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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逆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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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猛然一下,明黄色的帐子里传出一声惊响,叶重璋倏然就睁开了漆黑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帐顶,左手缓慢地沿着衣袖摸索到心的地方,一寸一寸,又一寸一寸地摩挲着,好疼,真的好疼,久未逢甘霖的薄唇已是起了层层的死皮,沙哑着嗓音,喃喃地低语了,“时雨..”,似是懊悔似是悔恨,更多的又象是痛彻心扉的绝望,勉力撑着的猩红的眼眶,莫名地就流落了些什么,半晌默然。
一直守在殿外的常喜听见声响,紧忙就推门进来了,瞧着床上一直昏迷的人睁开了眼,心里的担忧消散了不少,“主子爷醒了?,”又带着些欣喜,一下竟是没有注意到床上人的异常,“奴婢这就请太医过来。”说完,没等床上的人回话,急急地就转身去了偏殿。
叶重璋片刻未语,听见耳边熟悉的声音,身形竟是纹丝不动,径直熟视无睹,只是,稍不经意的余光瞥见常喜离开的背影,锐利的眸子突然瞠大了,是乌黑的头发!,还有,还有明显不再佝偻的身躯。
稍后,常喜领着太医进了内殿,徐太医恭敬地把完了脉,“殿下高温已是退了,余下的外伤好好休养即可。”弯身行了一礼,“老臣这就下去煎药。”
叶重璋颔首,眉眼不动声色,只有苍白的脸色在显示着,他此刻状况极为糟糕,瞧着徐太医退了出去,暗揉了揉眉头,似有什么头疼的事,漫不经心地问了身边的常喜一句,“躺久了,朕…”瞥了常喜的黑发一眼,改了口,“孤,孤的脑子有些混,今为何年何月何日了?”
常喜不以有假,忙回道,“乾元九年六月十八。”
叶重璋揉眉头的手一顿,眼里一片惊涛骇浪,微眯了眼,乾元九年六月十八?,沉默片刻,摸了摸后背的伤口,很明显,是箭伤!,目光变得锋利冷峻,脑子里一幅幅画面闪过,猛然又想起了什么,抬头,询问,“时..太子妃呢?”语气冷静,但掩在明黄色薄被里的双手却是蓦然捏紧。
常喜微微低头,言语带了笑意,“太子妃因担忧爷,这不,刚刚睡下,现在偏殿里休憩。”常喜也是存了心思的,两人因纳侧妃一事存了嫌隙,一直都是与对方不理不睬的,如今这太子妃不辞辛苦从娘家里赶回来照顾了太子几天几夜,现也盼着太子能多几分怜惜。
叶重璋的双手木然张开,脑子嗡嗡作响,循环往复的就只有这麽几个字眼,‘太子妃在偏殿休憩!’,胸膛里那颗死寂的心又在跳动了起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着,再也无法忍耐,他蓦然掀开了薄被,也不顾身后常喜的叫喊,打着赤脚,踉踉跄跄地就往偏殿跑去,
突然,他顿住了脚步,夏日里炙热的阳光散散洋洋,透过朱红色的窗檩,洒落在了圆桌面上,人儿安静地伏在桌面上小憩着,阳光斜照了她几分,白皙的脸颊透出微红,看着吐纳气息微微起伏的胸口,他想,这是一场美梦。
叶重璋屏住呼吸,步子艰涩的往她的方向一步步的走去。前行中,他的视线,从不曾离开他半步,好怕他一眨眼,她就会消失,僵硬地挺直着身体站立在她的面前,一动不动的,生怕一动,就会惊醒了她,迟疑了少许,他慢慢的伸出了手掌,手背上青筋直冒,修长的指尖竟有些颤抖,一点一点,触摸到她的脸颊,是温的!,触及手心的温度,让他感受到她生命的存在,她还活着,还活着….
忽而又猛地伸缩回来,眼眶微微泛红,莫名的,紧紧揪着的心有些酸涩,小心翼翼地就缓慢地从身后拥住了她,入鼻的,依旧是熟悉的淡淡的牡丹花香…….
脸上感觉到几分温热,他哭了!自弱冠以来,他便不曾哭过,此刻怀里的温热竟让他不禁热泪盈眶,二十年的冷漠以对,他踏着满布荆棘的皇座,一步一步的推开她,锦绣山河,盛世荣华,他终是失去了她。
三年幻梦,在他彻底失去她的时候,他费尽心机的用“锁忆”造了一场有她的美梦,锁忆,锁忆,顾名思义,锁住的是他二十年来深藏在心底的珍贵回忆,人生若只如初见,他沉迷于梦里,醉生梦死,一天,一天,由着那场梦夺去他的生命!
他是走了,但却是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疼痛!,是了,他该是明白的,他的时雨又怎会独活?,哪怕还是那般恨他,却还是狠心偷换掉了救命的汤药,傻傻的,傻傻地等死呢,
叶重璋梗塞着声音,强忍着心口蔓延着的撕裂感,忍着喉咙间的酸涩,他哽咽道,“傻时雨..”.,疼惜的摸了摸她细腻的脸颊,触手的温度莫名丝丝抚慰他疼痛不安的心口,还好,上天垂怜,她,还在…
此生,他决不会违心去辜负她!,上辈子欠她,还有这辈子的,他都会好好还给她,加倍地对她好,轻柔地磨蹭着她的软软的乌发,幽瞳深深地看着她,只是,…时雨,但愿,上辈子的,不要想起了,恨,太苦,你也,也不再会允许我的靠近,好好的,好好地陪在我身边就好。
“殿下..”
叶重璋被响声惊动,忙安抚地拍了拍有些熟睡被细微惊动了的她,起身,对常喜做了噤声的手势,回过头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才轻步带着常喜出了偏殿。
走廊里,叶重璋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了衣带子,恍若刚才的失常没有存在,也不理会身边欲言又止的常喜,踱着步子就入了内室,抿了口茶,方言,“今日之事,不得泄露分毫。”锐利的目光瞥过去,沉迫的威势散发了几分。
“诺。”常喜忙躬身道,虽有些诧异刚才主子爷的动作,但还是懂得这是做奴才不该问的。
片刻,侍女们准备好了御服,常喜退开了身,挥手示意侍女替叶重璋着了外面的锦袍,又亲自拿了盘子里面的蟠龙玉佩,俯下身子替他挂上,用手轻拂了拂衣摆,正欲起身,外头就有小太监来报,杨统领求见。
叶重璋挥开了常喜,微眯了眼,沉声道,“让他进来。”
小太监忙领了旨意,动身请了杨成入内。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大安。”杨成下跪行礼,恭敬道。
叶重璋颔首,让他起了身,冷然地瞥了他一眼,抿茶,等候着他的下文。
杨成恭谨,沉声道,“殿下,狩猎场刺杀殿下的刺客已被抓到。”
“人呢?”叶重璋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
“陛下旨意,关押在刑部大牢。”杨成恭谨回道。
“主审的是谁?”
“刑部侍郎李翰”
叶重璋目光微沉,显然这个答案,他不甚满意,随意地瞧着内室的屏风,上面是大红大红的牡丹花,还有,还有旁边的一块丑丑的焦石,敛净了目光,冷冷道,“安排自己的人进去。”
“诺。”