将离在心里暗暗道：沈筠卿，这一次，你终于看见了我，我已及笈，美丽如同陌上花，疯狂滋长，与那些明丽妩媚的姑娘不差分毫。
　　愣了半天的沈筠卿回过头神来，然后眼角眉梢绽开笑意，他轻轻唤她：将离。
　　那日踏青赏花，不料中途下了雨，即使撑了伞细雨也打湿将离的头发，府里丫鬟寻到她惶惶道：小姐快些回府吧，老爷回来了在四处寻你。
　　将离刚回府便看见宋夫人站在门口等着他，见她头发淋湿，赶紧带回阁楼换衣服，一边帮她梳头一边絮叨：如今你已及笈，却整天只知道到处乱跑，你爹准备帮你请个先生，教你一些琴棋书画，看你还到处跑不跑。
　　将离伸手从花瓶里拿出两枝栀子，插在头发间，整个人都氤氲着花香，然后转过头，看着宋夫人问：娘，娘，你看好看不好看。
　　好看好看，你戴什么花都好看。然后一把把她拉起来，往门外走去：你爹叫你去见见你的沈先生。
　　将离穿过开满芍药的花园，刚走到正厅，便看见沈筠卿坐在宋老爷的左首，笑靥盈盈的喝着茶，抬头看见她，端着茶碗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把茶碗放在身旁的几上。宋老爷看见将离，脸上有薄薄的怒意，语气宠溺：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寻你半天却不见。
　　将离走上前，叫了一声爹爹。
　　还不快过来见过沈先生。说着拉过她的手，把她带到带到面前：筠卿，这便是小女将离，从小被我宠坏了，骄纵惯了，还望你多多费心了。
　　他站起来，语气清淡，像是风里飘荡的花香，一丝一丝侵入心底：哪里，小姐蕙质兰心，心绪玲珑。
　　宋老爷又对着将离说：以后筠卿便就是你的先生了，你可要仔细跟着先生学习，不可再胡闹。
　　将离看着他的脸，迎着他满是讶异的眼，盈盈屈身道：先生有礼，学生将离，
　　他笑容浅淡，语气徐徐似三月春风：将离不相离，将离，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